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传说

相传，世间有一处庄园，能为穷途末路之人找到归处，能让绝望的灵魂重新拾取希望。

        这种传说就混迹于包罗万象的各种神鬼传说里面，从茶肆瓦舍说书人的嘴里，或是唱曲人的丝弦里，声情并茂地装点着人们的茶余饭后，最多讨得听者一声彩，却是无法侵入人们的认真里的。

        成年人没那么容易认真。他们将认真放在自己的日子里，放在自己的营生上，即便是放在跟邻居路人的胡沁闲聊上，也不会放在一个神不神鬼不鬼的传说上。

        可是，它却能走进一个孩子的内心。

        李志还记得他初听这个传说故事时，心中生出的一种神秘的归宿感。当时，他所置身的那个喧哗的世界，似乎变得越来越稀薄了。而故事里的庄园，却像是对着他清晰地呼唤。

        当时，说书人啪一声，就把一个庄园相关的传说，脆生生地打开：

        “话说时光到了繁华大唐，当朝驸马爷，已官至尚书。却突然一夜，从他的官邸消失了。任凭皇上公主下令搜查了半年，就是一无所获。”

        茶肆里的客人尽管喝着茶，吃着点心，互相之间慢吞吞地闲聊着。将说书人的激情澎湃，直接变成了背景音。

        可这些茶客的背景音，在茶肆窗前趴着的几个小脑袋那里，却被当成主旋律一字不落地全部接收着。

        其中，12岁的李志听得眼睛都直了，像是看到了真人真景。

        说书人望望窗前听得安静入迷的脑袋，努力提振精神，继续让故事如茶水一样，汩汩流淌：

        时光荏苒，转眼就是二十年。大唐的朝堂上，又站着新一届的状元、榜眼、探花，领受当朝皇帝的封赏。

        其中，青年状元郎俊朗飘逸、老成持重。他不像身边的榜眼和探花那么新奇激动。相反，他神情落寞，疲惫，眼眶始终潮湿温润。

        他将茶水般氤氲的目光投向位列两旁的大臣，像是寻找着什么。

        有几道目光跟他的目光碰撞，像是耐不住这种发烫，不自觉地敛了去，躲闪着，偷觑。

        新晋状元像是回到了故里，心绪和目光始终在游荡，连皇帝的宣旨都未听见。

        皇帝身边的公公抬高了声音，再次提醒：“状元胡青接旨。”

        状元郎才恍然醒悟，上前一步，恭礼跪地：“草民胡青接旨。”

        公公端正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状元胡青恩科殿试高中榜首，状元及第，特此诏示天下举国同庆。鉴于状元人品端正，德行优良，朕故而作配惠德公主，着加封当朝驸马一等伯爵位、加文华殿大学士，以示嘉奖，亦为国戚皇亲之表率也。

        布告中外，咸使闻之。

        钦此！”

        状元胡青仍跪于当地，一动未动。

        公公和大殿里的大臣有些微的骚动。

        公公再次提高声音：“钦此！请状元郎，驸马爷接旨。”

        胡青上身扑地，声音颤抖，但坚定有力：“草民万死，不敢接旨！”

        大殿开始哗然，竟有人敢朝堂拒接圣旨，简直是取死。

        皇帝不悦的声音响起，压下了嘁嘁喳喳的喧哗：“胡青，历来状元郎娶当朝公主，是莫大的殊荣，也从未有人敢拒。你竟敢辱没皇家尊严，是不知好歹，恃才傲物吗？”

        胡青诚惶诚恐地答话：“草民不敢，只是，草民进京赶考前，已与草民青梅竹马的同乡女子定下婚约。草民进京赶考的盘缠，是该女子家人资助；且草民的生身父母，也是托付该女子照拂，实不敢负。”

        皇帝听了，心中虽依然不悦，但也表示理解：“有情有义，人品无疵。这个好办，朕自会多多许其金银财宝，准你报恩有道。此事揭过，快把圣旨接了。”

        胡青依然不起身，止住颤抖，语气更加坚定：“草民万死，此殊荣断不敢接。”

        皇帝震怒，从龙椅上腾起，高声宣布：“新晋状元胡青，妄自尊大，辱没皇家尊严，藐视皇恩，当庭剥夺其状元头衔及所有加身官品。立即拉到午门外捆绑示众，宣读罪状，待午后杖责五十大板，以儆效尤！”

        胡青被侍卫拉出，满脸痛楚，边退边望着大殿和大殿两旁的大臣。

        他那双有很多话要倾诉的眼睛，落进一个老臣的眼里，将他的心牵出了大殿

        此奇事在朝堂内外传的沸沸扬扬。几个老臣忍不住私下里嘁嘁喳喳：这个胡青，很有当年驸马爷的风范，长得也相仿。

        他们一边议论着，一边来到午门外。其中一个老臣近前，低声问询：“小伙子，你为啥抗旨呢？”

        胡青并未回答，而是悄悄问了句：“太傅，长庆公主可好？”

        那个老臣大吃一惊，当年驸马爷离奇失踪后，长庆公主就退出前朝后宫，隐了踪迹。世人对其所知甚少，他一个年轻后生，是如何知道，且还如此直呼名讳的？

        太傅惊诧地问：“你，你怎知长庆公主？”

        被捆绑着的胡青眼睛发潮，他深情地望着这个老臣的眼睛，低声说了句：“臣附议太傅的河南赈灾提议，并愿效犬马之劳！””

        太傅听了，心下更是大惊，忍不住要喊出声来：“你，你竟知当年朝议？你是驸马？”

        胡青朝他肯定地点了点头。

        太傅看了看周围的人，发现没人关注他们，就对胡青说：“你且放心，我这就去想办法救你。”说完，悄悄退出人群。

        他匆匆来到午门外，坐上自家娇子，吩咐一声：“快，去西明寺。”

        西明寺寺外，一处清净的宅子。

        太傅此时已来到宅子内，他激动地对一个身穿布衣，但美艳难掩的慈祥女人说：“他出现了！”

        女人正握着一卷佛经，端坐。听见此言，手中佛卷刹那间凌乱，像是玉指无力，挡不住劲风乱拂。

        女人向太傅投去疑惑的目光，像是明知故问：“谁？”

        太傅焦急地说：“驸马爷啊，公主。是驸马爷出现了，否则，老臣也不会打扰公主的清修啊！公主让老臣寻找了他那么多年，没想到，他自己主动出现了，就是”

        女人手里的佛卷彻底被丢落：“他，他在哪？你怎么不把他带来？”

        太傅焦急地说：“说来话长，但是，来不及了。皇上午后就会将他杖毙，还请公主赶紧动身，救他性命。其他的，路上老臣跟你细说。”

        皇宫，太监高声通报：”长庆公主觐见……”

        皇帝听报长庆公主求见，心下吃惊。这个皇姐十多年未涉皇宫了，今儿个怎会突然造访？忙吩咐请进来。

        长庆公主长皇帝十多岁，在皇帝眼里，不由地生出一些尊敬来。他恭敬地起身相迎，关切问询：“皇姐今日怎么有空，来皇宫坐坐？”

        长庆公主神情有些急迫，开门见山：“皇弟莫怪，今天，阿姐唐突，有事相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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