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文黎一中的供暖在整个文黎市都是闻名的，原因无他，校长认为舒适的学习环境有助于学生更好地学习和生活。因此即便是冬天，屋内依旧有股说不出的燥热。

        冬季校服相对臃肿，通常只有在早上跑操的时候才会穿。班里大多数人都穿一件薄薄的毛衣，也有一小部分人穿春季卫衣，更有甚者，只穿一件短袖。美其名曰增强意志力。

        英语课代表蒋婷婷火急火燎地从外面跑进来，气息还未平稳，一副火烧眉毛的样子。她在讲台上拍了两下黑板，黑框眼镜下是一双认真且严肃的眸子。

        她扫视了一下四周，随即扯开嗓子：“都先停一下，昨天留的英语测验卷子统一收一下，老师催得紧，各位好汉们帮个忙，蒋某在此谢过！”一本正经的模样配上双手抱拳的姿势，着实有几分黑色幽默。

        一石激起千层浪，班里一下炸开了锅。疯魔了整个大课间的文科一班，因为这几句话有了暂时性的安静。

        “林笙，林笙，你英语卷子写了吗？”后桌的孙伟踢了几下椅子问她。

        林笙默默地从桌子里掏出卷子，面无表情地递给他。孙伟狗腿地叫了声冰山女神，把林笙和她同桌李乐棠恶心得够呛。

        “还有谁写卷子了？”

        “孙伟你能不能抄快点，不知道时间就是金钱吗！”

        “婷婷女神，快把你的卷子借我观摩观摩。”

        声浪一波接着一波，文科一班在此刻达到了空前的大团结。大家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互相商量着怎么把一张卷子抄得合理化。张三错了第一题，李四必定要错第二题。

        蒋婷婷无奈地在讲台上踱步，盼望着这帮祖宗赶紧完成任务，她也能顺利交差。其实这也不能怪他们，文科一班的成绩同理科一班一样，都是整个年级的领头羊。

        事出有因，昨天附加的英语试卷留的匆忙，老师本来说的是酌情完成，谁成想今天就突然变卦，一下子成了晴转多云。

        大家私下里吐槽英语老师最近情绪不稳，常常不按套路出牌。还好班里有几位非人类大佬，否则文科一班岂不是要全军覆没？老常生起气来可不是闹着玩的，每每想到这里，大家都会有种背后发凉的感觉。

        林笙看着“奋笔疾书”的同学们，无聊地趴在桌子上睡了一觉。她这人没有太多喜欢的东西，睡觉是她为数不多的热爱。除此之外，吃也是她人生中一大乐趣，嗜甜嗜冰，她对麻辣烫尤其钟爱，百吃不腻。

        她学习好，长得也好，虽然不太爱说话，但对于借作业这种事她还是慷慨的，班里的同学也因此给她起了一个特有年代感的外号，冰山女神。林笙表示她好想逃，却逃也逃不掉，只好微笑接受。

        文科内容相对来说比较枯燥，但林笙是被叶胜玫女士从小说到大的懒，其实她理科也不比文科差，但她不爱琢磨，宁愿花费时间去死记硬背，谁叫她记忆力好呢。

        傍晚的时候，正好是倒数第二节课下课。班主任老常把她叫到了办公室，林笙一边往办公室走，一边反思最近自己的成绩有没有退步。答案是没有，她的成绩虽然不至于封神，但每次还是能精准锁定年级前三的。

        走到办公室门口，她轻轻敲了几下门。老常往她的方向看了一眼，点头示意她进来。

        “老师，您找我什么事？”林笙站在老常办公桌前问。

        老常扶了一下眼镜，放下手中的保温杯，淡淡叹了一口气。“林笙，你爸爸帮你调了班级你知道吗？”

        林笙表情有一瞬间的错愕，随后反应过来，“什么意思啊老师，咱们班已经是最好的文科班了，干嘛还要调班啊？”

        “你爸爸给你调到理科一班了。他说已经和你商量过了，但以我对你的了解，我觉得你不会主动选择理科。找你来也没别的意思，你是个好苗子，不管在文科班，还是在理科班，老师都相信你会取得不错的成绩。

        但前提是你有知情权，我怕万一你一时接受不了，影响你的学习情绪。”老常说这话的时候表情和语气都十分严肃，眼里透露出的关心和担忧不是作假。

        这番话如同晴天霹雳，把林笙砸得晕头转向。愤怒，失望，无奈，她只觉得自己是承载情绪的一个巨大容器，各种各样的感受夹杂在一起，不断膨胀，就快要把容器挤到爆炸。

        林笙的心思千回百转，最终是失望占据了她情绪的高地。她没什么表情地朝老常点点头，“老师，你放心，我会调整好自己的情绪的，不会影响学习。”

        她的语气笃定，老常稍微放了心，让她回教室上最后一节自习。林笙难得任性了一回，主动跟老常说想翘一节课，老常又是叹了口气，“去操场上转转吧，放松一下。”出办公室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林笙的错觉，老常的头发好像比以往掉得更多了。

        她有预感，叶胜玫女士和她爸之间绝对发生了点什么。但无论是什么，都不能成为她爸不尊重她的理由。当初报文理分科的时候，她爸就极力反对她报文科，还因此和叶胜玫大吵了一架。

        叶胜玫坚持让他尊重孩子的想法，看今天的情况，如此独断专行，俩人多半是悄悄把婚离了，法庭大概率是把她判给了她爸，毕竟按照经济条件这点来说，林总轻松完胜。

        上课铃声已经过了很久，操场上几乎没有什么人。前几天的积雪已经随着日子一起消磨，林笙绕着操场走了几圈，还是觉得憋了一股闷气无法释放。

        偏偏又有从天而降的飞来横祸，操场西侧的篮球场地有一颗篮球绕着天空划过一道完美的抛物线，直直地砸到林笙的脚边。她心不在焉地在操场上走来走去，冷不防一颗篮球砸过来，着实把她吓了一跳。

        虽说没伤着，但也足够惊心动魄的。篮球场离这儿不远，始作俑者竟然还向他挥手，“不好意思啊同学，麻烦把篮球拋过来。”声音之聒噪，动作之轻浮，一切的一切都让林笙体内的暴怒因子飙升。

        她站在原地默默地做了几个深呼吸，径直朝篮球场地的方向走。在不远处冲着那个挥手的男生使了一计眼刀。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洪荒之力，也没做投篮的动作，直接一挥手将球抛出去，球却稳稳当当地落在篮筐中。

        众人目瞪口呆，不知她是何方神圣。这不符合牛顿第一定律啊。黄然认出了林笙，拉着梁晚舟的胳膊冲他作口型：你妹妹。

        梁晚舟偏头看了一眼，也冲黄然作了个口型：傻逼。不过他倒没想到这姑娘也是文黎一中的学生，脾气还这么，火爆？

        黄然还想上前搭讪，林子浩也想去和人家道个歉，毕竟差点误伤。俩人脚步还没迈出去，林笙已经潇洒转身，徒留一个清瘦的背影。

        “我艹，哪个班的妞，这么辣？”

        “就是啊，长得也不错，我觉得不比文一的肖檬差。”

        “她俩不是一个类型的吧，肖檬是那种美艳型的，这个看着挺温婉的。”

        “我咋没看出来她温婉，这是人能做出来的动作吗？虽说应该是巧合，这也太魔幻了吧。”

        “黄然，你说呢？”林子浩用手肘戳了一下黄然的胸口问。

        黄然却只对他做了个闭嘴的动作，事出反常必有妖，平时最能叽歪的人突然变得沉默寡言，这不符合常理。

        不过眼下最要紧的是把下半场打完，大家都卯足了劲，汗水浸湿每个人的衣衫，却不能阻挡他们的热情。大概青春就是这样的，总有挥霍不完的活力。

        放眼整个操场，除了这边的篮球场地时不时传来欢呼嬉笑声，就只有林笙坐在这里被动观赏。一静一动，相得益彰。

        冬季校服散落一地，林笙眼尖地注意到其中有一件秋季校服，她下意识觉得这件校服是梁晚舟的，没有任何来由，只凭所谓的第六感。

        过了一小会儿，陆陆续续来了不少女生，不知道怎么翘的课，估计是为了看这群人打球。看比赛是假，看帅哥是真，青春期的少女心思都写在脸上，不像林笙，什么都闷在心里，叶胜玫说她和自己完全相反，如同南北极的两个极端。

        但她不以为意，因为这种掌控自己的感觉，可以给她带来安全感。

        女生们七嘴八舌地讨论着，出现最多的名字就是梁晚舟。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帅哥亦然。那时林笙还以为他只是空有皮囊，不知道他会成为高中时代唯一一个同她多次竞争年级第一位置的人，也不知道自己原来可以喜欢一个人这么多年。

        女生们的声音此起彼伏，即使在寒冷的冬季也为篮球场上的男同学们注入了无限活力。有女孩子出没的比赛，总会自觉分成两派，组成拉拉队，为他们呐喊助威。

        “梁晚舟，加油！”

        “梁晚舟，必胜！”

        “梁晚舟！梁晚舟！”

        “林子浩，加油！”

        “黄然，加油！”

        “候铭，加油！”

        这尖叫声实在疯狂，有了观赏者，男生们这场球打得更加起劲，尤其是林子浩，像个陀螺一样满场转，似乎非要向林笙证明刚才的一切不过是场意外，其实他的球技很不错，是可以进校队的水平。

        比赛以梁晚舟的一个三分进入白热化的阶段，双方比分咬的特别紧，始终只有一两分的差距，你来我往，你退我进，谁都不肯退让。

        落后的一方拼命进攻，领先的一方拼命防守，只剩最后五分钟，只要不让对方进球，赢家就是他们的。现实生活中没有太多惊天动地的反转，毫无疑问，胜利属于梁晚舟这一队。

        林笙怕冷，在外面待了这么久，一双脚已经快没了知觉。手凉脚凉大概是每个女孩子冬天里的噩梦，她呼出一口冒着凉意的哈气，站起身来横穿过操场，往文科一班的方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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