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8章 卢湛到底去了哪里
苏辞闻言，当即脸色大变。
只是慕少艾没有察觉，自顾往下问道：“对了，服用寒毒给你续命的人是谁啊？”
他纯粹是好奇。
毕竟如今看来，苏辞的现状，慕少艾还真是想不到还有谁会为她付出性命。
苏辞脸上的血色于刹那间褪尽。
她手里抱着那个素瓷瓶，受伤的手指抚过上面的绘画。
这是卢湛留下的唯一一件东西。
苏辞只一眼，便能可明了他的意思。
卢湛生得丑，世人对容貌的包容心是一个枷锁。
他就如这风筝一般，拼了命地想要逃脱世俗的眼光，可倒头来，却也不得不被世俗这根筝线牢牢握住。
所以那时的卢湛才会对她说，风筝之所以能飞得高，不过仰仗他们手中的绳索。
同样，只要他们愿意，风筝亦可在瞬息之间跌落进深海之中。
彻底消失不见！
苏辞浑身发着抖，脑海中满是卢湛那日的神情。
还有他哄着自己将他熬煮的药饮下时的语气。
慕少艾久久不闻苏辞的回答，还以为苏辞没有听见，正打算再问一遍。
马车却骤然停了下来。
慕少艾揭帘出来一看，对上的就是萧无骞那张隐隐带着怒气的脸。
啧！
今日从看见苏辞开始，这厮面上就没甚么好脸色。
偏生又忍了一路，竟都没有发作。
慕少艾真怕他发作起来的时候，又要牵连自己遭殃了。
萧无骞的视线越过了他，忽略掉了慕少艾眼中的神色，只对着里面的人道：“卢湛到底去了哪里？”
慕少艾这才发觉，方才有人过来了。
只是他才刚一直与苏辞说着话，竟然没有发现异状。
想来是今天去那海边小屋，没有见到卢湛现身，萧无骞不知何时让人去查了对方的踪迹。
只可惜什么也没有查到。
思及此，慕少艾也就不打算追问下去了。
他将帘子打得更开了些，好将端坐里头的苏辞暴露出来，“问你话呢？”
他不是不觉得今日的苏辞格外不同。
可究竟他自己也没有多了解苏辞，便只当苏辞是怕死，所以才惶惶然。
苏辞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住。
惶惑地抬起眸子，才见两人竟都见鬼一样地望着自己。
萧无骞强压下心中的不愉，进去将苏辞强行给拉了出来，才终于在她脸上看到些许的惊慌。
他冷笑一声，道：“现在才怕了？”
“苏辞，朕再问一遍，卢湛哪里去了？”未防苏辞咬定此前的说辞，萧无骞紧接着道，“朕手里不是没有证据，晓得真相为何。”
苏辞默了片刻，却还是不改口径。
她说：“瘟疫一事就是我所为，当日已然说得清楚明白了。”
卢湛做出这样大的牺牲，又不肯让自己的尸身留下，这种种背后的原因，苏辞不愿意去探究。
可她既然已将此事认下了，也绝不会轻易改口。
萧无骞眸中的怒火愈盛，“苏辞！”
苏辞声音又哑又粗，吹了一夜的冷风，此际嗓子眼火烧火燎一般。
疼得厉害。
根本不愿意再开口多说一句话。
于是苏辞紧抿着唇，眸子向着旁侧撇去，不愿再去看萧无骞的面容。
可如此一来，萧无骞见着她坚持如斯的面孔，只觉异常讽刺。
他一定是疯了。
如若不然，不会这么想要替苏辞洗脱这个罪名。
她愿意死，他为何要去拦着？
难道就因为一个虚无缥缈的感觉，就因为一个或许只是巧合的事情。
他就须得忍受着这个女人一次又一次的冷嘲热讽吗？
萧无骞气极反笑。
他没有再追问下去，只让慕少艾动手，将马车车身与马匹解开了。
慕少艾不解，“你这是做什么？”
今早本来是两人各骑了一匹马出来的，萧无骞连唐回也没带，行至半路，却要他临时去弄个马车过来。
慕少艾原想他许是顾虑到了苏辞腿脚受了伤不便。
当时他还笑话萧无骞将这阵仗弄成去将苏辞请回来一般，丝毫不像是去提一个囚犯的样子。
因此被萧无骞受了萧无骞的冷眼好久。
现如今萧无骞突然又将这马车解开，不知是什么意思。
不过很快，慕少艾倒是晓得了他什么打算。
马车里备有多余的绳索。
萧无骞将其取了出来，不由分说地便要替苏辞捆绑住双手。
苏辞怀中还抱着那一个瓷瓶，生怕瓶子摔落碎掉，便闪躲了下。
萧无骞口吻阴寒之至，“既然你肯认下这一罪名，就应当要有承担的觉悟。”
“还有——”
苏辞一怔，自他眼中骇人的光辉中看出了他的滔天怨懑。
“当日照夜红回来之后，还曾受了伤。”他扣住了苏辞的下颚，认真地望着她的眼睛，说，“这一项罪名，你只怕担当不起。”
照夜红是先帝所赐给他的马匹，尊贵无比。
更是陪同了萧无骞数年，陪着萧无骞经历过大大小小的险境死里逃生。
这对于萧无骞来说，自然是意义非凡。
可萧无骞不会晓得的是，照夜红其实是苏辞所驯服的。
当年她想着要送些什么给他才好，恰逢与阿父去了一趟北境，遇上这一匹照夜红，想着宝马配英雄。
是以她摔了一条腿，才将这照夜红驯服住。
只为了见到萧无骞收到这份礼物时的笑颜。
彼时他在朝中并不受老皇帝重用。
苏辞便改了主意，没有亲自将照夜红给他送去。
而是委托苏成峥将这匹马献给了老皇帝，用作诸皇子一场比赛中的胜利品。
苏辞一面又鼓励着他将魁首夺下。
而萧无骞亦不负她望，在那一场竞争中崭露头角，成功得到了这一匹照夜红。
那一次，苏辞才算是真正见过了萧无骞的笑容。
那是老皇帝第一次对他露出赞赏的目光，第一次真心将一份礼物赠予他。
苏辞知道，尽管萧无骞嘴上不说，可谁又不想让自己的父亲以自己为傲？
从后来萧无骞一直留着这匹照夜红来看，苏辞明白自己这件事情从没有做错过。
那时苏辞真心为他感到开心。
可却也委实没有想到，因为这样一个有意而为之的举措，今日竟让自己遭受到如此折磨。
那素瓷瓶被慕少艾抱着。
而苏辞，双手竟被绳索束缚住，绳索的另一头，就系在了照夜红的身上。
萧无骞翻身上马。
照夜红有些焦躁地在原地动了动，蹄子刨着路面。
慕少艾见状，忍不住说道：“倒也不必这样，反正也是要……”将人处死的。
后面的话来不及说出口，便立即收到了萧无骞一记眼刀。
慕少艾闭紧了嘴，抱着那素瓷瓶跨坐上马，居高临下地望着苏辞。
苏辞还是头一遭在他眼中看到对自己的同情可怜意思。
苏辞扯着嘴角，释然地笑了，只叮嘱他道：“不要摔碎了。”
“与其担心一个死物，不如多多担心自己。”萧无骞的声音冷冷传来。
话中意有所指。
他口中的“死物”，想来不仅仅只是指的那一个素瓷瓶。
苏辞没有反驳回去，只缄默着，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萧无骞的后背上。
她无从得知萧无骞的神色如何。
可他的声音是冷的，整个儿人周身的气势是冷的，连她这一年来最为熟悉的背影，亦是冷得浸人骨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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