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3章 三哥哥
苏辞幼时颇是顽劣。
将门女儿，生性好动，哪里会是安分听话的？
苏辞记不得那时自己多大了。
可她始终记得，自己在与阿父前往猎场狩猎，却因调皮无意中走丢了时，有个少年救了她。
她受了伤。
那年冬日里下了好大的一场雪，白雪皑皑，整片儿大地白茫茫一片。
好看得不成样子。
却也因积雪太大，几乎将所有回家的路都给堵住了。
少年将她救下后，没办法将她送回去，便留她在自己舍下小住了几天。
少年一人与母亲相依为命，苏辞并未再见得有任何人出现。
可他却偏说自己在家里行三，他母亲亦称呼他为“小三”。
无可奈何之下，苏辞便也只能唤他一声“三哥哥”。
那段时间里，苏辞虽是伤着，却也过得算是开怀。
三哥哥顶厉害，不必用弓箭，也能够在冬日里捕捉到幼鸟。
他带着她在雪地里洒了一把谷粒，支起一个罩子，罩子用了一根绑着长线的木棍支柱了，他们便遥遥掌控着那根长线。
只等待幼鸟飞来觅食的瞬间，将手中线一拉。
便能可捕获到一只毛色纯净，肉乎乎的小鸟儿。
彼时，在苏辞的心目中，约莫除了阿父和那些叔叔伯伯，也就只有她的三哥哥是最为厉害的。
就是这样的！
三哥哥除了样貌与寻常人不同些，别的地方都很好。
但聚散终有时，阿父还是找上了门，要将苏辞给接回去。
苏辞只觉从未有过这样的好玩伴，一个劲儿哀求着阿父要将人给带回去。
一旁管家见了，禁不住劝道：“小姐喲，那个小丑八怪生的模样多吓人，你要是将人带回去了，咱们府上的人还要不要……”
苏成峥适时喝止住了他的话。
故事亦在此时戛然而止。
再后来的事情，苏辞记不大清楚了。
她不记得三哥哥当时是什么反应，也不晓得，阿父对三哥哥做了些什么。
她回去后，发了一场高热，许多事情都记不住了。
后来再见原奴时，苏辞觉得似曾相识，也隐约觉得十分熟悉。
可原奴的行事作风，又太不像她记忆中的三哥哥了。
苏辞从未将两人联系在一起过。
直到现在……
苏辞从最初时候的不确定，到如今，万分笃定的模样。
都只因方才卢湛对这个称呼的反应。
卢湛已将药给她上好了包扎完毕，目光又错也不错地凝着她的手。
才刚为了将卢湛带回来，再加上卢湛病发时，虽然也有小心避开她的伤处。
但究竟还是不可避免地有些触到了。
卢湛默了一会儿，继续打柜子里找出药来，替苏辞换上。
苏辞将故事说罢，见卢湛面上并没有任何波动，心内有些失望划过。
她问：“你真的不是吗？”
不是她的三哥哥吗？
其实原奴才该是他原本的模样罢？
苏辞不知道，为何卢湛会有改易容貌的本事，又为何要遮掩自己原本的样子。
似乎世人都只知安伯侯爷卢湛生相俊美。
可却从无一人得见过，他身为原奴时的模样。
又或许该说，他顶着原奴的模样时，世人不知他就是安伯侯。
苏辞有些不死心。
她出声，说：“你不会不记得我的，若你不是三哥哥，你为何会屡屡帮我？”
纵使苏辞不晓得最初时候，卢湛为何会那般羞辱于她。
可后来，卢湛数次出手替她解围，这些又该如何解释？
苏辞后背的伤在要处，即便是处理了，也不敢下太重的手。
苏辞不过就是激动了一下，伤口又开始裂开，渗出血迹来。
卢湛定定望着她的伤口。
片刻后，却只见到那张扭曲丑陋的面容露出一抹笑容，但眼底却冰冷一片。
毫无笑意。
他似笑非笑地回望住了苏辞，问：“你之前那样怕我，现在不怕了吗？”
索性苏辞都已经知道了，原奴便是卢湛，卢湛便是原奴。
便是两人容貌天差地别。
可他们就是同一个人，千真万确，丝毫做不得假。
卢湛没有在苏辞面上再掩饰下去的必要。
他当即将手拭净，自顾转过身去，把玩着桌上茶盏的纹样。
而后给自己倒了一杯凉茶。
茶水转凉，入喉总是苦涩万分。
熟悉的神情，一如既往的语气，令苏辞本能地怔住了。
卢湛说的不错，她确实是怕他。
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卢湛给苏辞的感觉，便一直都是神秘莫测。
这样的感觉并不是一个好的讯号。
只会让人觉得危险。
如果他真的不是三哥哥，那么，他与她的第一次见面，就是在玉珑阁，苏辞前去求取玉巫枕时。
时至今日，苏辞还是本能地对卢湛有些畏惧之心。
她生来胆大，连阿父那般身上自带杀伐气息的人物都不曾害怕过。
却独独害怕一个卢湛。
苏辞甚至找不到其中理由。
见此，卢湛嘴角弯出一个嘲讽的弧度来，但笑不语。
可下一瞬，苏辞却强自从榻上下来，走到了他的身后。
她一字一句，念道：“是不是当初我阿父做了些什么，抑或说，是苏家对你做了些什么？”
如若不然，苏辞不觉得，世上会有无缘无故的恨。
卢湛不会从一开始，便以那般报复似的手段来折辱于她。
除了卢湛曾与苏家结怨，或是说，自己在无意中伤害过他，苏辞再无他想。
卢湛身子明显僵住了。
但面上寒意更重，眸子深处有苏辞看不懂的神采。
周身却是他一贯令人害怕的气势。
苏辞更是坚定了心内想法。
“三哥哥，苏辞曾受你恩惠，却一直没有回报，不管你想要怎么报复回来，苏辞都毫无怨言。”
她没有唤他侯爷，也不是原奴。
而是三哥哥。
只是当初无意中救下她，却又曾因此反被伤害的小小少年。
苏辞怔怔地望着卢湛的脸。
年幼时记不起的故事后续，却因为她自己曾遭受过的折辱，在江北时亲眼见到原奴被羞辱时的模样，而渐渐清晰起来。
心中似乎有些明白了。
她不知道，一个人要经历什么，才会筑起一座让所有人都畏惧他的高墙。
苏辞无法想象，那样的过去有多么黑暗，那样的世情有多么伤人。
她只知道，惧怕和被惧怕的背后，都藏着一颗脆弱的心。
“不！不是！”
就在苏辞想要再度开口时，卢湛却别过身子，站了起来。
他一把掐住了苏辞的喉咙，眼中有些癫狂之色，“你以为你什么都知道吗？苏辞，我不是什么你的三哥哥，你别将用在萧无骞身上的那套用在我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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