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永别

随着记忆复苏，在逢山里的记忆慢慢占据了李新叶的脑海。

        而池迟的存在变得越来越明显。

        她自从初遇时差点被叶汝捏着脖子拔出口中的利齿，池迟就被那个看起来一点也不可怕的人型怪物给吸引了。

        在逢山，败者即死者，至少在池迟的记忆里，这已经成了一个无可撼动的铁则。

        但是叶汝却放了她。

        这让池迟觉得很奇怪，直到确认了自己不会成为叶汝的食物后，池迟才敢大着胆子偷偷跟随着叶汝。

        那时的池迟还不知年岁几何，她从出生时就在逢山，并未经历过教养，依靠着本能生，至于时间，逢山的生物并不会去刻意计算这些东西。

        她对于除了逢山之外的一切关于外界的知识，刚开始都是来源于叶汝。

        虽然池迟已经为了隐藏自己的行踪只把自己身体缩成了巴掌大小，偶有闲暇，叶汝还是会把她从从各种隐秘的地方揪出然后会主动和她对话，也并不管她是否能听的懂。

        池迟不懂人族的语言，但她还算是一个合格的倾听者，对话时叶汝用各种词汇，并依靠着肢体动作才让她们之间有了最基本的交流，时间长了，池迟也能或多或少的可以听懂叶汝的只言片语，叶汝也已经依靠着她叫声中的不同情绪来精准猜测她的需求了。

        “或许应该给你起个名字。”

        叶汝并不像是在自言自语，那时池迟已经可以近叶汝的身，正缠在她的脖颈处休息，听了这话，懒懒的动了动，吐出蛇信碰了碰叶汝的脸，示意自己有在听。

        叶汝蹲下身，以指为笔在湿软的土地上划了一会儿，然后扭头轻声示意池迟去看那个图案，“来，记住这两个字！”

        “嗤嗤？”

        “以后，这就是你的名字了，嗤嗤。”

        很久之后，池迟才反应过来，那日叶汝在地上写的两个字名为“池迟”，而她那日叫的也并不是“嗤嗤”。

        叶汝总是忙忙碌碌，不知道在寻找什么东西，她几乎翻遍了逢山肉眼可见的每处角落，好像也并未如愿。

        池迟看不得日渐消沉的叶汝，她很想帮助她，却不知道叶汝究竟想得到什么。

        池迟知道，想要完全知道一个人的想法，唯有探寻她全部的记忆，为了更多的了解叶汝，她决定去寻找一只魇兽来帮助自己获得叶汝的记忆。

        池迟是个想到什么便要去做的性子，她既然下了决心便依着自己对逢山的了解去捉了一只魇兽，吞了它的魔核，得到了制造梦境，创造新的记忆的能力。

        一切都很顺利，只是池迟因为需要控制自己新得的能力，只好把自己变成一只魇兽。

        魇兽在逢山，除了用处不太大的制造幻梦，使略强于自身的生物陷入昏迷中，本身并没有自保能力。

        那时，她刚化形成魇兽，就差点被魇兽的天敌擒获，危急关头还是叶汝救了她。

        “池迟，你怎么换了样子？”

        那时，池迟刚好褪掉蛇身，变成了一只小小的带着黑色羽翼的魇兽。

        池迟操纵着并未完全运用熟练的翅膀，歪歪扭扭的飞了一会儿，才落在叶汝正害怕她落下去而张开的手心里。

        池迟不知怎么开口表达自己的意思，只好歪头亲昵的蹭蹭叶汝微微收拢的指肚。

        “这下可好，真的变成宠物了。”叶汝无奈的叹道，却新奇的对着池迟看了又看，来了兴致，还会用指肚轻轻摩挲着池迟的头部，感受那柔软翼毛带来的丝滑触感。

        逢山对外界来说神秘至极，就算这里有千奇百怪，拥有特殊天赋的生物倒也不足为奇了。

        而池迟那幻化形态，掌握别的种族的天赋就是在逢山内，也算稀有。

        她借由魇兽的能力知道叶汝哪怕是翻遍了逢山，也不会找到自己想要的。

        不过没关系，魇兽的天赋能力起了很大的作用，她可以为叶汝布置一个幻境，让她在美梦中得偿所愿。

        虚幻与现实的交叠，叶汝大可以自己选择要走的哪一条路。

        不知不觉间，叶汝已经带着她寻遍了逢山的每个角落。而在此期间，叶汝成了逢山内所有生物畏惧的一个存在。

        她就成了新一任的逢山之主，使得逢山内所有生物对她由惧怕转为敬畏。随着逢山之主的更迭，逢山在人界声名鹊起，原先的神秘已经荡然无存。

        直到最终的毁灭来临，逢山之名才慢慢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

        ——

        李新叶突然有点明白池迟究竟需要的是什么了。

        如果逢山对于她来说是从小生长的地方，那么叶汝无疑是帮助她褪去兽性，成为一个有自主意识的引导者。

        她本质上与叶汝是很相近的。

        她们同样偏执，并且坚定的认为自己需要某一个存在来帮助自己认清自身存在的意义，哪怕自己所依恋的早已经消失不见。

        池迟！

        直到今日，她仍然是没有接受叶汝已经在这世间消失的事实，她坚定的把李新叶当做叶汝，并试图把那些曾属于叶汝的记忆强硬的塞到李新叶脑海里，或许只是因为叶汝忘记教会她怎么面对一场不可避免的离别——那是叶汝自己也没学会怎么面对至亲至爱之人的离别。

        李新叶就算明白这点，可她还是会被叶汝的记忆所影响。

        只是那记忆的最后，叶汝终究还是释然了，她对这个世界告了别，毅然决然的选择了与“叶峥”同归的那个结局。

        这对于叶汝是一个真正的解脱，而对身为一个容器承载了叶汝所有记忆的李新叶来说，这荒唐的一场大梦也随之终结。

        李新叶悠悠醒转，她痴痴的缓了许久，才拖动着因久睡而日渐迟缓的身子离开床榻之间，起身向着外面一步步走去。

        她的步子迟缓，并无一丝急切。

        这才是真正的脚踏实地，用她李新叶的身体进行的每一个动作。

        行至门外，已是暮色四合，但魔宫的景象仍是可以辨别。

        她来时是夏末，现在却是深秋，李新叶用自己的记忆确认时间的流逝，她分明记得，人间已过三载。

        时至今日，她终于可以在心里这样确切的说道：叶汝，永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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