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21章
“你又在傻笑什么？”凤北骄听见动静，一抬头就看到段小南正笑容满面看着自己，不知为何，让人心里有些瘆得慌。
“啊？没有吧。”段小南摸了摸自己的脸，把脸上的笑容顺势揉散。现成的带感情侣，不磕白不磕！
这么个好吃懒做的人，不知他是因为能呆更好的马车高兴，还是因为其他。凤北骄指了指旁边的一个椅子，“坐那里吧。”
“是。”段小南依言坐下。这辆车比自己的那辆平稳一些，总算不用颠脑子了。
凤北骄在看奏折，木欣也没闲着，正聚精会神地看着一本画了构造图的一本书，似乎是什么兵器之类的。
段小南人不昏沉了，开始有些无聊，见她们都在认真做自己的事，也不敢跟如芝如兰聊天，只好从包里翻了东西来吃。
凤北骄虽没看段小南，余光却察觉到这人跟偷溜进炒货店的山松鼠一样，要么鼓着腮帮东张西望，要么抱着两手吃东西，于是没抬头问了一句：“驸马平日喜欢读什么书？”
“回殿下，臣且只读过男德男训。”段小南咽下嘴里的果仁，恭谨背出标准答案。
凤北骄将视线从加急奏折上抬起来，瞟了段小南一眼。
他写的那些东西，可不像只读男德男训的大家闺秀。
段小南察觉到那视线，莫名有些发虚，却什么都没说，只低着头做出一副标准的乖巧样子。
“是么？”眼看睁眼说瞎话的段小南耳朵终于漫上一层绯色，凤北骄才慢悠悠开口，“木欣，你给他找些书看吧。”又把头低下了。
木欣把目光恋恋不舍从那本《天工造物》上抬起，问：“殿下，拿什么书？”
凤北骄下巴略微朝书架的一个方向指了指，于是木欣依言在其中一格拿了几本书递给段小南：“驸马，请。”
“好。多谢殿下。”
段小南翻开最上面一本，眼前一亮，本来还有些担心这书是什么四书五经之类的老古板，没想到这本是描写风土人情的。其中还有饮食篇，段小南于是翻到那篇如饥似渴看了起来。
这里跟蓝星一样，草地、森林、江河应有尽有，山珍海味都不少。里头甚至还绘了详细的图谱，看得段小南口水直流。
刚吃了不少零食的肚皮又蠢蠢欲动，段小南边小口吃着糕点，边仔细地翻那本《山川杂记》。
到了地方，凤北骄和木欣这两个工作狂肯定忙得脚不沾地，他到时候寻机去逛逛城里的书店好了，找不着机会也没关系，这时候鱼虾正是鲜美的时候，可以让如芝如兰去水边买些鲜货回来做。皇城里的食物虽精贵，等层层检查完水产早都不新鲜了，哪儿比得上现捞的？
毕竟不在京城，送来的奏折没那么多，凤北骄没一会儿就看完相关奏折，写好了朱批，一抬头就看见段小南的眼睛几乎是焊在了那本书上。
嗜书成这个样子，还说自己不读书，只看男德男训，段小南这是当旁人也是傻子？
凤北骄掀开帘子朝外看了一眼，此时已近黄昏，马车入城上了官道，应当就快到今晚暂歇的府衙了。
“段晓楠。”凤北骄收好奏折喊了一句。
见人充耳不闻，凤北骄提高声音又喊一句：“段晓楠。”
“嗯？什么？”段小南含糊答应，视线却没从书上抬起来。
“快到了。”凤北骄提醒他。
“嗯嗯。”段小南答应完就又静止不动了。
眼见这人眼珠子都快掉书里，凤北骄将视线转向旁边的小侍，一个小侍正靠着马车打瞌睡，还有一个见太子看向自己，又看看段小南，立马反应过来站起身，然后去叫段小南：“驸马，驸马。”
“啊？怎么啦？”段小南把头抬起来，有些迷茫，如兰一般不会找他闲聊，突然这么喊估计有事。
“快到住处了，如兰帮您把头发弄齐整吧？”如兰小声道。
段小南这才明白过来，怪不得刚刚凤北骄跟自己说快到了，在马车上颠了一天，头发都散乱了。等会儿下车要是没人看见，还不丢的是太子的人。
段小南没忍住偷偷朝太子瞅了一眼，这人头发居然一点没乱！虽说女子的发型比男子简单许多，但怎么会一天都纹丝不动？
难不成？段小南头发一麻，这得扎多紧啊？以后容易秃吧……
“你帮我弄弄。”段小南坐直身体，让如兰帮自己整理头发。
男子的发式繁复，又颠了一天不好整理，如兰索性帮他把乌黑的长发取下来，重新梳髻。
这下耗费的时间良久，段小南没忍住往桌上的书瞟，梗着脖子接着往下看。
“好看么？”一个声音问。
段小南下意识回答：“好看。”
说完后脖子突然一凉，今天自己表现得太喜欢看书了，说之前没看过其他书是不是有点假？
整理好表情，段小南抬头冲凤北骄笑笑，“臣且从前没看过其他书，竟不知这般有趣。多谢殿下！”
说谎的时候笑得这般假，怎么做探子？
凤北骄不喜欢他朝自己笑的样子，总让他想起当初从昏迷中醒来的事，还有凤北研在幕后的一系列行径，于是把视线挪开道：“既喜欢便拿几本回去看罢。”
“多谢殿下！”段小南按下欢喜数了数，木欣一共拿了三本书出来。
这不得发个三张好人卡！
这日的宿处是当地知府的府衙，段小南吃过晚饭便被引到了上房歇息。接驾的官员自然给两人准备了一间房，段小南本有些担心要跟凤北骄在床上碰面，谁知月上梢头都没见到主仆二人，连忙先上床睡了。
此时虽是去边关守卫，沿途却也是考察官员政绩的好时机。晚饭后凤北骄没有直接去歇息，而是去找知府询问当地政治民情，又问泰中府可有隐患之处，可有做足相应准备，直弄到天方发白才离开。
段小南睡眼惺忪起来，慢悠悠吃完早饭上车。
老黄牛主仆早已准备好在车上等着了，木欣倒还好，凤北骄两眼发青，显然是没睡好。
“您没睡好么？”段小南客气问。
“嗯。”凤北骄此次拿了泰中府的一应造册，发现这里虽不像其他地方那般发大水，却也是雨水极多的一年，粮食恐怕会大幅减产。泰中府所在的青州省是产粮大地，若同时减产，恐有动荡。
“是出了什么事吗？”见凤北骄似乎有心事，段小南又问。
凤北骄将视线从记载了泰中府田地分布和山川走向的地图上抬起来，看了段小南一眼。他之所以要让段小南前来，就是存了故意让他给凤北研传话的心。边关的不少官员都是凤北研外祖家的门生故旧，若真有什么风浪，他们想必脱不了干系。
“青州的雨水今年也很多。”
段小南知道他担心，宽慰道：“也许只是这一阵子雨多，现在不是开始放晴了吗？您别太担心了。”
“多思无用。”凤北骄轻微摇了摇头，“本宫并未担心。”
眼眶都成青黑色了，段小南信他个鬼，“您这样不眠不休，反而容易头脑不畅，还是劳逸结合的好。”
凤北骄想了想，“你说的也是。”于是把书册放下，上床补眠了。
出来不过几日，凤北骄皮包骨头的脸颊又瘦一圈，在被子里显得更加瘦削。加上本就比一般女子突出的眉骨，闭上眼的时候倒像是个病弱的美男子。
这人睡着了眉头却还没放松，段小南不知怎么居然有点同情。这要是能用颜值变现的时代，这人哪怕在屏幕前不动都能锦衣玉食。可生在皇家，只能身不由己，天天劳心劳力。又跟个跟闷葫芦似的，从来都不吭声。世人皆苦，有道是会哭的孩子有奶吃，凤北骄这样的人，谁能关心饿不饿呢？
“哗”地一声响，摆在桌上的一本册子突然被风吹开，眼看着又要乱响起来。凤北骄的眉头似乎皱得更紧了，段小南轻手轻脚走过去，将那本写了不少官员名字的书册整理好，又拿了个镇纸压住。
这时马车的帘子被吹起一角，露出窗外阴沉的天色，段小南不禁后悔自己的乌鸦嘴，才晴了一天眼见着又要下雨。
雨水一落，从窗口灌进来的风也凉了不少，吹得段小南有些手脚发冷。他想悄悄伸个懒腰活动一番，却察觉下方一痛。
许是舟车劳顿，他的大姨夫居然提前到了！
每每这个时候，段小南都要躲进被窝暖着，再边吃东西边哼唧几声转移注意力。但此时却是不太方便，雨天马车速度减缓，为了能在日落前到达下一个住处，恐怕是不能停歇的。至于其他，段小南看了看沉沉睡去的凤北骄，还是别打扰了。
乌云渐盛，车内更加昏暗，木欣拿出两盏琉璃宫灯点燃，终于明亮起来。
凤北骄感觉到面前的烛火，从床上坐起身捏了捏鼻梁，扭头发现段小南的脸色在烛火下显得分外苍白，于是下了床问：“你怎么了？”
“臣且无事。”这个世界对男子的月事多有避忌，不可言明，段小南只好说没事。
凤北骄显然不相信，走到段小南跟前，看着他的脸色，像是指责他说谎一般冷声揭露：“你的脸色这般差。”
如芝连忙出马：“驸马，再喝杯红糖水吧？”
段小南没言语，只点了点头，端起一杯冒着热气的红糖水，小口抿着。
凤北骄瞬间明白，见他这幅样子有些心烦，“你怎么不说？”
段小南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说什么呢？太子再厉害，也变不出止痛药。而且……凤北骄都忙成那个样子了，干嘛让人烦心。
“臣且真的没事。”段小南只好撒谎。
“木欣。”凤北骄不想再看这个老是随口撒谎的小骗子一眼，站起身回到椅子上，“你让驸马去床上歇着。”
“是。”木欣于是上前来搀扶段小南过去。
“啊？这不好吧？”段小南脱口而出。
“有何不可？”凤北骄反问。
本是因为觉得这是人家小情侣睡的床，自己休息不太好。但凤北骄这样反问，段小南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了。凤北骄和木欣都是很好的人，见他不舒服，应该不会介意的，只是……
“你只管睡下，脏了再换便是。”凤北骄说完就又坐下开始看边关的人事册子了。他发现段小南有时真是有种奇怪的妥帖，明明那样不尊礼数的一个人。
段小南万万没想到这人的脑回路竟是这样，自己为了以防万一，可是从来都提前弄好月事带的。不过能躺下也挺好，于是顺势听从好意，躺在了凤北骄刚刚睡过的被窝里。
凤北骄这人看着冷淡，老是一副生人勿近的疏离模样，实际挺善良，愿意给人分被子睡。躺过的被子也暖和，都不用焐热了。
马车外雨声淋漓，段小南躺在温暖干燥的被子里，疼痛缓解许多，渐渐睡去，整个人舒服得像进入了一个遥远的梦。
梦里他处在一片郁郁苍苍的森林中，走着走着来到林间一片空地，阳光从天穹洒落，将他整个人都笼罩在光与热当中。
突然背后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像是什么动物靠近了。
段小南回头一看，竟是头有人高的白色大猫，见有人过来便伸舌头舔了舔段小南的耳朵。
这大猫身上没有一点肉食动物的味道，倒是有股草木清香，段小南没忍住缩了缩脖子，笑道：“你好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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