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0章不紧不慢

夜幕，无声无息的垂落了下来，都城中的花灯便开始纷纷争艳，光线映照在黑色的布景之中，甚至让月色都显得暗淡无光。

        连续几年都未曾有过纷争和战乱，朝中安定，国泰民安，百姓们也都是一片其乐融融，在节日到来的时候，也都是盛装出行，一派祥和。

        尤其是沿着瑶水河边，更是不时便有人在渡口放下花灯，然后对着奔流不息的河水许愿，只希望也能将祝福送到了远方思念的人的梦里。

        都城的街道上人来人往，但并不显得拥挤。

        一辆悬挂着深紫色貂绒帘子的马车正沿着瑶水河边慢慢的前行着，顾及到了身旁的行人，也是为了让车里的人能更好的看到周围灯市的美景，车夫显然是放慢了速度，不紧不慢的走着。

        车厢里，帘幕被一只白嫩的小手掀开着，而靠在窗边，安静的看着沿街景色的人，正是尚薇。

        她微微侧着头靠在车厢壁上，一双大眼睛静静的看着眼前的这些景象，恍惚中似乎觉得有些熟悉，但更多的，显然只是陌生。

        眼前的这些人来人往，似乎就在曾经的某个时刻也曾和她擦肩而过，她也曾穿行在这显得有些熙攘的人群中，只是现在的她，却想不起当时的自己，究竟是有着什么样的心情，又想要走到什么地方去。

        二月的夜晚，风依然很凉。

        当一阵有些强烈的风拂过了水面，漾开那波纹一层一层的四散时，那一盏盏漂浮在湖面上的花灯，也就随着水波轻轻的动着，让光影轻柔交错，透着一股格外秀美的风情。

        “喜欢的话，要不要也去放一个？”

        耳畔飘来了温柔的嗓音，带着的是属于他的淡淡磁性，尚薇一怔，思绪从有些混乱的记忆里抽了出来，这才想起，他还在自己的身边。

        她顿了顿，刚想要回头，一抹温暖的感觉便已轻轻的覆上了她微凉的小手。

        垂下眸子，看到的正是他的大掌覆在自己的手上。

        “我们就在前面的街口停下来，我陪你下去走走，好不好？”墨澜微微垂着深海蓝的眸子宠爱的看着她，那掌心的温暖，也仿佛就想要让她的心也一并温暖了起来似的。

        尚薇有些怔怔，她抬起眼帘望向他，迎上那双深蓝色宛如大海的眸子时，她只觉得心，都好像轻轻的颤了一下。

        但这种感觉毕竟太过陌生，只是那么短暂的一瞬，随即她便轻轻用力，把自己的手从他的手掌中抽了出来。

        只是对于他方才的那句话，她却并未真的想要抗拒。

        墨澜也只是一屈五指，将掌心轻轻的合上。看着她放下了窗幕，却还是把头转向了那边，他眼底的温柔，却依然明显。

        至少，现在的她，不会再那么坚决的试着与他相处了。

        车夫在街的转角处停了下来，看着他们二人下了车，本是想要问王爷一声是否要派人跟着，墨澜却只是摇了摇头。

        街道上的行人川流不息，周围的声响也显得有些嘈杂，尚薇站在瑶水河边，一时之间，便好像有些糊涂。

        “……李公子他可是个好人呢，姐姐你也就别拗了……”

        “……小曼，可别……”

        “哎呀，来嘛来嘛，你若是想他了，就把这个花灯放到瑶水河里，他自然就会收到的……”

        正在尚薇有些出神的时候，忽的听到街的那边传来了两个女子说话的声音，虽然断续间听的也并不真切，但当她想要回头的时候，那两个女子便已经到了身前。

        她二人都是一身白底粉樱窄袖长裙，发饰也大致相同，俨然是一对姐妹。而此时，方才被唤作“小曼”的女子正牵着另外一个，准备走下尚薇身旁的那个渡口。

        尚薇愣了愣，看着她们二人就踏到了渡口前，其中一人的手中正拿着一个小小的花灯，五色的花瓣，银白色的线缠绕着，看起来格外的精致。

        一瞬间她有些恍惚，虽然听不太清楚她们姐妹二人究竟相互说了些什么，但当她们俯下身来将那个小小的花灯放入了河里的时候，记忆之中，忽的便有什么画面清晰了起来。

        她好像……也曾经看到过这样的画面。

        只是灯影交错之间，却有一个的模模糊糊的影子似隐若现的出现在她的记忆里，可惜的是就如同她所遗忘的其他记忆一样，当想起了这个人的时候，她所觉察到的，也不过只是个模糊的影子罢了。

        眼前的瑶水河，水波轻柔，一层层的荡漾开去，而方才放入水中的那盏花灯，也正随着波浪慢慢的远去。

        她看到那个女子微微泛起红晕的脸颊，看到她虔诚的合起了手掌在祈祷着什么。

        心，突然好像用力的跳动了一下。

        轻轻蹙眉，她抬起手覆在心口，想要弄明白这种感觉究竟是什么，也想要知道那个盘旋在脑海中，熟悉又陌生的身影究竟是谁。

        一道温暖的感觉轻柔的抚上了她肩头的长发，她一愣，抬起眼帘，正见的是他线条清晰的侧脸轮廓。

        “怎么站在这里发呆？”墨澜迎上她的目光，温柔的一笑，随而掌心向上，“来，拿着这个。”

        原来就在他的手中，也正有一个小小的花灯。金色的丝线缠绕在粉色的花蕊上，五瓣粉嫩的花瓣也正染着淡淡的光泽。

        她一时有些愣，没有伸手去拿那个花灯，却反而是再度抬起眼来看着他。

        他的面容是如此的陌生又熟悉，这双幽深如海的眸子那么深邃清澈。

        可是，方才伴随着花灯在记忆里出现的那个模糊的人影，又难道，是他么……

        此时两个姐妹放完了花灯，也许了愿，就又笑着走开了，身旁的渡口吹来一阵有些清冷的风，也吹动耳畔的发丝簌簌的响着。

        见她只是看着自己，也并无回音，墨澜淡淡一笑，也不再等她，便顾自转身走向了那个渡口。

        看着他雪白的衣衫在夜风里轻轻的飘起，鬼使神差的，那一刻尚薇竟然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感觉，好像如果自己不跟过去的话，他就会这么彻底的消失在自己的世界里。

        下意识的微微握紧了衣袖之中的粉拳，她依然有些犹豫着。

        墨澜轻抚衣衫，踏着石阶下了临水的渡口，在俯身要放下花灯之前，他回身，“你真的，不要过来么？”

        身体的反应快于脑中的思考，尚薇一怔，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已经走向了他。

        他薄薄的唇瓣勾起了一抹温暖的笑意，就在她走近的时候，他的手已经伸向她，掌心向上，像是在等着什么。

        看着他的手就在身前，骨节修长，肤色白皙，而虽然不曾触碰，她却仿佛下意识的就能知道，他的手，也会是那么的温暖。

        无声无息的，她已轻轻的把手放入了他的掌心。

        而也就是同时，他握住她微凉的小手，手臂微微用力，便将她的身子带了过来，让她靠在了自己的身旁。

        他身上的披风轻轻一展，也温柔的替她挡开了周围稍有清冷的夜风。

        “方才那做花灯的姑娘说这花灯代表快乐，那么，现在让我，把这些快乐，也都还给你，好不好？”

        她一怔，彼此间如此靠近的距离，让他身上那种如同香料又如同草药一般的香味清晰可辨，而当他说话的时候，那似有若无的鼻息淡淡的，却又是那么的温暖。

        忽的，她的小脸染上了红晕。

        她觉得自己有些恍惚，脑子也混混沌沌的，即便是当他温柔的握着她的小手，让她拿着花灯，又俯身放入了河水中，她也还未清醒过来。

        当花灯入水，忽然泛起的水波轻轻漾开了一层波纹，将这盏花灯推离了渡口，也在不经意之间，轻轻沾染上了她纤细的指尖。

        突然的一点凉意让她回过了神来，她这才意识到彼此间的距离，收回手，跟着便还是轻轻推开了他，后退了半步躲开了他。

        看着她闪躲，他终还是没有再试着去触碰，只是微微敛下了长睫，温柔的说了一句，“小心些，莫再跌到河里去。”

        随而他便抚了抚雪白的宽袖，转身踏阶走回了路上。

        他……好像有些失落。

        尚薇看着他的背影，那么雪白，那么清冷，甚至带着一种让人觉得难以亲近的气质，尽管他在身边的时候，她鲜少这样觉得，但却不知道为什么，就在方才他说出那句话的时候，她的心里，竟然也是乱的。

        他说……要把那些快乐都还给她。

        只是看着那盏越来越远去的花灯，指尖的一点微凉还尚且缠绕着，她想到的，却只是那句话。

        那么……她失去的这些记忆，这些失去的快乐，又是不是，因为他呢。

        沿着街道两边，民居的屋檐上也悬挂了各色的灯，五彩斑斓，映着月光就更是透着一种灿烂的美。

        尚薇顺着街道慢慢的向前走着，虽然身旁的男人一直陪着她，但彼此却也没有任何的言语。

        只是那确乎也好像是一种默契，他不说话，她却只好像有他在身边就会安心一些，而她不说话，他也一样能感觉到她。

        街道微微有些拥挤，两边都是赏灯的百姓，当尚薇正要转过一个路口走向另一条街的时候，身子忽然感觉到被什么撞了一下。

        她本扬着脸在看着花灯，冷不丁被这样一撞，当即便是吓了一跳，幸好那力并不大，不至于让她跌倒。只是眼前忽的有白色的身影一闪，她有些讶异的细看，才发现墨澜已眼明手快的抱住了方才那个因为撞上了她，险些要摔倒的小人儿。

        那小女孩抬起了头来，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到了尚薇，忽的惊讶道，“咦，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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