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13
她好像是哭晕过去了，再醒过来时，发现自己被绑在一个简易的平板车上，眼泪鼻涕像永无止境一样的流，她的头发已经被打得湿漉漉。
她感觉自己不难过了，可是生理性盐水怎么也止不住。她仰头，看犬岚满脸心疼，又好似在隐隐憋笑地盯着她。
“船医阁下说你是中毒了，已经喂你吃了解药，但中毒太深，得等会儿才能奏效。”
“……”她就知道是这样！为什么只有她中毒？香克斯不也吃了吗？！
可能是她目光里的疑思太重，犬岚也猜到她想问什么，没等她开口就解释到：“解药就是清水，香克斯说，你说那个有毒不肯喝。”
“哈哈……”她失语，这算是傻人有傻福吗？现在清醒过来，她又觉得今天自己实在太丢人了，“这个就，不要再提了。我能问问吗，为什么把我绑在车上？”
“你不知道哪根神经病了，一直乱动，不绑起来就掉下去了。”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背着我？还特意做个小车出来，多麻烦。”
说到这儿，犬岚心虚移开了目光，他挠挠鼻子：“啊，你这个鼻涕黏到身上，总觉得特别别扭。毛儿不舒服。”
“什么！我这么弱小可怜又无助，我平时也没少帮你梳毛！”
“我背你也可以的。”
听到声音，她才反应过来这里不止她和犬岚两个人，她向声源望去，就见一个全身被白绷带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眸子的人正眼巴巴瞅着她。
“可以什么？”没等小忍回答，推着这个木乃伊的贾巴就先给他一个爆栗，“没听库洛卡斯说吗，你全身都骨折了，有几个地方还是粉碎性，之前能走路已经是奇迹了，你想瘫痪吗？”
她从他绷带里露出的细碎的如残阳般耀眼的红发看出这躺着仿佛目的地是金字塔的人是香克斯，讪讪道：“贾巴先生，既然他都受伤了，就别打他了……”
他明明自己受了这么重的伤，一点都没表现出来，还费心照顾她。绕是在现实世界，也没人如此待她。虽然知道他就是傻乎乎的对所有人都好，可她还是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人用手轻轻托住，安稳的、暖洋洋的。
鼻子酸酸的，她知道不是因为中毒。她赶紧扭头转移注意力，才发现船上不少人都来了，他们砍了森林里的树，做了个超大版推车，将巨蛋稳稳放在中间，由四个人推着走。
那个女神雕像也没能幸免，御田扛着它跟在后面和雷利聊天。高大粗犷的御田和粉雕玉琢的雕像，看起来像……强抢民女。
船医库洛卡斯指挥几个人运输着堆成小山的奇花异草，还有好多装着清泉的大罐子。
果然，他们就是海贼。能拿的都拿走了。
小忍看过去，敏锐的雷利立刻对上她的目光，冲她笑了笑：“好好养伤吧，你们还活着真是太好了。”
如果她没看到他额头的青筋和僵着的硬扯出来的笑……
这句话怎么听怎么都像，好好养伤吧，等伤好了，有你们哭的。
她赶紧收回目光打算装睡，但巴基不知道从哪钻出来，手里抱着一大篮子野果跳到她和香克斯中间：“你们两个真是不让人省心，本大爷一个不注意，你们就搞成了这副样子。”
巴基生龙活虎的，就是衣服好像在土里滚过一遍脏了点。不愧是尾田的宠儿，真正的幸运果实能力者。小忍松了口气，总不能三个人都奄奄一息。
“那个女孩和格雷呢？”
“他们当然没事，有本大爷在呢。”
“嗯，”她面上浮起一丝笑意，“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多感人的话，少女身受重伤躺在“救护车”上，却关心同伴大于关于自己。但巴基却像被雷劈了愣在原地，他震惊看向犬岚：“库洛卡斯怎么说的来着？她是神经病了吧？”
犬岚万般不愿，但还是目光悲怮点点头：“没错。”
好好的气氛都被破坏了！
“你们才神经病了！他一定不是这么说的吧！”
“神经错乱？”犬岚努力思考。
“小忍，”巴基拍拍她肩膀，“以后你和香克斯一个神经病，一个残疾人，这可怎么办……不过本大爷不会嫌弃你们的。”
她想打开他的手，但全身都被绑住也动不了，只能将眼神化作利刃捅他三百回：“你要不先把那个幸灾乐祸的笑容收一收？”
这边巴基在笑，却听那边香克斯也笑了，他的笑总是那么有感染力，即使他现在状态差得不行。仿佛有星火流转于他眼波，小忍看着他，也笑出了声。
他们明明是两个伤患，明明是最该苦着脸的人。
“你们两个闯了祸的家伙还笑！要不是本大爷在那女孩就被食人花吃了行吗？！”
“是是是，幸好有巴基大爷在，小的当牛做马无以为报～”
“谢啦，巴基！”
听他们没怼人反而这么诚恳倒谢，巴基脸反而红了，映着他的圆鼻子怎么看都觉得滑稽。他哼了一声，跑走看不知道是什么动物的蛋去了。
“对了犬犬酱，你们过来没遇到那条蛇吗？”
“蛇吗？遇到了啊。”
“你们没受伤吧？！”
“没有呢，”犬岚摆摆手，又挺直比做手刀在空气中乱划了几下，“被御田大人和雷利、贾巴阁下一人一刀解决掉了。”
“三个人一起？它这么难对付吗？”
“不是，是大家看到它身上有你的刀，和香克斯砍出的痕迹，但周围不见你们人，以为你们出事了都担心又生气……不过那家伙真奇怪，嘴里还在叫你的名字呢。”
“哎？谁？蛇吗？”
“是啊。船医阁下说这是一种拟声，吸引猎物的。”
她垂下眼帘：“给大家添麻烦了……”
“这回知道了吧，脑子一热就去蛮干是不行的。”贾巴接到，“下次要跟我们商量啊。”
……
回到船上的时候小忍基本没事了，于是她主动担起了照顾香克斯的任务。
海上天气变幻莫测，几个小时前还雷声大作，现在已经天晴。夕阳映衬下的天空像被人用浓稠的橙汁染了颜色，与蔚蓝的汪洋泾渭分明。
层层的云有薄有厚，像是画家淋漓挥洒颜料绘出的远山。曾经躲起来的数不清的海鸥展翅翱翔，因为逆光，洁白的羽毛通通像是黑色，放眼望去好似剪影。
不知道哪个好心人给香克斯做了个轮椅，她跟裹成粽子的他一起在甲板上纳凉。今晚吃蛇肉，厨师料理之前她已经把自己的爱刀收回来了。
她想起香克斯的刀被砍钝了，于是拿出刀石和刀油给他磨刀。
库洛卡斯心地善良地帮他把嘴也露出来了，巴基给他塞了个果子，他只能仰着头啃才能不让果子掉下来。
“你受伤就别做这些了。”香克斯一说话，果子从他嘴里掉了出来，他眼睁睁看着它滚下自己身体，咕噜咕噜掉到小忍脚边。
“没事，闲着也是闲着。”
小忍拎着果子梗，又塞回他嘴里。这回他不敢再说话了，张嘴还要麻烦别人。他赶紧三口两口把果子吃了，连着果核一起咽下了肚子。
“伤口很疼吗？”
“早不疼了。”
“库洛卡斯先生说会留疤……”
“你还问了这种事？”小忍动作停住，分给他一个无奈的眼神，“这有什么，伤疤是海贼的勋章。”
“伤疤是海贼的勋章？”他喃喃重复一遍，歪着头，眉宇间带点疑虑，睫毛垂下轻微颤动在眼里投下小不可见的阴影，瑰丽的红发与天空同色，像要融于此景。
平时大大咧咧不修边幅的他很容易让人忽略，其实他长得很不错。他身材匀称，宽肩窄腰和敞开衬衫露出的肌肉。还有那……
巴基没有，蒂奇也没有，他身上那种独属于少年的昂扬生气。
看少年信以为真，用笨笨的脑子思考着这话的出处，她忍不住逗他：“你不知道吗？”
“不知道。”他诚实摇头，“没人想受伤。”
“说的也是。”她举起刀，在暖橙色的光下看它的锋芒，发现哪里不利又低头吭哧吭哧磨起来，“你就不要在意了，一会儿要多吃点补补身体。那条臭蛇害咱俩这么惨，我不吃脑髓真是便宜它了。”
“那我来吃好了，把它的坏心思都吃到肚子里。”
……
吃过晚饭，她又推香克斯来放风。库洛卡斯说不能天天待在屋子里，不利于伤口痊愈。他们明早就要启航了，她也想最后再看看这个村子。
吃饱饭她精神才真正放松下来，想想感觉这次的冒险也挺有意思的，那尊雕像就摆在甲板上了，一个她叫不上名字的人没品位的给雕像披了件花衬衫。
她差点笑出来，转头去看香克斯，发现少年也在看她。她蓦地有点局促，眼神飘忽两下又觉得自己像在做贼，硬让自己跳过他肩头去看他身后的残月。
“小忍。”
“干嘛？”她捏着衣角，“你现在不但欠我钱，还欠我一条命。可要对我好一点！”
她说罢，却迟迟没听到回应，于是她又把目光移回他脸上，就见少年目光灼灼，是对她从未有过的专注。两人隔着从海上吹来的风对视，半晌，他露出个爽朗的笑，一如往常，但其中多了些抹不去的认真。
“好。”他说得很轻，仿佛她一个走神就会听漏，声音飘散沉入海底。
小忍就是开玩笑，哪有这么重的伤啊……不过想想也是，香克斯就是这样的人，虽然成天嘻嘻哈哈的，但是比谁都重情义。
甲板上门缝里露出的温柔的灯火映在她眼中，如海面镜花水月的连成细线的星，她脸一红，咳了声：“那你可要变强些，因为我就爱闯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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