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失败

“我们在安和堂就派人出来了，但去到之时，南仓已经烧了起来，大火蔓延得很快。”叶炎柒说道。

　　良久，风华才开口：“是我们害了他们。”

　　她的思绪十分凌乱，痛心军资就这样被烧没了，难过筹谋了许久的计划无果，遗憾小药行的证据不足为据，但更多的是悔恨。

　　若没有如此深的执念，若暗中查找徐徐图之，悲剧是不是就不会发生？

　　她向来认为，隐忍不是一种好的品德，这个字眼中带着一股阴谋的味道。虽她知晓父亲之事不得不忍，但心中却一直想要破，因此行动总是迫不及待。

　　时至如今，她依然觉得雷厉风行才是将门风骨，但却第一次完完全全地认同了叶炎柒的生存之道。

　　“怎么会是你的错。”叶炎柒安慰她，“犯错的人还在害人，你却先认了错，这应该不是你的处事原则。”

　　“小柒，我终于懂你了。”她悄然地握住叶炎柒的手，与之交扣。

　　“昌和大街中毒是我设计的，但我只是掐准了时机让李阁老一家做了踏脚石。我承认李家是瑞王党，我才选他们，但药材的事情他们家脱不了干系。”叶炎柒不忘解释。

　　李阁老这人心思百转千回，长袖善舞，爱做与民同苦乐的事情，积累民间声誉。

　　这京中给百姓派药，他带头表示会与民众一起排队领药，以谢天恩。实际上，他想要的只是百姓的赞扬与匍匐，根本不是把自己当成一名百姓。

　　他所谓的与百姓无二，不过是让兵马司的人驱逐了人群，自己带领阖府上下浩浩荡荡地作势排队，也就在外头喝药，以及在家喝药的区别罢了。

　　叶炎柒就是抓住了这个时间，提前混入了砂离草，让李阁老吃了个暗亏。

　　诚然，这样做也误伤几十百姓，但他早就派人在百姓出现症状之前，想法子他们喝下了解药。

　　“其实你不用说那么多，我信你。”风华此前心中存疑不假，但想通了，就是完全的信任。

　　她继续说道：“朝堂上的人都是顶聪明的，但他们高居庙堂太久了，知道百姓苦，以为只是不能顿顿吃肉，知道边境的风大，却不知风也能刮破脸。他们永远无法与将士、百姓感同身受，但小柒你是待过镇西军的，不管一开始目的如何，我相信就因如此，你与他们不一样。”

　　黑夜与大火交织，精心筹划的计划落空，这本是一个失败的夜，但叶炎柒却因一句“我信你”永远记住了这一夜。

　　“别担心，我已派人出城追盯运往镇西军的军资，两项证据在一起，也是铁证。”他用力地回握住她的手，回应她的信任。

　　风华应了声嗯，“慢慢来，盯紧即可，我让哥哥早些接应。”

　　她隐隐觉得，这辈子与他终究是分不清了。

　　大火烧到了第二天早上，终于被一场天公作美的大雨浇灭。

　　人数在快速地清点中，目前七十余人死亡，上百人受伤，参恭王的折子如雪花一般被送到御前。

　　他们写得痛心疾首，哀百姓生命之珍贵，心中却在窃喜：幸好恭王尚未壮大就被扼杀在摇篮中。

　　可不知为何，皇帝却继续让叶炎柒查清此案，将功补过。

　　朝臣哪肯，在金銮殿上闹得人仰马翻，最后皇帝怒呵一句：“朕还没死呢！你们就想推翻朕的决定？”才逼得朝臣们闭了嘴。

　　大雨倾盆，火势未灭之时，风华穿戴上斗篷斗笠，绕小巷到了南仓后边的一条街，远远地看着。

　　郊北村是残垣断壁，此处更是满目疮痍。

　　若浴血前线的将士知晓自己御外敌，却防不住内患，该是何等的绝望？

　　忽地，她看见前方隐了个背着包袱的女子，与她看着同样的方向，一直在抹眼泪。

        她好奇向前，无声无息地走到她身后，好心问道：“姑娘，你是有亲人在大火中丧失吗？”

　　那女子猛然回头，双眼瞪大，吓见到鬼一样惊恐，嘴唇动了动，直接昏倒到地。

　　风华蹲下去，看清楚了这女子双颊绯红，嘴巴一直喏喏着什么，她伸手探了探，发现其发了高烧，便将其背回了安和堂。

　　大雨来得快去得快，仿佛就是为了免于百姓受苦，特地来浇灭了大火。

　　在叶炎柒的监督下，新任京兆尹不敢耽误，雨一停便来到现场勘探，发现了其中的蹊跷。

　　靠近仓库的几处房子，皆有火油的痕迹，这便是大火蔓延得如此快速的原因。

　　人为纵火，这是他们早已知晓的答案，只是苦于没有证据。

　　可如今证据当前，风华却难以置信。

　　烧了药材也罢，为何竟要蓄意烧杀百姓？

　　百姓，什么样的百姓会让他们下手除掉？杀人灭口！莫非那里住的是沁心堂的人，他们知晓药材的秘密？

　　她立即到如意楼，查阅那一条街的人口情况，以及谋生手段。

　　叶炎柒也已在如意楼，做着相同的事情。

　　奇的是，他们竟无一人是受雇于沁心堂，从事的行业五花八门，但皆不与药行挂钩。

　　“我们想错方向了？”风华疑惑，思索一会又道：“肯定没错，只是他们撇得太干净了。但越干净，就越有问题！”

　　“没事，我们徐徐图之。”叶炎柒宽慰道，“起码有了此线索，就不会囫囵吞枣式的结案。”

　　“朝中是不是有很多人给你下绊子？”风华听出他话中的无奈，问道。

　　“那可多了。”叶炎柒罕见地露出了点小委屈，“什么天干物燥，失火也是有的，重点应帮助百姓建家园；什么天降大雨浇灭大火，暗示此天灾可了解；什么百姓议论纷纷，情绪失控，再不结案会导致民怨。”

　　“这些大人也太能说了，我听得都替百姓着急。”风华嗤笑，“情绪要安抚，房子要重建，可这些事与真相何干？口口声声说为了百姓，为了利益又能一把火、一把毒取了百姓的命。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叶炎柒轻抚她的发，心中感慨：一个有着强烈悲悯之心的女子，也是一个杀伐果断智勇双全的女将军。

　　手上染血却心底纯白，老天爷造人何等偏爱，竟造出如此发光发亮的女子。

　　生平第一次，叶炎柒觉得老天爷对自己也不算太差，让他遇到了这样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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