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说真的，别的不敢说，但做断袖，段小南很专业。

        但是他没有想到太子居然也是。不过这样一来，之前的一切都说得通了。

        太子不愿意跟他同房，甚至下药让他昏睡。只有按规矩需到驸马处留宿的日子才会过来，每次也只是盖被子纯睡觉而已。而且作为尊贵的太子殿下，凤北骄身边的贴身侍女居然只有木欣一个人，连乡里的土财主还不如，这本身就很不合理。

        也许这就是冥冥之中天注定吧，两个断袖扮成一对夫妻，倒也很是合适。

        他不禁有些同情凤北骄，在这个规矩森严的封建时代，即便贵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子，也没有办法跟自己心爱的人在一起。

        太子当然没有做错任何事，但却要为自己的心之所向付出代价。时时警惕，战战兢兢，生活在恐惧和谎言的牢笼之中。

        一路感慨着回到自己的寝殿，看到正在给沙发换套子的如兰，段小南意识到一个棘手的问题，他要怎么告诉如芝这个噩耗？总不能告诉他，他喜欢的姑娘跟他一样，也喜欢姑娘吧？

        “如芝呢？”段小南问。

        “又去厨房了。”如兰有些累了，站起身叉着腰，“也不知他最近是怎么了，总往厨房跑，明明那么多事。”

        “大概天一冷就想多吃些吧。”段小南搪塞。

        没过一会儿如芝便拎着两个食盒进门了，打开其中一个，给两人分别盛了两碗热气腾腾的八宝粥，高兴道：“刚熬出来的可香了，快趁热吃！”

        谷物的香气混合着里面葡萄干的果香，润泽了段小南刚刚有些波澜的心田，舒服得都快化了。

        “葡萄干吸饱汁水有点烫，你们慢点吃。”如芝说完拎着另一个食盒想离开。

        如兰喊住他，“你去哪儿？”

        如芝顿下脚步却没回头，“我给木欣姑娘送一些。”

        双胞连心，何况如芝的表现也太明显了些。如兰的脸色立马沉了下来。他近日常常泡在账房，竟不知道他这个一向跳脱的哥哥竟然任性到如此地步。

        “天晚了，别出门了。坐下吃吧。”如兰站起身冷冰冰道。大有他如果不停会上前拽住他的气势。

        两人虽是双胎兄弟，但一个性格跳脱一个却沉稳冷静。是以如芝虽为哥哥，却是时常被如兰管束的。

        此时听到他这样的言语和不容置喙的语气，如芝也明白如兰是看出来了。但他此时既不敢忤逆弟弟的意思，也不想乖乖听话坐下，只梗着脖子杵在那里。

        见此情形，段小南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在口中咬破了一颗吸饱了滚烫汁水的葡萄干，被烫得嗷地叫出了声。

        听见段小南被烫，两人急忙都跑过来查看他的情况。

        看到段小南口里被烫了个大泡，如兰狠狠地瞪了哥哥一眼，吩咐道：“快去拿冰块！”

        如芝急急忙忙跑了。如兰又用控诉的眼神看着段小南，想也知道他刚刚是故意的。

        “我没事。”被目光盯得心虚，段小南安慰，知道他是因为自己的行为有些生气。

        谁知如兰突然掀开袍子跪下了。段小南扶他，他也不起。

        “理则是干森末？”段小南大着舌头无奈道。

        如兰低着头，语气却不容置疑的坚定：“驸马，能在您左右服侍是我和如芝的福气。但如芝这些年仗着您的大度越来越放肆，实在不该。宫规森严，他这样任性恐怕会带来祸端。不止有性命之忧，还有可能会牵连段家。”

        段小南想了想，道：“我资道了。”

        他何尝不知道这些事？但他不愿对这个世界妥协，总故意忘记这些限制。见如兰这般恳切也冷静下来，道：“我非好好劝他的，理放心。现在天娘，理快起奈。”

        “多谢驸马。”如兰红着眼站起身。

        等如芝拿了东西回来，段小南又把如兰支出去，然后大着舌头跟他说：“对不起，似我斯言呢。”

        如芝红着眼圈拼命摇头，把自己的眼泪都甩了出来，“您别这么说，是我没有自知之明。其实我也知道，我跟她是不可能的。但是看多了话本子，就总有些不切实际的幻想。再加上您又对我这么好，我就想着能多做几天梦也是好的。这些天其实我已经很开心了，只不过我应该梦醒了。”

        段小南被他的眼泪烫得难受，只好轻轻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我给理放几天假，好好休息。则些日子辛苦理了。”

        “不辛苦！”如芝尽力用嘴角扯出一个微笑，“您对我们已经够好的了！”

        没几日就要进宫，为了不让如芝跟木欣见面徒增伤感，段小南只带了如兰跟自己一起前去。

        除夕夜团圆宴，照例段小南要跟在太子身边一同敬酒交际。

        驸马的冠冕镶了许多珠宝，沉重非常，段小南简直觉得自己像是顶了个砂锅在头上。还要小心翼翼地挪动，以免一个没平衡就掉下来。

        再见到凤北骄和木欣站在一处，段小南不由有些走神，他怎么从前没注意到呢？

        走到台阶处，段小南一个趔趄差点摔倒，被走在前面半步的太子猛地转身扶住了。

        “多谢！”段小南尽力维持着脑袋上珠宝们的平衡，小声道谢。

        “怎么老是这样。”凤北骄小声抱怨，却没放手，扶着他走过台阶。

        段小南也很郁闷，不是他老是想要摔的，是每次这种情况穿得又多又不方便，脑袋还要顶砂锅，走路可不是容易摔吗？

        扶着段小南过了长长的一段台阶，又跨过了一个简直快修到膝盖的门槛，凤北骄才放了手。

        等撒了手，段小南在心里默默给太子发了一张好人卡。

        正式落座前仪式繁多，跪都跪了许多次。作为被众多眼睛盯着的驸马不能有一点差池，跪得段小南提心吊胆，又累又烦。

        吕帝是个年近五十的女人，跟凤北骄除了眉眼都很像，声张势厉，盛气凌人。吕帝做了一番回望过去，展望未来的慷慨陈词，众人平身，宫宴才正式开始。

        低头举着托盘的宫人们鱼贯而入，动作优雅地将各色菜式一一摆放在每人的食案上。

        等得肚子已经快咕咕叫的段小南终于吃到了今天晚上的第一口菜，却发现这不知在外头等了多久的菜已经温了。又因为头上的冠冕不方便大幅度摆动，只能等如兰给自己搛一口，再梗着脖子小心翼翼吃进去。吃了几口垫垫肚子，段小南放弃了在宫宴吃饱的想法。

        凤北骄的席位安排在他旁边，更靠近皇帝。余光瞥过去，就可以看到那张秀丽如玉的脸庞。垂首看向盘中时，长而卷翘的睫毛微微下挪，给眼睛投下一点阴影，更显得鼻梁高挺。

        段小南头次在侧边近距离看太子，不免有些羡慕。

        木欣站在凤北骄旁边，正在剔鱼肉里的刺，弄好一块白如凝脂的鱼肉就夹在凤北骄的玉蝶中。

        木欣的神情极为专注，好像她不是在给鱼剔刺，而是在做什么贵重的工艺品一般。

        一坐一站，却是同样的灵秀，配合这富丽堂皇的宫殿，简直一幅赏心悦目的多情佳人图。

        这就是爱情吧。

        段小南虽然肉体很饥饿，但精神上得到了磕cp的满足感。

        察觉到一旁一直有目光注视着自己，凤北骄却没回头。但也有些诧异，段小南为何一直偷看自己。

        被看了许久实在忍无可忍，凤北骄刚把视线移过去，段小南就挪开了眼。

        此时丝竹声响起，一队在大冬天还穿着翡翠色薄衫的舞男们出现在殿门口，各个身材高挑，体态匀称。他们伴着音乐婀娜走到宴席中央的空地上，随着音乐在织金的雕花地毯上翩翩起舞。

        段小南没想到进宫还能看到这么多美男跳舞，连饭也顾不上吃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看了好久。

        从前他看电视不理解，觉得那些三宫六院的皇帝都是渣男。现在近距离地感受了一下掌握权力坐拥美人的乐趣，不禁感叹，怪不得大家都想做皇帝，这也太爽了吧！

        凤北骄看他为了掩饰先前的偷窥假装一直盯着宫人们跳舞，不由有些怀疑，趁着众人的目光都被吸引，悄悄问木欣：“本宫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木欣连忙凑上前，在凤北骄脸上仔仔细细看了一遍，连耳朵和脖子都没放过，然后才小声道：“没有。”

        段小南的视线顺着一个舞男的脚踢步伐扩展到一旁，正好看到木欣的脸和凤北骄凑得极近，简直差一点就要抱着脸开啃了。吓得看跳舞的心情都没有了，这两人是被压抑的环境憋疯了吗？在大庭广众玩这么刺激？

        这可是杀头的大罪啊！

        “咳咳！”段小南没忍住咳了两声。

        凤北骄和木欣齐齐向他看去，段小南做戏做足，又咳了两声。

        眼见着凤北骄脸色沉下去，段小南在心里苦笑，大姐，不是我要坏你的事，实在是应该注意一下啊。

        “这饭菜都冷成这样了，御膳房怎么当差的？大喜的日子，母尊难道要吃这些凉羹冷炙吗？”凤北骄转头悄声吩咐木欣，“等会儿你就去找御膳房管事。”

        木欣点点头，又问：“您还吃么？”

        凤北骄放下筷子，“不吃了。”

        木欣于是告退，“属下这就去。”

        饭没吃到几口，捧场假笑了一晚上，段小南的脸都僵了。熬到宫宴结束，又假笑着和太子一道回了宫中居所，进了门才放松下来。

        太子在宫中居住的寝宫虽没有太子府规模大，但里面的一应摆设却毫不逊色，处处透着古朴和贵气。

        段小南没空欣赏这些如果运回现代价值连城的宝贝，他恨不得赶紧甩了自己这身比蚕蛹还沉的衣服，坐下来痛痛快快吃碗热腾腾的鸡汤面。

        想归想，他还是恭谨地请示：“殿下，您现在就歇么？”

        “你先坐。”凤北骄指了指椅子。

        段小南依言坐下，不知太子要做什么。

        两人实在不熟，段小南眼睛不知道往哪儿看，只好专注盯地毯，猜那个金线是不是真的金子。

        没尴尬两分钟，木欣带着一个端着托盘的宫女进了门，等宫女把托盘上的东西放下，就让她离开了。

        盖子没掀开，段小南就已经闻到了一股暖烘烘的肉香和油脂气，没忍住开始分泌口水。

        段小南没敢抬头，又咳了一声，借着咳嗽把口水吞了下去。她们一对佳偶花好月圆，他一个灯泡在旁边流口水算怎么回事？

        凤北骄用眼神示意木欣，木欣上前打开了盖子，露出里面被袖珍炭盆温着的两碗热汤面，给凤北骄和段小南一人拿了一碗。

        “啊？你不吃吗？”段小南脱口问木欣。

        凤北骄奇怪地看他一眼，哪有仆人同主人一道上桌的。

        问完才知道失言，段小南暗自痛恨自己这张一饿就乱说话的嘴。

        木欣没在意，道：“属下已经吃过了。”

        这倒也是，在御膳房等饭的时候不是可以吃点嘛。段小南没再纠结，眼巴巴等着太子先吃。没办法，就是这么尊卑分明，太子没吃，他也不能吃。

        凤北骄拿起筷子，夹了几根冒着热气的牛骨汤面，等热气散得差不多才缓慢放入口中，细嚼慢咽下去。

        两人虽是一张桌子，但隔得有些距离，凤北骄抬起头看过去时，发现段小南的一碗汤面只剩几根了，登时瞪圆了眼。他看向木欣，发现对方跟自己一样惊讶。

        段小南浑然不知，连汤带面几乎嚼也没嚼就喝下去了，只剩个汤底才慢下速度，看向对面。

        太子又在跟贴身侍女对视了。灯下看美人，别有一番风味，灯下看恋人，同样如此。木欣虽不如太子一般让人惊艳，却也不是平庸之色，又极为认真妥帖。有人说过，认真的样子最为勾人，怪不得自家小侍和太子都喜欢她。

        一个是天潢贵胄，一个是宫中底层，爱在日积月累中冒头，在深宫内墙中野蛮生长，挡无可挡。但这禁忌之恋却不容于世，只能借着主仆之情遮掩，欲说还休，爱却难休！

        有道是，保暖思磕欲，段小南低下头把最后一口牛骨汤底喝掉。虽然对不起朋友，但，还挺好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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