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34章
那一瞬间段小南的愤怒被冲上头的恐惧蒸发，心脏几乎都要停跳。
那头黑熊膘肥体壮，只是四肢着地站立就有一个成年人高了，山一般的躯体若是冲上来能把一棵树撞断！
黑熊虽然看着身宽体胖比较笨重，但自小爱看野外节目的段小南心里清楚，黑熊其实是相当敏捷的动物，奔跑速度极快，撵上人类根本不在话下。
真是才出狼窝，又入虎穴，而且比起死在凤北骄的刀剑下，被熊活活吃掉似乎更惨。
段小南突然有了一个荒唐的想法，这不会真的是什么百合小说吧？只有待在主角旁边才比较安全，不然炮灰只有死路一条。
惊惧之下，段小南呆立在当场，接着很快发现那头熊其实并没有在跟自己对视，而是看向自己所在方向的树梢。
段小南缓慢转动脖颈，顺着他的目光往头顶一看，发现附近有棵树上挂着一个硕大的蜂窝，有许多蜜蜂进进出出忙碌。
段小南知道熊的视力一般都不太好，应该没看到躲在灌木丛的自己，正巧现在又处于下风口，便凝神屏气悄悄地往一旁挪。
小心翼翼地离开了那棵树，段小南找了一个隐蔽的灌木丛藏进去。现下他如果走得太迅速反而容易被发现，还不如等这头熊自己离开。
那头熊闲庭散步般慢悠悠地走到那棵树下，举起前肢站立起来，抬头看向树顶上的蜂巢。
段小南从他黑豆般的眼中看出了属于吃货的共有眼神，那是对食物情真意切的渴望。蜂蜜是极好的蛋白质和糖分的来源，更何况味道还那么好，没有人也没有熊能抵抗得了蜂蜜的诱惑！
黑熊侦查了一番，然后慢吞吞爬上了那棵树，蜂巢并不是建在树干上，而是挂在一根粗枝树枝的远端。黑熊如果想用爪子够到那个蜂巢一定会掉下树，于是它站在那根树枝的末端，开始用力地摇晃，企图把那个比瓜还大的蜂巢摇下来。
枝叶乱颤中，辛勤的蜜蜂们发现了入侵者并开始反击。黑熊厚厚的皮毛为偷香行为提供了一层有效的盔甲，排头兵们的冲锋下对黑熊并没有用，仍用力地摇晃着那个蜂巢。很快蜜蜂们就改变了策略，开始重点进攻黑熊眼睛、嘴巴等没有皮毛掩盖的娇嫩皮肤。
不过数下，黑熊就已经支撑不住，甚至不得已将两只牢牢攥住树干的前肢举起来挥舞，驱赶那些强力攻击它眼球的蜜蜂。
躲在一旁的段小南看得心惊胆战，生怕这大快头掉下来发现自己。
突然咔嚓一下，黑熊一个受力不稳，从树上滚落了下来，过程中折断了不少树枝，随着鸟群被惊飞的声音，“咚”的一声坠入树下。蜜蜂们并没有放过它，仍是嗡嗡地去追赶。
好在那头熊并不是冲着段小南的方向来的，而是朝着另一个方向跑了。
大多数的蜜蜂都去追赶黑熊了，段小南看着已经摇摇欲坠的蜂巢计上心头，掏出前两日新做好的弹弓，拿起一块石头，连着击打了几次蜂巢与树枝间的脆弱连接点。
硕大的蜂巢快速坠落，中途又被一些枝叶藤蔓阻拦，伴随着又一声巨响，摔在铺了厚厚一层枯枝落叶的地面，只磕碎一点小角。这下所有的蜜蜂都倾巢而出，慌张而混乱地在蜂巢四周飞舞。
已经掉在地上的蜂巢对于蜜蜂来说就没有用了，段小南等着这些蜜蜂弃巢而走，这样他就能收获很多的蜂蜜。
段小南刚高兴一点，还没走出灌木丛，突然冲出来一个一瘸一拐的黑影，向那头熊奔跑出来的痕迹追去。
段小南刚刚看清那是凤北骄，那人就已经不见了。
这人居然这么快就追到自己，段小南心下一沉，而且才短短两天功夫，凤北骄就已经恢复得能跑能跳能追熊了。
提剑跑得这么快，大概是去找自己算账吧？想到这里，段小南蜂蜜也不敢要了，打算赶紧跑路。
谁知没走两步，段小南突然听到一阵极速奔跑的声音。那头熊居然被蜜蜂追得又从另一个方向绕了回来，像一座移动的黑色肉山。
段小南试图想逃，可是密林当中人能够跑的通道熊也想跑。
黑熊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段小南汗如雨下，这一一下撞过来，自己估计得飞去另一个世界报到了。
粗喘阵阵，就在段小南甚至能够闻到后头飘来的野兽腥风时，只听得耳边一声剑吟，有人提剑冲了上来。
段小南没敢回头，卖力逃命。
随着一声愤怒的长啸，段小南听到后头黑熊癫狂的怒吼，还有各种灌木和树被撞击开的声音。
那头熊，不，那个迅捷的猛兽已经被彻彻底底激怒了。
想到这一点段小南突然反应过来，如果凤北骄真是来追杀自己，直接让熊杀了自己不就好了，为什么要追着熊缠斗呢？
凤北骄不会，其实是来救自己的吧？
段小南被这个想法吓了一跳，从逻辑上却反驳不了，于是停下脚步想看看后方战况如何。
葱郁的密林被那头已经疯癫的熊生生砸出一块空地，一个壮硕的黑影和一个消瘦的黑影打得难舍难分，不时有银白色剑影穿梭其中。
那群蜜蜂没有放弃对黑熊的攻势，甚至将凤北骄也列入打击范围。
段小南看不清场中状况，却能感觉出双方的速度都慢了一下。
凤北骄虽然有武器，也会武功，但毕竟受了伤，对付一头暴怒的猛兽恐怕力有不逮。
段小南摸出弹弓，瞅准双方短暂的停歇，向黑熊已经被盯肿的眼眶打了一石头。
眼睛是动物最脆弱的部位，黑熊多处受敌，捂住眼睛“嗷嗷”地跑远了。
蜜蜂们一部分追着黑熊离开，一部分锲而不舍攻击留在原地的凤北骄。凤北骄挥着那把剑，几乎舞出残影。
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段小南撒丫子就跑，细密的树枝不断拍打着脸颊，却不敢吭声。
这次再跑不掉，可就真的完了。
跑着跑着遇到一条小溪，段小南看着有些眼熟，这才发现自己回到了那个蜂巢所在的位置。
刚想掉头，发现又来了生人的狂暴蜜蜂们一窝蜂扑了过来。
密林难行，段小南还没迈开几步，突然被一个黑色的东西劈头盖脸罩住，一把按倒在地。背后的人一手钳住自己的右手，一边用上半身死死压住自己的手和身体。
凤北骄抓住他了！
段小南连踢带踹，拼命扑腾。
这时耳边传来一句嘶哑的声音：“别动，别动。”
不知是不是错觉，段小南觉得这声音似乎有些恳求的意味。
凤北骄上半身盖在自己身上，热烘烘又湿乎乎的，盖在脸上的衣服闻起来又腥又热，段小南伸手一摸，摸到了有些黏腻的东西。
熊的血也太腥气了。
贴得过近，段小南甚至能感觉到背上的人噗通噗通的心跳。两人的心跳渐渐安稳下来，甚至汇合成同一个频率。段小南不合时宜地发现，凤北骄的胸真是越来越小了。
冷静下来段小南才知道凤北骄这是在干什么，竟然挡在了蜜蜂前。段小南又气又想笑，就不能直接跑嘛？
等蜜蜂的嗡嗡声终于过去，背上的人终于爬了起来，将段小南头上的衣服扯了下来。
骤然见光，段小南有些睁不开眼。等适应了光线看清眼前人，段小南倒吸一口凉气。
与其说面前站了一个人，不如说站了一个面团怪。瘦弱的身体上杵着一个硕大无比的巨头，但并不是实心的，跟面团一样蓬松，上面开了两条细长的缝作为眼睛。
段小南怀疑那条缝究竟能不能看清人，于是伸手晃了晃。
“你在做什么？”面团发问。
虽然对方已经在竭力控制自己的声音，但受了伤的头还是让声音有些奇怪。
段小南掐住大腿，盯向另一个方向，忍了一片树叶掉落的时间，终于绷不住放声大笑。
凤北骄一手执剑，用自以为冷漠的神情表达自己的不屑。
段小南知道这人都开始装高冷，更加乐不可支，笑得甚至在地上打滚。
凤北骄于是想起木欣从前和他提过，段小南有次在床上打滚。
他自小在宫中长大，从未见过只有泼皮无赖才有的行为，无从想象，今日才算开了眼界。
这人不愧是世外之人，竟能坦然做如此粗鄙之事。
笑得肚子都快抽搐，段小南终于抬头看了周身散发寒气的冻面团一眼。从刚刚的举动看，凤北骄应该是想清楚了，所以才会救自己，甚至舍身保护。
果然，等恢复寂静，凤北骄开了口：“我相信你所说。”
“不杀我了？”段小南嘲讽道。
面团晃动，似乎摇了摇头，然后道：“先前是我不对。”
“哼！”段小南从枯枝落叶中爬起，拍了拍身上的树叶和灰尘，“拿剑杀我，几句话轻飘飘就过去了？”
面团想了想，将手中的剑递过去，“你数次救我，我欠了你的命，要杀要剐，都可以。”
段小南不接，“我要你的命干什么？又不能吃。”
面团毫不犹豫道：“那你捅我几剑。”
段小南心头一梗，简直想对面团致以“植物”的问候。这人真是被烧得有毛病了吧？
“不用！你也救了我，抵消了！”段小南大手一挥，“你别烦我就谢天谢地了。你要真觉得过意不去，现在就有一事需要你。”
“什么？”
段小南示意凤北骄跟上，来到先前掉下树的蜂巢，“这个。咱们一块儿把它搬回去吧。”
“好。”凤北骄上前单手将蜂巢抱起。
“啊呀！”刚要走，段小南才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我来这儿没做标记。”
“不妨事。我做了。”凤北骄淡淡道。
“对了，我还没问，你怎么找过来的。”段小南有些犹豫，但还是将心中所想问了出来。
“我一直跟着你。”凤北骄言简意赅道。
“一直！”段小南震惊看向面团，“你一直都跟着我？”
面团点点头，“一路都做了记号。”
一想到自己一路还以为把人甩开了，快乐得跟郊游一样，段小南就浑身不适，“那你怎么不出现。”
面团沉默一瞬，然后才道：“你似乎不愿理我。”
……
这话说的真是无法反驳，段小南转头回去目视前方，“咳咳，你跟在后面多远？”
“跟在你看不到的位置。”凤北骄斟酌道。
“那会儿你为什么冲出来？”
“群鸟惊起，又看到一头熊，我以为是你遇到险情。”
“那，多谢你了。”段小南有些不好意思。
“不必，你救过我多次。”
“行吧，既然这样咱俩别客气了。”段小南停住脚步伸手，“蜂巢给我吧，换着抱回去。”
凤北骄却没给，“不必，不重。”
“那算了，我不是假客气的人。你累了也同我讲。”
“好。”
然而一直到天快黑凤北骄都没吭声，段小南没找到有猴子可以警戒的歇脚处，只好找了棵视野较为开阔的树，作为今晚的落脚点。
天色还早，段小南没话找话：“哎，忘了问，你怎么相信我的啊？”
“那日你同我说完，我想了想便已经信了，第二日想告诉你，未曾寻到时机开口。”凤北骄淡淡道。
那天好像是自己不让对方开口来着。段小南摸了摸鼻子，感觉有些尴尬，“我被气到了啊。谁被冤枉差点死也会生气吧？”
现在想想，他也能理解凤北骄了，作为一国太子，确实要为国民考虑，而且当时凤北骄也不是单方面想杀人，甚至报了共死的决心。
“你说得对。”凤北骄配合点头。
段小南在树上找了位置靠下，“你这两天都没怎么睡吧？这样，今日我守上半夜，你守下半夜。到点儿我喊你。”
“好。”凤北骄找了个位置躺下，闭上眼。
段小南为了不打瞌睡，开始在脑中构思剧情。
太子跌落山崖，估计要练个什么绝世神功之类的，然后青梅竹马的宫女在对方生死未卜时一定是想办法稳住大局。等太子神功大成，回到宫中，两人情真意切，却只能在众人面前克制自己。正要互诉衷肠时，一起落崖的炮灰加挡箭牌出现，既让小别胜新婚的小两口吃醋增加情趣，又给早上清洗床铺打了掩护。夜深人静时，两人把灯一灭，先拉拉小手……
这时黑暗当中，段小南的手突然被一个干燥而冰凉的东西碰了碰，回神发现原来是凤北骄的手指，于是问：“怎么了？你是不是冷？”
凤北骄索性坐起身，面团缝儿直勾勾对着段小南的方向，声音有些低沉：“我一直有句话想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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