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运气

农历年前一礼拜，公司搞年终晚会，徐迦南竟不知道走了什么好运，毫无期待地情况下竟抽到人生中第一个头等奖，价值虽然不太好，却也十分贴合生活。

        那是一套电视上经常做广告的某高档品牌的床上用品。

        同桌的女同事各个羡慕，纷纷拿徐迦南开玩笑，说这么好的床上用品，正好跟女朋友一起用。

        “我没有女朋友。”徐迦南据实相告，“养活自己都不容易，哪个女孩儿看得上我？”

        仓库里女同事少，这些都是坐办公室的，年轻的脸皮薄的，只管嘻嘻偷笑，年纪大点的却来了兴致，开始做起媒人，三姑六婆的亲戚，眼前的天边的但凡能想到的女孩儿，恨不得都推到徐迦南面前来。

        “……小徐啊，你看看你，平时就是太低调了，可你要样子有样子，说勤奋也勤奋，虽说学历可能没那么高，我侄女儿也是高中毕业，你们两个应该算是门当户对……”

        “……咱们公司会计部的小李，去年刚大学毕业，样子不差，性格也好，哪，就是那边那桌穿绿裙子的，我看你们挺登对……”

        “……要不你给姐说说有什么要求，只要你说得出，高矮胖瘦我都给你找过来……”

        徐迦南招架不住这七嘴八舌的热情，好不容易熬到散席，满以为总算可以清静一会儿，偏偏一出酒店门，就看到徐晋东大少爷抱手靠在车边虎视眈眈着等他。

        真个是阴魂不散！

        徐迦南大觉晦气，打算视而不见走过去，谁知徐晋东抢上来拉拉扯扯，完全不顾身后多少双八卦的眼睛正饶有兴致地看着。

        “放开！”徐迦南没一点好脸色，“怕我没事干是不是？”

        “今年小年夜，跟我回家一起吃个饭。”徐晋东也一样臭脸，大概是等了很久忍无可忍，“任性能不能有个度？出来这么久，是不是也该回家了？再说谁家没个争吵，你真打算一辈子跟我们划清界限？”

        徐迦南今晚应付一桌媒婆就已经累得灵魂出窍，眼下再多听徐晋东一个字都嫌聒噪。

        “回家？回谁家？我跟谁划清界限？”徐迦南压着一肚子火，“徐大少爷你这么闲，是不是老爷子对你的栽培还不够，如果是这样，你不在家好好反思自己，跑来跟我磨嘴皮子？”

        徐大少难得有被这样呛声的时候，一时心急，冲口道：“徐迦南你这臭脾气！倔驴似的！是不是只有徐安西才能说动你？”

        徐迦南本来已经往前走了，闻言驻足，慢慢回过身来，冷眼瞅着徐晋东，冷笑：“还真给你说对了，我只听他的，所以你让他来跟我说吧。”

        “可是徐安西已经死了！”徐晋东是硬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见徐迦南脸色倏然变得难看，忙又深吸一口，语气缓和些道，“咱家已经少了一个人，爸妈年纪那么大，妈还有高血压，你忍心这样一而再地气他们？”

        听听这是什么话！也不知道到底谁气谁！徐迦南纵使听惯他们颠倒黑白，这会儿也还是恨得咬碎一口牙，又突然嗤笑起来。

        “大少脑子不清楚吗？那是你妈，又不是我妈！再说他们要气关我什么事？你想做孝子就去做，实在没必要拉上我。”

        “怎么就这么油盐不进！”徐晋东自知嘴巴上没法取胜，气得举手，悬了半天就只差真落到徐迦南脸上来。

        徐迦南等了一会儿，看明白徐晋东只是虚张声势，于是翻个白眼自顾自走开了。

        别说小年夜，一年大大小小那么多节日，徐家人的团圆又何必徐迦南去成全。

        揣一身寒气回到家，黑灯瞎火的，好在有钻石扑棱着身体迎接他。

        徐迦南坐到沙发上，只一个眼神，钻石便一个腾跃扑进他怀里。他揉揉猫脖子，把脸埋进去，闷声说：“钻石，小年夜了。”

        隔天晚上，傅青山再次送天天上门看钻石，徐迦南福至心灵，把年会抽的特奖送给他，怕他推拒，便说是公司年底清库存免费送的。

        “这么好的东西怎么可能免费送？”傅青山当然不相信，“再说我一个人也用不上。”

        “傅老师怎么是一个人，不是还有天天？小孩子体质弱，这东西保暖，现在用刚刚好。”

        徐迦南铁了心要送，傅青山再推就说不过去，只得受之有愧地收下来。

        因为徐大少施恩一样的光临，公司里又传出许多关于徐迦南身世的新版本。

        有说他小少爷不识人间疾苦，跟家里闹别扭于是下凡间体验生活；也有说他争权失败被扫出门；更有离谱的，说他是徐大少的见不得人的同性情人，闹了别扭才躲起来。

        众说纷纭，又好像各有佐证。

        不过先不说这些议论的真假，起码在这年关事少的时候，徐迦南算是凭一己之力，给同事们制造不少乐趣。

        年前两天，徐迦南请了假，天天干脆赖在这里不走，傅青山哄不动劝不过，无奈地摊手，徐迦南却乐得把自己的床分给天天一半。

        别看徐迦南平时一言一行都是成熟大人，跟天天凑一起却突然原形毕露，成了一个会抢玩具会要抱抱的小孩子。

        不知道他从哪里买来积木，那么大一个盒子，傅青山光是看到上面写的“一千片”就觉得眼晕，徐迦南却已经和天天打起商量。

        “这是最新款的变形金刚，你要是能帮叔叔拼好，叔叔就答应你任意一个要求。”

        天天对拼这么个东西没一点概念，却不影响他跃跃欲试迫不及待，竟还咋呼着谁说话不算数就是小狗。

        徐迦南突然愣神，心想徐安西那个混蛋因为总是食言而不知道当了多少回小狗。

        “叔叔叔叔，你怎么不说话，是害怕了吗？”天天童言无忌，“不想做小狗也没关系……”

        傅青山在客厅里择菜，听到这里出声呵斥：“天天，怎么没大没小，叔叔在想事情，你别打扰。”

        徐迦南回过神来，搂过天天在床里滚做一团，一面呵痒痒一面笑：“叔叔这就把天天变成汪汪叫的小狗。”

        他俩玩得起劲儿，连最不爱凑热闹的小猫钻石也经不住诱惑，跳到床头喵喵叫着，像是随时准备投身其中。

        一屋子笑声，一床乱七八糟，傅青山端着盛菜盆看了一会儿，摇头走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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