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0章 明珠番外 大婚
她不恨这个世界，不恨这个人。
她爱这个世界，爱这个人。
她是为此才回来的。
帝王的聘礼到来时，慕少艾久违地受到了震惊。
“你真的要嫁给他？”
姑娘往嘴里送了一盏清酒，啧了一声，呛声道：“不然呢？聘礼都送来了，难道你嫁给他吗？”
“去你的！”慕少艾被她的话给气笑了，然后就是肃声道，“我好歹也养了你这么久，出阁前，是不是得叫我一声爹？”
这句欠揍的话语换来一顿胖揍。
明珠出嫁的前一晚，顶着两只熊猫眼的慕少艾跟着她出了城，一路来到一处野岭。
上面葬着两个人。
一个是她的父亲——虽不是生父，但胜似生父，养育了她多年，把对华容的所有爱意都倾注在了她的身上。
更甚不惜为她背负了一个叛贼骂名。
另一个，是她的孩子。
苏辞死的那一天，萧景焕转醒。
但他没能陪着萧无骞多久，也终于身体撑不过去，早夭而亡。
连她留给最后他的遗念都不复存在。
明珠静静地站着，看着上面勾勒的几个大字，一语未发。
只有微垂的眸子深处透出的悲伤遮掩不住。
慕少艾亦沉默着，静默地瞧着那道瘦削的背影，在冬夜里微微地摇晃了下。
脊背却挺得笔直。
他走得更远了些，才听到有隐隐的啜泣声传来，被风送到了耳边，疼得人心尖子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明珠在那里站了许久。
一直站到了晨光熹微。
慕少艾不知道这一夜里她都说了些什么。
但是将人带着往回走的时候，他瞥到姑娘的眼睛红了一圈，肿得跟水蜜桃似的。
他张了张唇，想要狠狠嘲笑她一番。
笑她现在也跟他一样，顶着两个圈在眼睛周围。
让她小小年纪不学好，竟然学着动手打人。
还学会了打人脸。
他现在的脸还生疼生疼的。
嘶——疼死了！
但最终话到了嘴边，看到那张像是一夜之间忽然就长大了的面孔，心中便是百般滋味儿难以言说。
话也就被生生逼退回了肚腹之中。
回去的路上，天空中悄然飘下了一场大雪。
雪落地无声。
悄无声息地落在两人的肩头。
慕少艾见了，伸手替她掸去，用着一种极其复杂的口吻说道：“妈的，养了十多年的白菜就要被猪给拱了。”
明珠无声笑了。
皇帝一生节俭。
这辈子最铺张浪费的一次，用在了他盛大的婚礼上。
他在将近不惑之年的时候，迎娶了他最要好朋友的芳龄十八的养女。
那场战争之后，他的后宫空置了许多年。
一直都不曾再进过一个女子。
任凭百官怎样劝说，皇帝坚持固执，坚决不肯再纳妃迎后。
便连后宫都鲜少再踏足。
偶尔的涉足，也都不过是前去未央宫里坐坐。
小心翼翼，像是在缅怀某个已经过去的人。
如今这位年轻貌美的姑娘嫁了进去，成为了帝王的皇后，成为了北夏第一位享受六宫皆废的皇后。
众人才恍然大悟——
天底下年轻貌美的女子何其之多。
皇帝定然不是看中了她已然十八岁的年龄，也不是她的美貌与才华。
毕竟这姑娘也不过就是会耍耍刀枪，在众人眼前打打架罢了。
母仪天下多少没什么信服力。
至于好看……
是真的好看。
好看到大婚当日，帝王恩爱地带着皇后祭天时候，台下众人都纷纷瞠目，啧啧称赞。
只觉得这两人真是般配。
哪怕隔了二十来年的年龄差。
但两人站在一起的时候，氛围亲密，旁人融不进去，就只有让人羡慕的份儿。
俊男美女，老了也养眼。
目睹那场盛大婚礼的人到老都还记得，依旧英挺逼人的帝王，和他年轻娇美，笑靥如花的皇后。
无疑他们深爱彼此。
毫无疑问！
但世上也有远比她更好看的女人存在。
是以大家都在猜测，也许皇帝喜欢一些刺激的关系。
比如他好朋友的养女。
但是他好朋友的养女只有这么一个。
亲女嘛……
那个好朋友看起来也不像是会娶妻生子的人。
现在再想跟皇帝攀上关系做朋友也来不及了。
就算是攀上了关系。
但六宫制度已然废除。
他们的如意算盘定然也是敲不响了。
故而大家都只能够纷纷叹息，摇头放弃了所有将女人送到皇帝跟前的打算。
年轻貌美的皇后将这件事告诉帝王的时候，咯咯地笑，搂着她夫君的脖颈，说：“萧无骞啊，我看错你了，想不到你竟然是这样的人。”
换来“这样的人”的夫君一顿惩罚。
雪慢慢地下得更大了。
暖黄的灯光从纱窗透出，延出檐下，一直照映到殿外台阶之上。
守夜的太监能看到细碎的雪花飘散下来，铺在地上。
气温越来越低，从最开始即落即化，到最后竟直接落成了一床白花花的厚重雪被。
太监提着耳朵站了起来，听着里头不间断的情热，搓了搓手，换了个姿势继续坐下，准备闭眼睡觉。
等到他再一次醒来时，声音已经安静了下去，唯有雪花簌簌的飘落声响。
眼睛一瞥，他看见年轻的皇后已然蹑足走了出来，裹着一身厚厚的大氅，兜帽盖住了她大半容貌。
但微微翘起的嘴角煞是好看，嫣红诱人。
皇后朱唇微启，和他说道：“我出去一趟，要是萧无骞醒了问起来，就说我——”
她从来直呼皇帝的名讳。
天底下只有她这么一个人敢。
皇后顿了顿，才说：“就说我走了，再也不回来了。”
说完就冒着风雪冲了出去，走了几步还不忘回头冲小太监威胁着：“不许跟过来！”
妈呀，这新来的主子比皇帝还难伺候。
雪势越来越大，很快将雪地上踩出的鞋印子埋住，没人知道她往哪个方向去了。
“你要走了吗？去哪里？”
她对着远处因为看不清而显得有些蹒跚的背影大叫。
雪势阻止了她的脚步，她冻得浑身僵冷，步子越来越慢，很是艰难才走到那人的身后。
“慕少艾……”她如过往的十多年一样，轻轻地唤他。
要命了要命了。
慕少艾想。
他转过身，看到她面容冻得通红，双脚也忍不住哆嗦起来，禁不住骂了一句。
“小王八羔子，大冬天的出来做什么？”
手上却主动去给她捂着脸颊，捂得暖和了，才牵起她的手，带着她往回折返。
“大王八羔子，你还要回药庐去吗？”路上，她问他，不等回答，又说，“药庐那里估计都被狼群占领了，你回不去了。”
慕少艾这时才想起来，两人离开药庐的时候，明珠似乎途中回去了一趟，做了些什么手脚。
“操！你阴我？！”他空出一只手替她掸雪花，顺道拍了她脑门一巴掌。
姑娘哈哈大笑：“留下吧，他身边没多少人了，我身边也没多少人了。”
慕少艾没立即给她答案。
直到将她送到了她与萧无骞的寝殿门口，遥遥看见了廊檐下的小太监正在东张西望，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人归来的样子。
焦急万状。
慕少艾松开了她，问：“为什么会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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