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老夫人

“天仙落凡间呐，江家大小姐十里红妆嫁入沈家。”“男才女貌本是一段佳话，却不想江大小姐福薄不过短短三年就香消玉殒了。”“沈家子如今也生死未知，怕是追随江大小姐去了。”“哎呀呀，如今的沈家就剩一个老婆子守着祠堂，整日吃斋念佛。”“不问家事也不理世事呐。”

        “各位老爷夫人欲知后事且听下回分解。”

        沈遇安坐在桃树下喝茶晒太阳，暴露在外的脸色苍白而憔悴，本来身体是好了许多不过前几日出去吹了黄昏的风，故而导致病情又严重了。

        从门外走来一个下人，低垂着头冲沈遇安行了一个礼，细声细气：“少爷，老夫人有请，跟奴走吧。”

        下人将沈遇安带到祠堂门口就停住了脚步，示意沈遇安自己往里走，她看了下人几眼，下人触碰到她视线的一瞬间把头垂得更加低。

        啧，没胆儿。

        一名老妇人跪坐在牌位前，身穿一袭灰色绸缎素衣，头发整齐的盘在头顶用一根通体黑色的簪子固定，手中慢慢捻着佛珠，口中念着往生咒。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沉声问道：“是谁？不是说不要让人来打扰我吗？”

        沈遇安的步子停顿了一下，单膝跪地低垂下头语调平稳得说道：“在下沈遇安。”

        老妇人没理会，自顾自念经。沈遇安也不起来就一直保持着姿势。

        过了约莫有一刻钟，沈遇安后背隐约有汗意，双腿也有些微微颤抖。

        “起来吧。”老妇人停下念经，喝了一口茶水润了润嗓子。

        沈遇安这才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过来让老身看看。”拍灰尘的手一顿，拖着麻木的双腿上前。

        沈夫人抬起眼轻轻扫过沈遇安脸庞，脸庞俊美，一双淡色的眸子低垂，脸色苍白，身子消瘦是肉眼可见的虚弱，周身带着一股子不可忽视的冷冽气息仿佛不为人间人。眼瞳一震，捻着佛珠的手停顿了一下，微微颤抖，喉间泛起酸涩感。

        沈遇安本就比较高，低着头将沈老夫人的神态看得一清二楚。她似乎透过自己在看一个人……

        眨巴眨巴眼睛，四目相对不知道说什么好。

        沈遇安率先打破沉默:“老夫人若是无事，可否让放在下离开？最近感染风寒，身子多有不适。”

        沈老夫人深深看了沈遇安一眼，嘴唇张合几次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徒然泄气挥了挥手:“回去吧，注意身体。”

        那眉眼带着男子特有的英俊与欠欠有四分相像，周身的气质却与欠欠如出一辙，与生俱来的疏离感，淡漠疏离的眼神，和欠欠太像了。为什么没有早点去接他回来？本该是千娇万宠长大的世家子，不想却流落在北疆那种地方苟且过活，未曾见过母亲也没机会见到父亲……

        我可怜的随州。

        沈遇安从祠堂走回桃皖，恰好遇到走出来晒太阳的顾随。将入深秋的季节却还穿着单薄的夏裳，脸被冻的惨白，握着书的手指关节被冻得泛起粉色。

        两人对视一眼，沈遇安眉头微挑，这人好笨哦，都不知道回去加衣服。沈遇安看顾随的眼神渐渐带上了一丝怜悯。

        顾随收起手中的书:“去哪儿了？”

        “刚刚被人叫去见沈老夫人了。”

        “吃东西了？”

        “没有。”

        顾随停顿了一下面无表情道:“我也没吃。”

        从沈遇安被叫出去自己就站在外面等着了，从来没有什么巧合，沈家老夫人自从江小姐去世就一直待在祠堂，并下令不让人靠近祠堂。自己也许真是读书读傻了，竟然穿着夏裳站在外面吹了许久的冷风。

        沈遇安有些意外，自己没吃也就算了，就连顾随都没吃，莫不是特意在外面等自己一起吃饭？

        不得不说沈遇安真相了。

        沈遇安直视顾随无辜的双眼，沉默了一下。

        “一起？”

        “好。”顾随同意的很快。

        感情是特意来蹭饭的。

        沈遇安转身去厨房，下人早已准备好食材。土鸡，青菜，豌豆苗，姜，大蒜。

        房间内顾随烧好火盆，又去打开窗子，烧起火炭要开窗，前几年就有因为紧闭门窗烤火盆死亡的人。

        自己活动了一下，屋内又烧着火盆顾随很快感觉身子暖回来了，屋外飘来炖鸡的香味与米饭的清香缠绕在一起，让人感觉浑身舒畅。

        今天的主菜是清炖土鸡，那些青菜，豌豆苗沈遇安打算拿来做配菜。

        鸡处理好，切成小块，锅中加入鸡油炒至出油，再放入鸡肉继续翻炒金黄泛焦，加入清水大火煮沸，转小火慢炖，炖差不多盛出少许汤汁，另起一锅加入清水煮沸放入青菜和豌豆苗烫熟后捞出，佐以香油、芝麻、辣椒、花椒、盐、醋、蒜蓉拌匀。

        顾随正值年少长身体的时候，沈遇安则食量异于常人，所以沈遇安做的饭菜全部都吃完了。

        沈遇安轻轻看了顾随一眼，心情有些不愉快，这人总喜欢跟自己抢吃的。

        顾随感觉后背凉凉的，刚刚虽然去换了衣服可能是衣服还不够厚吧。吃好他主动帮着沈遇安收拾碗筷。锅中还有热水他帮着沈遇安顺道将锅碗洗了。

        沈遇安看了一眼还算勤快的顾随，感觉被人抢食的心情有些好转。

        顾随回到自己的屋子有些出神。沈遇安来沈府将近半个月了，甚少见他吃过府中厨子做的饭菜，整日都是自己吩咐下人去买了菜在小厨房做吃，不过他做的饭菜倒也是真的好吃。若不是因着自己多年的教养他都想顿顿去沈遇安那蹭饭。

        他虽然会做饭不过也是勉强能入口的地步罢了，怎能与沈遇安的相比。

        今日沈老夫人见过沈遇安，想来是知道人回来了。沈遇安与江欠欠长得如此神似不知那个老东西该是什么想法。

        江欠欠还在的时候，沈家上下都说沈老夫人护着江欠欠，顾随却不这么认为。若真心护着江欠欠，也不至于放任沈辞第二年就纳妾，逼得人连夜将沈遇安送往北疆那种地方几十年不闻不问，如今沈辞生死不明，沈家无嫡子继位这会子想起还有一个沈遇安，真是讽刺。真为江欠欠不值。

        顾随觉得自己过去在沈府虽不得青睐，却也念着是江欠欠带来的，沈府的人对自己明面上倒也不敢太过，前几年自己又考取秀才，沈府这才渐渐改变对自己的态度。

        人生总有那么几个坎，无法借助别人的帮助，需要自己要努力挺过去的，挺过去了就是光明一片，前途无量；挺不过去那么就只能是自怨自艾，荒度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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