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云巅云澜（二）
休憩是不可能好好休憩的，考生居住的区域有人在打群架，嫣然也去赶了个热闹。
“呵，风晴萧家除名的狗杂种，你也敢来参加云巅试炼？”
来人出言不逊，嫣然扎在吃瓜群众里，旁边一位大哥唾沫横飞地和她介绍现在的情况。
“出手的是萧家的次房嫡孙，后面跟着的也都是萧家旁支。”
嫣然点点头，很自觉地分享了大哥手里的瓜子，“你这瓜子哪买的，好吃！”
牙齿一磕，咸香的瓜子便掉进了嘴巴里，嚼吧嚼吧，越吃越香。
金丸看了看手心，又磕了一颗瓜子，“七宝坊送的，没吃过？”
云上的人都知道七宝坊，这瓜子虽然是今年春季的海盐味新品，只有老顾客才能买到，但也无甚稀奇。
女孩点点头，“没吃过。”来云上之前她连七宝坊都没听说过。
“姑娘不是云上人士？”
嫣然点点头，“我来自天南。”
“原来如此……我叫金丸，你呢？”
女孩甜甜一笑，又抓了一把，“许嫣然。”
这就是传说中的吃瓜时期的友情吧，嫣然和金丸很快熟络了起来，金丸的储物戒指里一堆好吃的小食，女孩好好地开了回眼。
两人相视一眼，心有灵犀一般地搬出个小桌子架到一边。正所谓‘你打你的架，我吃我的瓜’，两人一边吃一边观察着战况。
事端开始后众人反应不一，有人对此漠不关心，也有人幸灾乐祸，但如嫣然和金丸这般在事主身边聊得开心的也是独一份。
只见萧衍一剑劈去，几个喽啰被打得东倒西歪，领头的萧绍身形也有些歪斜。
金丸放下手中的瓜子，“嫣然姑娘，咱们上去看看吧。”
女孩起身，“看看。”
两人于是大剌剌地走上前。
“大家都不要打了，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没错。”
“同是参加云巅试炼，就不要在此时生事了。”
“没错。”
…………
半晌的安静后，两人自觉没趣，于是重新走到一边。
萧绍抹了一下唇角的血，“我不会放过你的！你这样的人，不配活着！”
嫣然只见男人抬起自己的长剑，“诛我？你有这个本事吗？”
萧衍故意挑衅，薛绍眼看着又要冲上来，金丸此时一抬手，以绝对的压制将薛绍限制在原处，他的声音严厉起来，“不要再打了！”
“没错！”
两人面上义正言辞，萧家两兄弟齐刷刷地冷冷地盯着碍事的二人。
嫣然站在金丸身边，金道友的实力似乎比她要强上一些。
“罢了，”萧绍收回灵力，“今日饶你一命。”
萧衍也收回灵力，从牙缝里挤出一句，“碍事。”
嫣然和金丸相视一眼，世上的事总是这样，好心没好报。
观察着打斗情形的也不只有考生，云枢峰的老头们正围着水晶盘眼睛如鹰一般地盯着镜盘前的每一个人。
事实上若没有这一出，老东西们也会人为制造些事端来。
“颇为正义。”
“嬉皮笑脸。”
“以身作则。”
“多嘴多舌。”
云清盯着镜盘，“七宝坊出新瓜子了？什么口味的？”
众人一齐盯着他，他于是又不说话了。
掌门悠悠开口，“海盐。”
鸡飞狗跳了三天，第四日清晨众人集合，也就是在这个时候落云城露出了它本来的样子，落云城原来是一片广袤的森林，这一整片城竟然只是一场幻境。
此时再一看，哪里还有什么店铺、小院？而试炼也就正式开始了。
执事弟子首先报出初试通过的人选，只有念到名字的修士才有参加后续试炼的资格。
云澜宗冷不丁地这么来一出还真是将众人都打了个措手不及。
参加试炼的选手每人都有个牌子，嫣然这块上标了个三百零一。
女孩站在原处，听着那人先念出两百号，而后猛地跳到两百六十，她心里一悬，终于听到了‘三百零一，许嫣然’。
少女猛地吐出了一口气，所以……这就过了初试？
报名云巅试炼的修士足有数百位，然而被念到名字的只有几十个，早听说云澜宗的考核严格，十不存一，现在看来一点都不夸张。
而且接下来才是正式的试炼，这么看下来，就算说成百里挑一也不夸张。
如此简单粗暴的宣判当然很让人不服，不过执事弟子也没有怎么解释，只见他们凭空画出一个通道，“通过初试的修士请走这里。”
嫣然进去时只见一修士和云澜宗的人起了争执，倒霉蛋当场被打晕，女孩微微有些汗颜，这就是大宗门吗……嫣然非常怀疑这些通过初试的人是云澜宗随机摇号摇出来的。
“黄昏时登上云巅者，即为合格。”
修士点了远处的一座山峰，看样子是要登顶才行。
因为没有限制手段，考生们很快就各显神通，御剑、符箓、法器，无所不用其极。
可嫣然一不会御剑、二没有法器，她只能迈开步子，直直地往前奔去。
林间虽然地势复杂，但对修习过两本秘籍的嫣然来说，穿行其中还是轻而易举。
云巅试炼的考核对象是六至十九岁之间的修士，所以在场也有不少炼气期选手，和嫣然一样选择跑路的人不在少数，糙糙看下来，她还算是领先。
林间非常安全，穿行其中不过废些功夫，而爬山就痛苦多了，女孩盯着那高耸入云的山峰，初始看还不觉得有这么高，真不愧是云巅试炼。
不过云澜身为七宗之一，入门试炼怎么可能只是跑跑步、爬爬山呢？
少女在山脚就遇到了第一重障碍，而且最难的一重。
她刚走上山路便被投掷到一处雪原，她进了幻境，而且是心魔幻境。
她逐渐觉得寒冷而且孤独，少女走在雪地里大声呼唤，没有一个人回应她。
她需要的不是陌生人的回应，她想要回家、想看到家人，可是这里什么都没有。
嫣然恍然想到——是的，她在原先的世界里已经死了……路人只见女孩坐在地上抱头痛哭，但没有一个人去点醒她。
太阳逐渐偏西，有些人被困在山脚，有些人被困在山腰，有些人则离山顶只有一步之遥。
云华看着山峰和山脚的两人，有些惋惜，“心中的执念过重，已生心魔。”
参加云巅试炼修士不超过十九岁，他们和那些几百、几千的老骨头相比，说成是牙牙学语的稚子都不夸张。
小小年纪便心魔丛生，这可不是什么正常的事情。
萧衍立在原地，有人挥杖打碎了他的脑袋，他跪了下来，“母亲……”
“母亲？谁是你母亲？”
女人冷冷地开口。
“我可从来不想当你母亲。”
一瞬间，世界变成了猩红色，魔念在他心底增长，他的眼睛也被染成了猩红色。
“醒醒。”
黄泉剑灵在他脑海中出言提醒。
长剑不知何时已经回到了他手中，萧衍看着这把通体玄色的古剑，眼神陡然变得坚定起来——时间万物阻我，但只要长剑在手，世事尽可斩之！
男人灌注灵力，爆呵一声，“破！”
眼前的雕梁画栋还有金屋玉瓦都被斩碎。
黄泉发出一声尖锐的振鸣，其音沉郁顿挫，似虎啸龙吟，有金戈铁马之感。
剑鸣中的激昂和澎拜似涛涛的江河，又似翻滚的云海，一时间剑冢里的宝剑竟争相与之共鸣。
云华磕了一粒瓜子，“不错。”
云清抓了一把瓜子，眼睛盯着山脚那个哭得伤心的女孩，她似乎醒了。
嫣然本来已经快被冰雪掩埋，却忽然在黑暗中听到一声轻快的幽鸣，是谁？
冰层逐渐松动，一声声的捶打音传来，整个世界都开始崩塌，冰全碎掉了。
少女站起身来，眸中含泪，眼角却带笑。
她走出来了，一晃眼，自己还在山脚。
太阳已经偏西，落到了很远处的地平线上，黄昏已经到了。
女孩翻出千里传送符，正所谓‘有缘千里来相会，来得早倒不如来得巧’，手上起诀，口中念咒，转瞬之间人就消失在原地。
一路而上，再没有遇到任何阻碍，或者说任何阻碍都不再构成阻碍。
在黑夜和白天相交的最后一刻，嫣然成功来到云巅之上。
金丸早就到了，他轻轻走近，递过自己的手帕。
“谢谢……金师兄。”
女孩破涕为笑，她的眼角划过一滴透明的泪水。
金丸笑着回应她，“往后就是同门了，嫣然师妹。”
新晋弟子被安排在云栖峰内休息，第二日一早测灵根，之后便是收徒仪式。
云澜宗没有内外门之分，宗门内的长老会按照弟子的表现还有资质自行挑选，一般不会出现没人选的情况，若真的出现……那只能说和云澜宗无缘。
嫣然抱着被子早早睡了，正所谓‘咸吃萝卜淡操心’，要是真的没人选她……那就换个宗门，弃了云澜，永不收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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