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客气
就在这时候，混乱的声音里突然冒出天天兴奋的呼喊。
“叔叔！叔叔！”
徐迦南手里的椅子正要落下去，却被这一声硬生生拦住了，他猛一回头，看到楼梯上赫然站着徐晋东，天天小家伙就在他肩头上坐着，正冲他挥动两条小胳膊。
“叔叔你看我在骑高高！”天天完全不知大人之间暗潮汹涌，奶声奶气地抱怨，“叔叔你怎么才来啊，大徐叔叔说你玩游戏特别厉害，可我等了好久你还没来……”
徐迦南看着天天，小家伙倒不像是受过委屈的样子。这是好事，他一直悬着的心总算回落，然而情绪剧烈起伏后随之而来的却是浑身脱力，他手里的椅子几乎抓不住，因为顾忌天天正看着才没有往下砸，而是跺在旁边的地上，又索性一屁股坐上去。
徐晋东带着天天走下来，天天吵着要自己走，刚下地就朝徐迦南跑，嘴里连声喊着“叔叔叔叔”。
徐迦南张开怀抱接住小家伙，仔仔细细看了看他，又无声地把他摁在胸前。
“叔叔，我好想你啊。”天天闷声闷气，扭动小脑袋总算能仰起脸看人，笑得一团天真，“爷爷说他能带我找你，我就来了，真的就见到你了……”
小家伙的喜悦是发自内心，落在徐迦南眼里就像闪着光，让他眼睛鼻子都有些发酸。
他把喉咙里哽着的难受咽下去，腾出手在天天脑袋上惩罚似的搓揉一番，又牵上他的手起身往外走。
天天仰着头问徐迦南：“叔叔，我们要回去了吗？可是大徐叔叔说晚上有很多好吃的……”
徐迦南捏了捏天天的手没说话。
他心里仍然有气，气徐远道把天天当成要挟他的工具，气徐晋东愚孝愚忠助纣为虐，但更气自己竟做不到像他们一样毫不顾忌地发疯，最起码他还不想让天天看到他不堪的一面。
“叔叔……”天天似乎感知到什么，有些担心的喊他。
徐迦南回神，干脆蹲下来把天天抱起来，边走边哄他：“天天想吃什么，叔叔都给你买好吗？但我们要先回去，爸爸看不到你很着急，还有妈妈也很担心你。”
天天听懂了，双手环住徐迦南的脖子，把脑袋歪到他的肩头，虽然明显不开心了，却还是乖巧道：“叔叔，我也想爸爸了，我们回去吧。”
徐迦南拍拍天天的背，走到客厅时都没往旁边看一眼，徐晋东就站在那里等，似乎在等着跟他说话，但他对他已经无话可说。
还是徐晋东见势头不对，走上来拦徐迦南，问他：“你这是做什么，马上就吃饭了……”
徐迦南冷眼看过去，反问道：“吃什么饭？死人饭吗？我看一个个都在，这饭现在吃有点早吧。”
“小南……”
徐晋东不悦，但话还没来得及说，徐诗贝已经抢上来当孝女了，拉住徐迦南的手往后拽，疾言厉色地骂道：“徐迦南你听听你自己说的这是人话吗？什么死人饭，你知不知道明天爸爸就要……”
徐迦南因为抱着天天，被徐诗贝猛一拽脚下差点打跌，好在还是站稳了，但原本压着的火气这下再也压不住，接过徐诗贝的话头嘲讽道：“明天就要死了吗？看来这顿饭还是算好日子的，可惜不巧，我突然没胃口，你们一家人好好吃。”
徐诗贝脸色大变，要跟徐迦南拼命的样子：“呸，什么乌鸦嘴，我看你就是给脸不要脸！真以为你是谁啊，大家都要哄着你，爸还亲自去找你，结果碰一鼻子灰回来……徐迦南你怎么是这么个东西，我二哥当初瞎了眼……”
“你二哥人都死了还不够惨吗？要被你诅咒瞎眼？”徐迦南本来就没有血色的脸上越加白得骇人，衬得眼底越发地红，“骂我就骂我，不要提徐安西，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你客气了吗？我说我二哥关你什么事……”
“贝贝！”
徐远道在身后出声，徐晋东也同时拉过徐诗贝，压着声音说：“你少说两句！”
徐诗贝还要争辩，门口却突然冒出一个人，满脸汗都来不及擦，陪着笑说：“那个，不好意思打扰一下……
所有人都看过去，天天更是在徐迦南怀里回头，扭着身体扑腾，兴奋叫道：“爸爸爸爸……”
傅青山飞快抹了一下脸上的汗，对天天摆手：“小声点，爸爸听到了。”
“爸爸抱，我要爸爸抱！”天天越发挥着手撒娇求抱抱，“我想我爸爸了。”
傅青山无奈摇头，歉意地微勾着腰走进来。
徐迦南原地站着一步都没动，也没有把天天往前送一送，他的视线落在傅青山脸上，但那眼里又不像是有他这个人。
傅青山眼里却都是徐迦南，十来天不见，之前脸上好不容易养起来的一点肉和血色又不见了，不知道是不是睡不好的缘故，黑眼圈那么重，眼珠子却全是血丝，乍看一眼憔悴得让人心疼。
不过心疼也只是他的事，徐迦南不知道，他看傅青山又是全然不同的心境。
傅青山似乎变了样子，头发剪短了，终于换了身浅色的衣服，还戴起了眼镜，虽然样式老土得像上了年纪的老花镜。
徐迦南心思有一瞬间的飘忽，徐安西以前也戴眼镜。倒不是说傅青山戴上眼镜就像他了，恰恰相反，越是不像才越是让他清晰地分辨出他们就是他们各自，傅青山也从不是徐安西。
傅青山把天天接过去抱着，父子俩从早上到现在分别不过十小时，却好像已经太久不见，将彼此抱得很紧很紧。
尤其是傅青山，真有种自己最珍爱的宝贝失而复得的庆幸跟感激，恨不得把天天彻底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他从天天肩头看徐迦南，本不想多说什么，但他失神的状态让他不安，便故作轻松地拿天天开玩笑：“小徐，你觉不觉得天天重了，有点压人。”
“还好。”徐迦南说。
傅青山又笑：“让你跑一趟受累了吧？我叫了车在外面等，要不我带天天先回去？”
“一起吧。”徐迦南说着，脚下却没动。
傅青山看着他，想问什么却又没问，抱着天天往外走，看到徐晋东走上来说话才又停下。
“傅老师。”徐晋东招呼道，“天天这小孩儿真乖，又聪明又懂事，你把他教得真好。”
傅青山不是很想聊天，说实话他对徐老先生私自接走天天这件事很不满，只是又不得不顾及他们到底是徐迦南的父亲兄弟，再说天天看起来没有受到什么伤害，这让他即便心里有气也不好意思当真发出来。
“徐先生谬赞了，这小家伙被我惯坏了，调皮得很，玩起来什么话都不记得，希望这一下午没有给你们添太多麻烦。”
傅青山这老好人性格，这都什么时候了，说话还这样含蓄！
徐迦南受不了地接道：“傅老师，你这么说，他们更加不会认为他们做错了，但凡他们还有心，都不会未经家长允许私自接走孩子，那跟绑架有什么区别。”
徐迦南说这些时可没想跟谁客气，眼神所到之处，徐家上下都被囊括其中。
徐晋东没什么表示，徐诗贝又想出风头，却被徐远道走出来用眼神制止了。
“爸，你看他说的什么话……”徐诗贝抱上徐远道的手臂抱怨，“您别因为他混账就惯着他，看他现在对谁还有好脸色！”
徐远道拍拍徐诗贝的手，目光落在徐迦南脸上，竟难得没有板起大家长的面孔，反倒多出些寻常老人的慈祥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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