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好，本侯答应你
轰隆隆——
雷声碾过上空，将她的话语减弱了许多。
卢湛险些听不清楚。
他半垂着眼，眸光紧锁在苏辞无波无澜的脸上。
忽而，卢湛挨下身来。
倒也不去理会自己沾了雨水的衣裳。
只伸出一只手，慢慢地，缓缓将苏辞的手从自己裤脚上拨开。
苏辞震惊地看着他。
卢湛手上仍持着伞。
不过倒也此时此刻，也不过形同虚设。
因着方才的动作，他身上已然湿了大半。
卢湛看了苏辞一眼，话语如旧，冰原一般的脸上，吐出的字句依旧令人骇然。
“你觉得，本侯会需要你吗？”卢湛问向了她。
苏辞唇瓣嗫嚅着，半晌却说不出任何话来。
她其实一点儿都不了解卢湛。
她甚至不清楚，卢湛此前种种行举，到底是为了逗弄她，还是真的别有图谋……
她只是想拼一把。
或许卢湛当真是想要借助她得到些什么。
然而——
此际卢湛这样反问向了她，表现得云淡风轻，彷若无欲无求。
苏辞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如是僵持了良久后，卢湛这才伸出手，拨开苏辞脸上黏着的发丝，与她轻声说道：“好！本侯答应你。”
苏辞不解地望着他。
可卢湛这一次走得十分决绝，没有再回头。
他越走越远，雨越下越大，逐渐将他的裤脚浸湿，将暂余在上面的微暖打凉……
苏辞在雨中怔忪半晌，终于回过神来，卢湛却已经消失不见。
可手中空落落的感觉，掌心皮肉被雨水泡得涨白，翻了出来，毫无预兆地闯进视线当中……
都一一告诉着她，方才的一切，并不是梦境。
“卢湛……”
苏辞轻声呢喃着，慢慢爬了起来，站不稳，复又跌倒回雨中。
她干脆便不动弹了。
不想要再多做哪些毫无意义的事情。
纵使是夏季。
可究竟苏辞寒毒在身，兼之体内说不出的蛊虫在肆虐着的身体，脸上也在隐隐作痛。
许是上一次卢湛为她恢复容貌时遗留下的后遗症。
不过一切都不再重要了。
浑身上下都疼得厉害。
说不上来哪里更疼一些。
苏辞双手捂住了胸口，想要抑制住一些痛楚，却不知不觉浑身抽搐起来。
早已经泣不成声。
萧无骞找到她时，苏辞几乎快要哭死过去，人已经接近晕厥状态。
萧无骞顾不得其他，上前去将人抱住了，才发觉苏辞身上凉得可怕。
“苏辞？”他出声，试图将她唤醒。
可苏辞只是脑袋在他怀中蹭了蹭，双手无力地搭在他肩上，嘴唇动了动。
似乎是说话了。
不过雨声太大，萧无骞听不清楚。
紧跟其后的陈昌赶忙将伞遮住了两人，劝道：“皇上，还是先将人带回去再说罢。”
萧无骞不能再赞同。
好容易将苏辞带了回去，两人身上都湿漉漉的。
陈昌立即让人过来给萧无骞更衣。
萧无骞拦阻了他的动作，只问：“慕少艾呢？慕少艾人在哪里？”
语气焦急如焚。
甚至带着那么几分恐慌。
陈昌道：“慕医师很快就会赶来了，皇上还是先换了衣裳，喝些暖身的东西吧。”
似是想到了些什么，萧无骞直接便上前去，动手欲将苏辞身上的湿衣剥掉。
察觉到有些不适，昏迷中的苏辞低声咕囔了几句。
这一次，房间内落针可闻，所有人都背过了身去，大气不敢多喘。
是以萧无骞听得分明。
苏辞说：“焕儿……焕儿……别走……阿彦……不……我错了……别丢下我……”
语气委曲得不像话。
说着说着，竟还是哭了起来。
眼泪从她眼角滑落下来。
心底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疯狂生长。
魔怔了一般，萧无骞伸出手，指腹将她泪痕抹去。
蓦地，他的手顿住了。
他听见苏辞说：“萧无骞……我恨他……恨……”
后来的话，萧无骞再没有听清了。
也再听不下去了。
外面骤然一阵骚乱，慕少艾的声音传了进来，但陈昌阻挡着他。
萧无骞赶紧将苏辞身上的衣裳剥落下来，动手迅速，立即便用被子将她盖得严严实实了。
他在一旁的椅子上坐好，面上冷峻非常，只传令道：“让他进来。”
慕少艾冒着风雨而来，还被拦在门外许久，心中有一股气无处撒。
甫踏进来，立刻便忍不住抱怨道：“怎么了？你的心肝宝贝儿又怎么了？”
视线一转，见到萧无骞身上湿哒哒的，脚下积了一汪的水。
慕少艾来回打量了些许，终于看得明白了。
他问道：“这次又是怎么了？”
“你先给她瞧瞧，她身子凉得厉害。”萧无骞不愿多说的模样。
实际上，他双手紧紧抓住了椅子把儿，几乎将其撼动。
明显是有话要讲的意思。
慕少艾连脉都没有给苏辞诊断，便直了当说道：“人没事儿，挨得过去就能活，挨不过去我也没办法。”
顺手拉过一把椅子，也跟着坐了下来。
他连想都不必去想。
苏辞能够坚持到现在不死，的确算得上是一个奇迹。
可无论如何，慕少艾都知道，苏辞必死无疑。
她体内各种毒素交杂，是因为寒毒的牵制作用，这才勉强替她多支撑了一段时日。
可到底身子骨已经彻底损坏了。
越是到后面，苏辞寒毒发作之时，便越是难捱。
而且发作得会更加频繁。
苏辞会很容易死于寒毒的发作之下。
慕少艾没有多余的办法。
他也并不想要出手。
“萧无骞，反正她也记不起来，你这么执着干什么？”慕少艾苦口婆心，道，“一个苏辞而已，一个‘好像忘记’了而已，又不是真的忘记。”
他将有关苏辞的一切遗忘掉了。
但是他的生活并未受到任何的改变。
苏辞缺失的那一部分，有宋细细顶替上。
苏辞并不是独一无二的。
闻言，萧无骞手上有些松动，眼眸深处，尽是慕少艾看不懂的神色。
萧无骞反问向了他，“焕儿是谁？”
苏辞口中的阿彦，萧无骞多少能够推测得出来——是他的兄长萧明彦。
可那个“焕儿”，萧无骞没有一丝一毫的记忆。
却偏偏又有一种感觉，那将会是横亘在两人之间，最为有力的阻碍。
此刻的萧无骞，根本意想不到，自己产生这个念头时，将苏辞置于自己心底的地位如何。
慕少艾想到那个孩子。
他所知的不多。
但是有一点是确定的。
既然萧无骞想不起来，他便不必多说了。
“我不知道。”慕少艾否认道，“萧无骞，你与苏辞毫无关系，一切的感觉，都不过是你的臆想而已。”
慕少艾从未见过这样的萧无骞。
他看住了苏辞，眼底是他看不懂的情绪，却给人以一种极其难过的感觉。
能够令人也为之烦闷不已。
“不……不是臆想……”萧无骞也否认着他的话。
话声虽然轻，但也一字不漏地传了出来。
慕少艾问道：“什么意思？”
萧无骞稍稍走近了一些，指腹落在了苏辞阖上的双眼上，轻轻摩挲着，有熟悉的温热感觉在两人之间传递。
萧无骞说：“我……我梦到她了！”
尽管那是一个荒诞不羁的梦。
主角分明应当是宋细细。
可在那个梦中，萧无骞所见到的那双眼睛，是苏辞的。
他可以笃定，除了苏辞，再没有一双眼睛是那样的感觉。
偏生他就是觉得毫无违和感。
仿佛那人就应该是苏辞。
也唯有苏辞，才能够让那个梦境清晰起来，让他的记忆慢慢回拢。
“荒唐！梦能当真吗？萧无骞，我看你是彻底疯了！”
慕少艾气得说不出话来。
他万没有想到，有朝一日，竟然能够从萧无骞的口中听得这样滑稽不堪的话语来。
真是天下奇闻！
可萧无骞笃定了，任凭慕少艾怎么说，都不可能再行更改主意。
其实疼得厉害了，苏辞还是能够有些许的意识的。
她隐约间能够听得到有人在她耳畔说着话。
只是听不大明白而已。
是以，在醒来后，见到萧无骞在自己床畔，苏辞没有丝毫的惊讶。
她看着萧无骞，看到后者眼底有一片乌青。
许是没有休息好导致的。
苏辞不愿去追究为何萧无骞会休息不好。
她挣扎着坐了起来，手上和脖颈上的伤势都已经被人处理过，包扎得严实。
苏辞眼眸一暗。
萧无骞见状，语气平直地开口，“你留在朕的身边，是想要替萧明彦报仇吧？”
昨夜，从她口中，萧无骞听到了这个久违的名字。
也勾起了心底久违的异样感觉。
有些闷堵闷堵的，令人不愉，却找不到一个宣泄的出口。
他不知道，这种情绪名为嫉妒。
苏辞不置可否。
她不知道，萧无骞是真的不记得她了，还是故意耍弄自己。
但是谈及萧明彦等人的事上，苏辞都不愿多开口。
她已连累别人太多，不能够再让萧无骞有机会找理由去侮辱他们。
在苏辞这里得不到答案，萧无骞也没办法追究下去。
不知为何，他拿她丁点儿办法都没有。
只能当苏辞是默认。
将走时，萧无骞冲她说：“朕不管你什么打算，但是只有一点，苏辞，等一切大白，朕绝不会再姑息你的所作所为。”
他只是想要让自己心里头的那一片混沌散开。
而苏辞，恰好是那个关窍而已。
仅此而已。
苏辞没有太多的在意。
心已经死透，很多事情都只是如同旁观过客一般，毫无意义。
只是在萧无骞走后，苏辞还于出去，不意被唐回给拦了下来。
苏辞也不在乎，只是与唐回道：“那便烦请你，去替我请那位灵姑娘过来一趟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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