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二十章
c大的操场去年才翻修了一次，一眼望去，红的红绿的绿，有人小摞围成圈在聊天，有人躺着晒太阳，空气中都飘着青春无忧无虑的味道。
薛潼沿着跑道绕了一圈又一圈，脑袋和消食过的胃一样空荡荡的。
失望吗？好像有一点。
难过吗？好像并不多。
余程所说的不过只是给她心中已经宣判结果的囚犯，再增添了一项罪行，没有更多的意义。
离开办公室时余程说：“薛潼，已经发生过的事无法改变，你能做到的只有及时止损。”
真可惜，她并没有做到。
人们常在察觉输局的情况下，不会选择潇洒抽身离去，而是推下更大的赌注，去赌一场逆风翻盘的泡影。
爱情也一样，他们的问题早在五年前就已拉响警报，而他们却盲目地试图用婚姻将两人绑在一起，早已溃烂的伤口在无尽的时光消耗中深可见骨。
女人愿意傻的时候，当证据摆在面前也会视而不见。
初次得知林壑清出轨的消息后，她理性举起了白棋，情感却还是意难平。她不甘心地暗中调查，盼望得到一个绝处逢生的结果。
私家侦探在那段时间几乎二十四小时跟在他身后，最后如愿以偿，发来了数不清的照片与资料。
成堆的相片一张张挤满她的邮箱，她自虐般的看过去，心中的阵痛由缓至急，循循而进。
她是怎么熬过去那段日子的？
回忆成了她唯一的养分，她拽着那些已经逝去的美好一遍遍反刍，最终从中得到了解脱。
放弃哪是一瞬间的事，是一份份失望叠加出来的结果。
余程偶遇的一个歉意也不过是其中的冰山一角，被废弃在回收站的一份“不值一提”。
……
远处滚来一个足球，晃晃悠悠停落在薛潼脚边。
“同学！”一名男生挥了挥手，“麻烦踢过来一下。”
薛潼思绪被打断，她抬眸看了看，球门前站着群青春洋溢的男大学生，一双双闪亮的眼睛对焦在她身上。
在阳光下肆意挥霍时光的青春是多么珍贵，他们拥有无限的可能，能爱上许多人，也能毫无留恋地舍弃许多东西。
不像她，耗尽所有的精力在一人身上，最终畏畏缩缩换来一个悲剧的结尾。
一阵风翻动男生们朝气蓬勃的衣角吹到了她的额前。她莫名冒出一个念头，一个并不适宜的念头。
她向前走了两步，变换了下位置，然后后退再助跑，接着右脚一甩，“啪——”地一声，球体沿着抛物线的轨迹由上而下——直直地冲进了球门里。
球撞到网上，往回回弹了两下。
“……”男生们半天回不过来神。
尤其那名守门员，眼睁睁地看着进球，却动也没动一下。
“卧槽？！”
身后爆发出一阵鬼哭狼嚎，而肇事者早已深藏功与名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操场。
周二的学校里到处都是人，午休时间即将过去，学生们背着书包三三两两地走向教室。薛潼埋头顺着人流走出来，无所谓被带到哪个方向。
“薛小姐。”身后传来呼唤。
薛潼脚步顿了顿，想起什么，诧异回头，对上了一双漂亮的澄澈双眸。
街边的梧桐树下站着一个不可思议的身影，他身姿挺拔利落，一双长腿被西裤包裹，西服搭在臂里。
“……慕先生？”
身后的分明是她的那位邻居——慕杭生。
棕色的头发沐浴在午后的阳光下，气质温润，同色系的西服套装，简洁又不失矜贵，像是伦敦街头偶遇的英国绅士。
他立在那儿，就像个标准的人形立牌，回头率极高。
说不准真有点混血配置，薛潼多看了两眼他深邃的轮廓。
“薛小姐球踢的不错。”他说。
薛潼一愣。瞥见他所站地方的身后，恰好能通过围栏的缝隙将操场看得一清二楚，又回想到刚刚在操场上潇洒的行为。
她莫名就扭捏了起来，“……还行吧。”
谁能知道好不容易犯个中二病还会被抓到。
她低着头躲尴尬，没瞧见面前男人转瞬即逝的笑意。
“薛小姐学过足球？”
她确实学过，不过其中的渊源却与另一个不愿提起的人有千丝万缕的关联。
“……嗯。”
他垂眸看她，眼中意味莫名，嘴上却轻轻带过，“怪不得。”
在周围都是学生的环境中，他们出类拔萃的气质与外形吸引了一堆探测的视线。
薛潼为人低调，不适地侧了侧身子。
慕杭生手指交叠缓慢揉搓了一下，扫了眼逐渐聚拢的学生，自然地向前一步挡住干扰，手一伸，“薛小姐方便带我去那边参观一下吗？”
他所指方向是相对安静的校园角落，透过两栋建筑能影影绰绰望见雕像的一小部分。
她回头看他，忽然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于是从善如流接受了这份好意，“好。”
说着，抬脚往那个方向走去。
他两步跟了上来，与她同行。不受欢迎的打量丢在了脑后，两个人逐渐步伐一致。
“薛小姐怎么会在这里？”
薛潼盯着周围景色放空，听见慕杭生问话，随口就说道：“我来拿资料。”
拿资料？
他微微挑眉，却耐心地没刨根问底。
薛潼走了两步才反应过来，可惜已过的话题再提起不免奇怪，于是反问他，“你呢？你怎么在这里？”
他始终与她保持着礼貌的社交距离，“我来谈工作。”
薛潼点点头。
又一会儿走到了雕像面前，她抬头望着两米高的名人雕像，一时间忘记了过来的原因。
似乎从办公室出来后，她一直处于一种迷离的状态。
“薛小姐好像心情不太好。”
她侧头去看，男人单手插兜，眼神放在雕像上，很疏朗松弛的模样。令她无由想起了那次他身着家居服翘着呆毛的时刻。
“是有一点。”这次她没再兜圈。
慕杭生身形一顿，朝她看过来。见她坦荡回视，不知想到什么，嘴角勾了勾。
“是因为球踢歪了么？”
薛潼双眼睁大，“你知道？”
虽然她进球的动作很潇洒，但由于很久没碰过球有点生疏，踢的时候收了点力，方向实际没把控好，那其实算个乌龙球。
“我猜的。”他眨眨眼。
弯而密的睫毛如两把小扇，撒下一片阴影。
薛潼心情轻松了些，笑着和他对视，也不躲避。
空气中弥漫梧桐树的清香，还掺杂了些高级香水的味道，不知是从哪个身体里透出来的。
他浅淡的瞳孔动了动，率先收回视线，“不过还是踢得很好。”
薛潼只是笑笑。
两人又站了一会儿，这位置极好，卡在两栋教学楼的夹缝里，不够张扬却也不算僻静。
若是真要私密的交流环境，都是往那后面的小树林里钻，在那阴凉的石凳上，动作和声响都被绿植藏了个干净。
慕杭生手尖揉搓到臂弯的外套，温声说道：“时间也不早了，薛小姐不如坐我的车一起回去？”
薛潼婉拒：“不用了，我也是开车过来的。”
他耸耸肩，颇为遗憾的表情。
教学楼里传来老师讲解课件的声音，老教授普通话不太标准，时不时蹦出几个乡音。
薛潼站在外面，有种奇异般逃课的心虚之感。
她又往回眺望了一眼操场，想回家的心并不急切。被余程搅乱的思绪也至今不得其解，她冲着慕杭生笑了笑，“不打扰慕先生了，下次有机会的话请您吃个便饭。”
“我先走了，再见。”她说，然后转身朝来时的方向走去。
裙边晃晃荡荡，咧开了一条弧线。
慕杭生注视着那条弧线缓慢又迅速地收尾，没有一丝停顿的痕迹。
今天的有个项目会议挺重要，十五分钟前手机就在兜里不停震动。助理的慌张可想而知，但他却并没有很快地将手机掏出来。
阳光铺洒出一条斑驳的光影，她步履从容地向前走。
他目送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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