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32章
晚上。
江雾月在厨房给陈祈川熬药。
她拿起刀子，割破自己的手腕，将鲜血滴入药中。
大约是因为前世吃了他的心，彼此之间便有了感应，她的血恰可以解他的毒，缓解他的诅咒，很有用。
但是，祈川会心疼，所以她不想让他知道。他便假装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地喝下一碗碗药。
心血纠缠，早已血脉相融。
看他喝好药，她便铺了床，手脚并用爬上去。
陈祈川目光沉沉地看着她，说了一句：“小五，回你屋去。”
她不以为意，抱着被子笑脸相迎：“你又不是第一天跟我睡在一起了，我都不害羞，你个男人害羞什么？快点上来！”
就不走。
陈祈川：“……”
啊……
其实这倒是实话。
这一个月以来，她借口天冷日日要与他同榻而眠，又借口医学研究光明正大地吃豆腐，摸他，从上摸到下，摸到他忍不了，把她按在床上亲。
但终究没有走到最后一步。
实在忍不住的时候，他就给她讲故事，讲最无聊的故事，把她讲到昏昏欲睡，然后出去吹冷风。
大约是因为她的血的缘故，让他得以这半年多来不但没有猝然倒毙，反而身体逐渐好起来。
洞个房定然是没问题的……
忍得也着实辛苦，却无法。
他怕自己明年死了，又还未成亲，她若有了孩子，孤儿寡母会不好过。
她不在乎，但他不能不在乎。
睡得时间长了，也就习惯了，没有她在身边醒来，心里会空。
可大概是她今天白天说的话，让他一时有点没准备。
洞房这件事之前，得有仪式。
他不能让她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跟了自己。
陈祈川犹犹豫豫地不想过去，纠结半天还是坐到了床边。
江雾月爬了过来，仰着一张小脸，搁在他的肩膀上：“青鸢说上辈子我是一只恶鬼，长着尾巴和翅膀，从不穿衣服，那我天天在你面前晃，我全身上下你不都看到了？还天天看？”
陈祈川毫无记忆，却手心冒汗，耳朵微红：“是吗？”
她“嗯”了一声，侧头亲了一下他的耳朵尖：“祈川，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像流氓？”
陈祈川诚实回答：“是。”
很好。
江雾月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抬手扒倒了他，骑在他身上，去扒他的衣服：“那我今天就流氓到底好了！”
结果还是没有。
他装病，她不得不罢休。
陈祈川便抱着她，盖着被子，给她龟兔赛跑的故事，她就故意打岔，讲着讲着就搅和成了荤段子，让他讲不下去。
“我是大夫，无所谓。”她说。
陈祈川：“……”
小五，我有所谓。
还好，她困了。
站在屋外，冷风一阵一阵吹过，吹起他的袖子，上面的黑蝶，翅膀上还有最后一根金线。
就是这根线，吊着他的命。
待自己平静的差不多了，陈祈川才回到屋内，钻进了被子里。
江雾月迷糊：“冷……”嘴里说着冷，还是缠过来抱他，“暖暖就不冷了……”把他的一双手放在自己胸口暖着。
陈祈川：“……”
她就是故意的！
要不干脆别睡了吧！
他睁着眼睛熬鹰，忽然想起了方才江雾月所说的前世。
前世……
青鸢也有跟他说过，他是神，为渡她，任她食了血噬了心，成为堕神，所以这辈子就是来受罪的。
陈祈川这个人活着就是为了赎罪。
所以他父亲早逝，满手杀戮，主君猜忌，婚姻不幸，被人算计，身体崩塌，一波又一波，而这所有一切的源头，都是因为她。
陈祈川觉得，上辈子自己能做出那样的决定，虽是不记得，但一定是深思熟虑过的，不会后悔。
而这辈子，他很庆幸，能再遇到小五，与她相爱。
作为陈祈川，他所遭遇的一切都跟小五没有关系，但是她却一直在他身边，受了那么多罪，依然不离不弃。
倒像她才是来赎罪的一样。
对的吧，因为她吃了他的心。
想到这里，他转头看了看怀里的人，她睡得正香。
脸颊温热，粉扑扑的。
宿命里的纠缠，无从躲避，也不愿躲避。
忽然间又想起了很早之前在荷塘上做过的那个梦。
大约是癔症了吧，毕竟除了成婚时，她从未穿过红色。他偏爱蓝紫，她就也爱穿蓝色和紫色。
星星的颜色。
无论是血还是爱，她终究把心还给了他。
陈祈川亲了她一下，看她翻了个身屁股对着自己，大半的身体都露在外面，只能上手把她搂过来，把被子盖好。
这睡相如此之差，也确实得有个人看着。
第二天，江雾月盯着陈祈川眼下的一对黑眼圈笑的那叫一个开心。
她特地熬了碗十全大补汤，送到他面前：“祈川，昨晚没睡好啊！”
陈祈川心累：“今天晚上不许再过来，回你屋睡去！”
“哎！”她爽快地答应了。
毕竟大病初愈，不能过分。
结果晚上她就又过来了，倒是老实了很多，乖乖地陪着他写字，果然没再撩他。
灯下看影。
陈祈川停下笔，侧头看她。
她正托着腮对着他笑，眼睛里有微微闪烁的点点光芒，长睫浓黑，扑闪着，一个小梨涡深深，小小的巴掌脸，写的全都是“我家将军真好看”。
“好看吗？”他轻笑。
“好看！”她扬起笑脸，“可好看了！”
他是最好看的。
一直都是。
消停了几天。
临近年关。
陈祈川打算带着江雾月回京城过年，便向青鸢国师辞行。
青鸢拎着小酒壶，一脸暧昧地看着二人，笑道：“小家伙们，昨晚干嘛了？听得老人家都脸红哟！”
昨晚……
江雾月害羞了，把他的酒壶塞进他嘴里：“瞎听人家的墙角做什么，前辈，您老人家为老不尊！”
搁门外蹲着的吗这是？
青鸢哈哈大笑：“害羞了对吧！小丫头，这有什么可害羞的？老人家年纪大了，看你们恩爱甜蜜，开心得很！”
求求您，别说了……
江雾月躲在陈祈川身后，挡住一张红脸。
陈祈川微微低头，拱手道：“国师请见谅，小五不懂事，胡乱说话。国师您可还有什么话需要祈川带回去？”
他是不会说他也有些不好意思在脸上的。
青鸢国师摇摇头，正经起来：“那倒没有了，你们都做得很好，只是谢家的那两个娃娃，终是可惜了！”
江雾月看了一眼陈祈川。
青鸢背着手，提溜着酒壶摇摇晃晃地走了：“行了，娃娃们，都回去吧！不管怎么说，我百年后也可以跟你爹和先皇有所交代了，走吧！”
于是离开。
两人坐上马车，却都有点心事重重。
“祈川，你在想什么？”江雾月问。
“我在想，昨天晚上他是不是真的躲在门外偷听。”陈祈川十分认真地思考，“还是你的叫声太大了？恩，这是个问题。”
江雾月：“……”
所以是在想这个吗？？？
“陈祈川！”她扑过去捂他的嘴，“都是你，你还说！”
是吗？也不知道是谁先挑起来的？
他心情很是不错，饶有兴味地逗她：“我家小五什么时候脸皮这么薄了？其实啊，夫妻恩爱的事情，不用害羞。”
“夫，妻吗？”她抬头看他。
她的将军说与她是夫妻恩爱。
“对，夫妻。”陈祈川握住她的手，“我和你。”
她笑了。
一下。
可在外人面前，人家还是会不好意思的啦！
“被人听到多不好啊！”江雾月努力地认真解释，“自己家关起门来的事……”忽然察觉他的目光不对，抬起头来，才看见他一脸促狭的笑，还意味深长，“哦，是吗？可是本将军记得，也不知道是谁啊，昨天晚上……”
又被她捂嘴了。
“别说了，外边有人呢！”她像一只煮熟的虾子。
“小五，松手，将军要被你勒死了！”
她松开手，拍了拍垫子，一脸土匪样：“要说是吧，行啊，陈祈川，那就说到底，等回到侯府，我看你怎么躲！”
陈祈川搂住她，摩挲她的头发：“小五，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们有了孩子，不久后我死了，你该怎么办？”
什么叫一句话毁掉所有，这就是了。
江雾月抓起他的手咬了一口：“好办，先有了再说！祈川，你这是，答应了？那我们回去就有吧！”然后就掰着手指头，“小小五，小小七，小小三十五……”
陈祈川：“……”
得，还是那个她。
脸皮一点都不薄。
无论如何折腾，他都想百般宠爱，置于心上的那个她。
不躲了，不舍得。
晋川侯府。
江雾月看着手里的铜黄色钥匙，感慨万千，走上前推开了虚掩的门。
院子里有熟悉的一切，还有熟悉的人。
王伯带着所有人早就提前列好了队，在院子里等着。
陈祈川牵着江雾月，带着三十五一起跨进门来。
回家了。
王伯急忙接住兔笼子，放在一边。
月儿扑上来，一把抱住江雾月哭道：“娘娘，您可回来了！是皇上把月儿调来的，他问月儿想不想跟着你，月儿说想，月儿不想呆在皇宫里！”
江雾月摸摸她的头：“离开皇宫不后悔吗？”
小丫头摇摇头：“不！”
“那便好，从今以后，你由我来负责！”她霸气，“我一定会为你找个好人家！”
月儿脸红了：“娘娘……”
“不叫娘娘，先叫姐姐，等着，很快就可以改口了！”
江雾月攥住陈祈川的手：“祈川，是不是？”
陈祈川笑：“是。”
下人们欢呼起来。
姑娘果然成功上位了，霸气！
陈祈川安静地站在江雾月身旁，看着，笑着。
她那时离开之后，这府里便沉寂了，沉寂太久了，也该有些人气闹闹。
回府之后，陈祈川去了皇宫。
他如今不是晋川侯，只是清平公主的儿子，一个手握了一半兵权的将军，品级不高，原以为自己可能进不去皇城，但没想到还算顺利。
大概是萧慎远提前安排的吧。
他可能预料到他回来之后第一件事是什么，正等着他。
他一路畅通来到了御书房。
一转眼，又半年多没见了。
萧慎远看着陈祈川，心里多少安了些。那时离开清柘寺的时候，他还是一副随时都要不行的样子，如今却稳健地站立在自己面前。
“表哥。”萧慎远开口，“请坐。”
陈祈川没有坐。
他顾虑着开口了：“皇上，臣有一个请求，想求娶小五，明媒正娶。”
她一直盼望着嫁他，不在乎他的病，不在乎他的毒，陈祈川觉得自己应当给她一个交代，最起码是一场正式的婚礼。
十里红妆。
萧慎远眉目微敛，半晌开了口：“应当的，日后好好待她。”
缘分已尽，当各生欢喜。
陈祈川应了一声。
“以什么身份？”
“清风镇一户普通的江姓人家的小女儿，雾月。”陈祈川说，“我不在乎她的平民身份，我只想娶她，求皇上下旨赐婚。臣此生只有一妻，绝不再娶。”
江雾月。
这是她的真名。
萧慎远在心里默念了一遍。
而后，他抬起头：“朕答应你，亲自为你们赐婚。”
经过钦天监推算，往后最近的一个好日子是二月初八，再往后就要半年了。
太久了。
陈祈川与江雾月便选定了二月初八，缔结鸳盟。
不过成婚已经是年后的事了，如今更热闹的是新年。
红红火火，热热烈烈。
又是新年，萧慎远又来了圣旨，两份。
这次都是好消息。
除了赐婚圣旨之外，还有一个：晋川侯陈祈川复位，子孙后代可永享爵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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