第六十一章：叶卡捷琳娜的独白

biu！biubiubiu！

        整个上午，彼得都在和女儿索菲亚在花园里玩，此时父女俩正疯狂地进行‘枪战’，互相用手指比作手枪的样式对射。

        biubiu！

        呜——讨厌啦爸比！耍懒！你耍赖！讨厌爸比！

        3岁的索菲亚在彼得的带领下，看起来比其她女童更加活泼好动，嘻嘻哈哈跑一上午也不见疲乏。

        “有益于身而有害于家的事情，我不做。有益于家而有害于国的事情，我不做...呼——”

        同样正坐在花园里看书的叶卡捷琳娜，仰头望着碧空如洗万里无云的壮美蓝色，不禁长叹一口气。

        一回想起清早吃饭时彼得讲的那个故事，叶卡捷琳娜就感到无比头大。

        “我的黑苹果是什么？我该放弃什么？”

        扪心自问的话，叶卡捷琳娜从来只觉得是别人对不起她。为了母亲的虚荣，她忍受一路艰辛来到圣彼得堡，又不得不在严酷的寒冬和如冰刀一般扎心的女皇眼皮底下陪那个傻瓜逢场作戏；为了改变只有两件可带出来的裙子的穷酸德意志小公主的命运，她必须强迫自己在三个月内学会基本的俄语会话书写和皇家礼仪，背叛自己一出生就被赋予的信仰改为东正教...这一切难道不是为了有一个恩爱的家庭和一双可爱的儿女吗？

        明明已经忍受了这么多，眼看就要达成所愿了，再也不会被蔑视、小瞧、鄙夷，可以拥有自己真正喜欢的东西做自己真正喜欢的事情了，结果却被自己的丈夫当头一个闷棍，敲得是七荤八素，不知所措，仿佛突然就坠入那地面裂开的缝隙里，卡在半空，拼命挣扎着想爬回地面却不能动，心里一横想放纵自我就这样永坠深渊也不能动。如此这般，无助地挣扎着。光明像一道细细的线，随时可以合上；深渊像无边的夜空，深邃不可测。此刻，只有书籍像悬崖峭壁上的一株横向生在的小树杈，正好接住了慌乱迷茫的自己。可是，上帝啊，这根细小的树杈眼看也要折断了...不，这不是树杈，这明明是戏弄自己的黑暗的手！为什么，偏偏翻到了这句话？我到底还能做什么？我明明什么也做不了啊我！主啊，您用孟德斯鸠这段话到底是想暗示什么？我还能放弃什么呢？天呐——是那个傻瓜故意在戏弄我在嘲讽我吗？

        曾几何时，叶卡捷琳娜一直在内心里称呼彼得为傻瓜。其实早在他们的婚礼进行之前，叶卡捷琳娜就已经对这段婚姻降低了预期。虽然不是那位高大英俊风度翩翩宛若白马王子的公爵，但总算是个庞大帝国的继承人，自己好歹也将成为一国之后，捏着鼻子忍忍得了。可惜得很，自己太低估这个疯狂的帝国疯狂的掌权者和愚蠢的继任者了，而自己的底线却一降再降。婚后五年竟能旁若无人的保持处子之身；明明知道那个傻瓜在外面有其她女人也能若无其事的参加舞会和晚宴；除了那位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博古通今文辞练达的米哈伊尔.罗曼诺索夫院长，自己几乎可以说没有任何能聊得来的朋友。当然，如果跟喜爱的书籍的作者进行精神交流也算交心的话，那自己的朋友可算遍及欧洲大陆了呢，呵呵。

        可是现在，一切都似乎将要崩塌了，自己给自己设定的花瓶一般的角色眼看也要碎掉了...这算什么？是想要强迫自己牺牲更多吗？我还...还有什么能够付出的呢？为了这个所谓的家，自己已经忍受了这么多痛苦、这么多无奈、这么多这么多憋屈压抑，内心里无数次的妥协，换来的却是更多的强迫和妥协！身为母亲，连自己的一双儿女都不能顾全，强行把哥哥带走的那个恶毒女人，竟是孤单的自己无论如何也反抗不了的存在！可是，自己的丈夫，竟然连反抗的意志都不曾存在过，他、他是傻瓜吗？不，他何止是傻，简直就是愚蠢、无能的废柴！为什么，为什么自己的命运会如此的坎坷呢？在得知新婚不久的丈夫染了必死的天花病毒后，已经决心一起陪葬的自己，当时为什么没能一起结束这一切呢？如果...

        算了，再回想以前的种种已经无意义，眼前的事情却是无论如何逃避也终将面对的残酷现状，是自己主动折断这根维系光明的枝杈，还是静等它缓慢但又无可避免的断裂，是自己终将面临的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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