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话 常来做客

“顾小姐，我欠你一条命！”刘叶边跑边喊道，眼前不远处是隐约的亮光，身后的嘈杂却似乎有了一定的缓解。

        顾星没空搭理他，曾家四口冒着危险为她争取的时间是有限的，不能浪费一分一秒，必须全身心地投入奔跑之中。

        那遥远正前方发出的点点光亮在黑暗的洞中异常醒目，顾星不知道跑出后还有多少关要过，才能安全地抵达渔船，可眼下更重要的是，她有没有命逃出这个夺命的洞窟。

        因为身后的混乱彻底告一段落，纷乱的脚步身开始在洞内响起，应该是村民们最终越过了曾王氏他们弄出的障碍，入洞抓人了。

        耳边是急速奔跑造成的呼呼风声，那个亮点好像越来越近，但又仿佛一直停留在天边，洞里的空气似乎也越来越冷，顾星的口鼻处开始出现白雾，寒气随着她的呼吸进入身体，从肺部往各处渗透，好似将她缓缓地浸入了冰水，逐渐麻痹冷冻她的身体和活性。

        村民们追的越发地近了，脚步声锲而不舍地缀在她身后，王慧的步伐渐渐变得凌乱，体力已经有了不支的预兆。

        乔乐杉对提示不敏感，对关心的人状态变化倒是很机敏，他立刻察觉到了王慧的变化，伸出胳膊一把将她架住，为她节省一些体力。

        王慧很想跟他说，不要管自己了，但张嘴却说不出一句话，因为过于寒冷的温度和长时间的奔跑让她的面部肌肉变得相当僵硬。

        就这样跑了许久，那个光点还是远远地点在天边，顾星身体累，但心却不慌，尽管她的胸腔里又是与雪地中相似的冰火两重天，不断地折磨着她的身心，可她依然保持着平稳的节奏呼吸，再冷再热，也要尽量为腿部和肺部提供足够的氧气。

        只要戏还在继续，她绝不弃演。

        大不了就学一学跑死自己的夸父，把那个小亮点当成不可能碰触到太阳，就算跑死自己也绝不便宜身后的村民和那群恶鬼。

        就在此时，悬在远方的“太阳”却突然被拉到了眼前，顾星还没反应过来就冲出了洞口，李贵紧随其后，乔乐杉和王慧只慢了几步，很快也跑了出来，四人因为惯性又冲出了一段距离，才腿脚一软瘫在了地上。

        顾星手扶着桃树，一抹旭日散发的光线照在了她的脸上，让人不禁心头一暖。

        但更让她开心的，是刘叶站在洞里发出的绝望怒吼：“顾瑞思！为什么会这样！”

        跪在地上气喘吁吁的乔乐杉转头看向他，刘叶仿佛被一道坚不可摧的玻璃封在了洞内，他用力地拍打，对着屏障拳打脚踢，却都改变不了出不来的结局。

        顾星慢慢踱到了他的跟前，上下打量了一下气急败坏的刘叶，满脸疑惑地问道：“我解释什么？？”

        “你不是说老村长出过村一回么！为什么我出不来！”

        “哦~这事啊，哎呀，我是不是忘记说后面的了？老村长是出过村，但走到洞口就折回去了，我也没骗你啊，你是出了村子，但是出不了洞而已嘛。”

        刘叶睚眦目裂，如果可以，他会在这一秒就伸手掐住这个可恨女人的脖子。

        但他没有彻底丧失理智，主要是不愿意相信自己真的再也无法逃离这里的现实，当他的目光落在李贵身上时，突然灵光一闪，指着它吼道：“那它为什么可以出去！”

        洞里的脚步声此时传了出来，顾星目光一凌，赶紧叫上其他三人，顺着桃花林中间的小路继续奔跑，很快便将堵在洞中的刘叶抛诸脑后。

        “顾瑞思！你一定跑不掉的！”

        刘叶的声音回荡在林中，晃动桃树枝，摇落了几片粉色的桃花瓣。

        从洞口到渔船，是一段不短的距离，但比起洞中的长度，那就是两千米对一百米，完全可以被忽略，当那艘又破又旧的小船出现在眼前，王慧和乔乐杉激动地浑身打抖，纵身翻上了船，然后钻入了船篷中。

        但很快他俩又惊慌地掀开了布帘，因为棚内还是那个样子，并没有进入忘川的通道。

        顾星没有上船，而是站在了船边等着李贵解绳子，渔夫虽然变成了鬼，可业务还是很纯熟，三下五除二地扯开了缰绳，将其抛到了船上后，示意顾星站上去。

        它抽出那根横在船沿的撑杆，重之又重地递给了顾星，眼中的情绪复杂，有不舍，也有释然，顾星也很郑重，双手接过杆子，并对渔夫深深地鞠了一躬。

        “送君千里，终有一别，只希望日后天高海阔，不要忘了我。”李贵含笑说道，它早已不是那个为了找寻世外桃源而惶惶不可终日，全身心都是执念的漂泊客了。

        哪怕如今身为鬼身，它到底是寻到了那片属于自己的宁静。

        顾星直起腰，对它露出八颗牙齿：“山高路远，祝你天天开心。”

        李贵哈哈笑了两声，第一个村民此时闯出了桃林，嚎叫着扑了过来，它立刻出脚将船推到了江上，刚好脱离了村民可以够到的范围。

        奇特的是，那些追出来的村民似乎也没有尽全力，只是做了做样子，甚至有几个嬉皮笑脸地对船上的三人摆鬼脸。

        “下次再来做客啊！”曾寿大声地喊道，而掐死顾星的曾福笑着点点头，很是同意自家儿子的话，然后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用力地抛到了她的脚边。

        顾星弯腰捡起布包，发现重量还不轻，但她并没有立刻打开它，而是对包含曾家父子在内所有的村民行了个礼，并对曾寿的话回以恳切的笑容。

        但来是肯定不会再来了，再来一次估计连骨头都剩不下。

        “忘川！”王慧此时再次掀开了布帘，熟悉的候车室出现在帘后，她立刻钻了进去，瘫坐在布满灰尘的塑料椅子里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鼻尖环绕着飞舞的灰尘，屁股底下是硌得慌的硬塑料，车站外还是围着里三层外三层的鬼怪，不停地拍打玻璃，但就是这样的废弃车站，居然让人心情相对愉悦。

        什么叫踏实，这就叫踏实。

        乔乐杉本来也想立刻进去的，但脚下一顿，看向仍然面对村民站着的顾星，准备等她然后一起回忘川。

        曾王氏也出现在了人群里，她对顾星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脸，并挥了挥手，顾星轻轻地将撑杆放在了脚下，从袖袋里拿出剩下的半块馒头，举在手中展示给她看。

        曾王氏表情更柔和了，她对着顾星喊道：“饿了，就吃一口，好好照顾自己！公爹他临终前说了，让你好好地学弈，千万不要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棋之一道”

        需刻苦勤练，顾星轻轻地在心里补全了老村长的话。

        那位老人的样子又浮在了眼前，隔着生死，对她微微地笑了一下，并捋了捋自己的胡子。

        顾星点点头，一种很罕见的情绪涌上心头，并染热弄红了她的眼眶，心口微微发酸，最终化成了一声：“知道了！”

        当小船随着江水转过了一个弯，村民们和世外村终于隐没了身影，只剩下两岸的桃林，依旧灿烂。

        顾星又在船头站了一会，然后转身走到依然等着她的乔乐杉身边，两人对视一眼，一同掀开帘子走入了忘川。

        【作者题外话】：这一场，结束了，我快干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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