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他没见过苏辞哭
眼前的可怖景象一闪而逝。
似乎是出现了一截断指。
而后是一声接一声的低声啜泣。
听声音，应当是一个小孩子。
可是苏辞却是无论如何都没法儿看清楚，亦是没办法忆起那到底是怎样一张面容。
自己又是为何会突然看到这一场景的？
苏辞手一松，如同受惊一般，迅速收回了手，捂着自己的脑袋，尖叫了一声。
“血……好多的血……走开……不要靠近我……”
萧无骞被她这猝不及防的举动骇住。
万没有想到，原先还算时正常的苏辞，骤然间便变得这样激动。
一副惊恐的面容。
尤其是在无意抬眼间，见到了萧无骞的脸后，苏辞更是愈发激动起来了。
她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推开了萧无骞。
自己盲目地冲了出去。
苏辞一边跑，一边只觉得脑袋疼得厉害，心上也宛若一把钝刀，在慢慢地来回割着她的心。
疼得她想要找到一个宣泄口。
连放声大叫亦不能缓解半分。
萧无骞在后面追着。
哪知苏辞虽然身子尚未痊愈，但双脚竟灵活得异常。
不过一会儿，便在他的视线当中消失了。
“苏辞！”萧无骞大声喊着，没有任何的回应。
无奈之下，只能够也盲目地向前找寻着。
萧无骞走了过去之后，苏辞瞪大了双眼，震惊地望着捂着自己口鼻，一手制住自己双手的男人。
卢湛将她放开。
苏辞发了疯似的一叫。
“啊……唔……”
只是声音并未发出，便只觉得唇上温热。
有异样的感觉将她的一切抽尽。
苏辞大脑一片空白。
什么也想不到了，什么也再看不见听不到。
所有的，只有眼前放大了的精致面容，冷锐的双眸。
卢湛松开了她，稍微的意犹未尽，面上却不动声色。
只将苏辞牢牢抵在墙上，说：“疯了？”
不知何故，苏辞没来由地害怕眼前这人。
她现在无比想念萧无骞。
想念那个即便是欺骗自己，却也愿意发誓，和自己拉钩的男人。
眼前这一位，太可怕了。
苏辞身躯止不住的颤栗。
卢湛发现了此点，没作任何表示，唇角却显而易见的讥嘲。
“疯了也不忘记害怕，还不算是疯得彻底。”
苏辞张嘴便是：“放开我，我要去找焕儿，焕儿在找我，放开我……”
卢湛气力大。
也不似萧无骞一般，很是照顾苏辞的感受，他完全只是想着让苏辞不能动弹所需要付出的力道。
所以苏辞十分不舒服。
她咬唇，眼中的泪水再绷不住，决堤而出。
卢湛略微皱一皱眉头。
却还是没松手。
“真的疯了么？”
他没见过苏辞哭。
准确来说，他从没见过任何人哭。
即便是自己的母亲，卢湛也未曾见得她哭过。
而府上的那些人……
他们各个都怕他得很，见了他只毕恭毕敬的，生怕说错一句话，做错一件事，惹怒了他。
哪里还敢在他面前哭泣？
他自己都不知道，哭泣是什么样的滋味儿。
苏辞的眼泪很快便濡湿了整张脸。
她原本就生得好看，在卢湛让蛊王出手将她脸上的疤痕除祛后，便更是见其容姿绝佳。
哭起来，就是说梨花一枝春带雨也并不为过。
卢湛紧盯着她的面容。
苏辞的眼泪像是流不尽。
卢湛分明看得到她眼中血丝布满，眼眶已经开始种了起来。
可泪水还是源源不竭。
一颗又一颗，顺着她的面颊流下来，沿着她的下颚，在她尖削的下巴上汇聚。
滴落！
卢湛接住了。
掌心有灼热的感觉。
他的眉梢一动，却并没说什么。
直待最后，苏辞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身躯剧烈地起伏，双腿已经快要站稳不住。
苏辞几欲顺着墙壁滑下。
卢湛眼明手快地接住了她。
“有趣！”他只说了这么一句，两个字。
卢湛将掌心的泪汇聚，打袖间取出一个透明的水晶瓶，装了进去。
将走时，卢湛回头看了一眼苏辞，眼角似乎隐有笑意。
却并不明显。
他道：“我们还会再见。”
也许很快，也许比他料想当中的更快。
但他们终归是一定会相见的。
卢湛走后，苏辞双腿疲软，整个儿人都跌倒在地。
她突然便哭不出来了。
眼泪已经在卢湛的收集下，几乎流尽。
如今双眼肿痛得厉害。
幸而萧无骞遍寻无果后，方才那个受他恩惠的小孩子也跟着跑了出来，见到苏辞一人待在巷子深处发呆。
那小孩子便立即跑去找了萧无骞。
萧无骞匆匆与孩童道了谢，赶到孩童口中所说的巷子。
“苏……”
只是连名字也没喊出来。
苏辞便已经站起，二话不说，直接便扑倒在了萧无骞怀里。
她没说一句话。
就只是抱着萧无骞。
她脑中没甚么印象。
她疯得很是彻底。
就如慕少艾所说，卢湛所说，她已经疯得完全甚么都不知道了。
所知道的，大概只有一件——那便是她要找寻她的焕儿。
这是出于骨血之间的冥冥之中的联系。
可对于萧无骞……
苏辞只是觉得，这人一直跟在自己身边。
尽管她有时也会害怕萧无骞。
可比对着方才遇到的卢湛，苏辞才知晓，萧无骞是怎样的令人心安。
至少，哪怕知道萧无骞欺骗着自己。
苏辞也从未有过任何其他的想法。
苏辞抱着萧无骞，脑袋深深地埋在他的肩头，只觉得心里头无比地安心踏实。
萧无骞亦被苏辞的举动弄得晕头转向。
他有一瞬间，甚至觉得，自己怀里抱着的人，并非是苏辞。
苏辞从未这样对过他。
又或许，其实，苏辞是将他当作了另一个人。
她疯了，很多人都不认得了。
只记得一个萧景焕。
萧景焕又是谁？
那是萧明彦的孩子。
这是否证明着，苏辞打心底里，最为看重的人，就是与萧明彦有关者。
萧无骞不知道。
可他心里像是塞了一团棉花。
拳头打在上面，没有任何的回应，却让人牙根发酸。
想到这里，萧无骞原本拍着苏辞后背的手一顿。
五指化拳，越攥越紧，骨节泛白。
他在努力遏制着自己的情绪。
索性苏辞方才哭得累了，在抱了萧无骞没一会儿后，便直接晕倒昏睡了过去。
萧无骞将她腾空抱起，带着折返回去。
他却没注意到，怀中的人儿，唇瓣翕合，依稀间，念出了两个字。
阿骞！
萧无骞将苏辞带回宫去时，慕少艾早已经在宫里等候许久了。
见两人归来，张口便道：“哟！这是又闹了？”
话中带着戏谑之意。
萧无骞脸色颇是难看，两腮紧绷着，也并不回他的话。
慕少艾收起了笑容，看了眼苏辞脸上的泪痕，又看看萧无骞。
便揣测道：“心里不爽快了？”
“明知道她将那个孩子看重得跟什么似的，你还敢让我去找孩子冒充，现在人家见到了孩子，表现出母子情深，你又不快了，真是好笑！”
除此之外，慕少艾不能再作其他的想法了。
萧无骞本身很是矛盾。
就如他口口声声说憎恨苏辞的欺骗与隐瞒。
可时至今日，萧无骞不仅不能下定决心动手除掉苏辞，一如当初除掉苏家那般。
反而慕少艾所看见的，萧无骞还在拿自己性命去挽救苏辞。
所以，像是今日的事情，慕少艾实在不能作他想。
萧无骞将苏辞放下了，只站住，眉宇间纠结万状。
“不如，就让她疯下去罢。”
“你说什么？”
慕少艾仍在为自己猜中了萧无骞的心思而洋洋得意。
陡不防，竟然听到萧无骞如此言语，他顿时瞠目结舌，难以置信。
之前，一定要让苏辞恢复的人是萧无骞。
现在，打算让苏辞一直疯癫下去的，也是萧无骞。
都说女人心，海底针。
慕少艾觉得，最难看透的是萧无骞的心思。
萧无骞复又道了一遍：“疯癫，也不是全无可取之处。”
尽管，苏辞疯癫了，他便再不能够解释萧景焕死因，苏辞会继续误会他一辈子。
可如若让苏辞恢复了……
就算苏辞肯相信于他，苏辞又哪里会如今天这般……这般态度对待于他？
慕少艾不知道萧无骞心里的打算，只道：“真是疯了！”
“我看呐，发疯的不是苏辞，是你萧无骞。”
慕少艾虽然很是不愿意看到萧无骞为苏辞的疯癫症状奔波。
可他也不傻。
慕少艾看得出来，如若苏辞的病症不好，萧无骞的病症会更加严重的。
他一字一句，分析道：“她现在疯着，随时随刻，不知道又会想起什么，做出什么举动来。”
“萧无骞，你能够看住她一时，你能看着她一辈子么？”
显然是不能够的！
萧无骞是帝王。
他有他需要守护的东西，有他的责任和使命。
不可能为了苏辞全部放弃。
就如今天的事情。
他为了带苏辞去看一看所谓的“萧景焕”，不知推掉了多少政务。
而苏辞又常常是意外频生。
今日他能够有时间去找寻苏辞。
可如若日后，或许哪一次，他就没有办法去找寻苏辞了呢？
萧无骞完全不敢去想，这之后的后果如何。
太可怕了！
萧无骞沉默了。
半晌功夫过去，萧无骞终于才是松了口。
他道：“那便容我将事情安顿好，咱们尽快启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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