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从她的尸骨上踏去
“姑娘可知道，唐回能留她一命，她却不会留人一命。”
唐回一贯是个话少的人。
是个一闷棍敲下去都吐不出半句话的锯嘴葫芦。
苏辞亦是难得见他如此神态，说出这样的话来。
一时也不免为他的语气而震撼。
“你的意思是？”她本能地对唐回还是抱有几分信任。
见状，谢阿蛮心里直擂鼓，唯恐苏辞再不肯帮她。
那她真的就只能够为花惜霜偿命了。
不！
她怎么可以为一个欺骗自己的人偿命？
未免可笑！
“我从未害过人的性命。”她站了出来，说，“唐回，我还需要去找到我师傅来医治人。”
“即便你再怎么想要我的性命，能不能也等到我将事情完成后，咱们再来解决？”
已经是退一步的意思。
但是谢阿蛮的这番话，却不是说给唐回听的。
她要苏辞记得，记得自己的作用。
让她轻易不敢动摇，一定会在唐回的手下袒护下她，保住她的性命。
果不其然。
在谢阿蛮的这句话落下后，苏辞眼中显然坚定得多了。
诚如谢阿蛮所说，就算唐回所说的是真的，谢阿蛮果真犯下过什么罪大恶极的事情。
但是如今的苏辞，却是十分需要谢阿蛮。
只有她，才能帮着找到药神。
人很难做到完全的公正无私。
在萧景焕的生命面前，一切都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苏辞也跟着谢阿蛮的话说下去。
但是唐回却坚定无比。
“姑娘，她必须得死。”
不管是因为花惜霜，还是苏辞，谢阿蛮的存在，都是一个安全隐患。
就在昨夜，他回去的时候，见到花惜霜倒在一滩血水里。
唐回几乎想也不想，就能笃定是谢阿蛮下的手。
而谢阿蛮也确实承认了。
如若不是他那时悲愤过度，让谢阿蛮有了逃跑的机会。
谢阿蛮岂能活命到如今？
苏辞也倔强，说：“理由呢？难道就因为，她有可能会帮助我，所以便必须将她赶尽杀绝吗？”
“唐回，我亲自去与萧无骞说。”
萧无骞一定要谢阿蛮的性命，无非就是害怕谢阿蛮会帮她逃跑。
但是现在的苏辞，已经不想要离开了。
她唯一的希望，只是让焕儿好好的。
让那条幼小的生命，可以不必再遭受命运的摧残折磨。
这一次，是唐回拦住了她。
花惜霜的存在，不能够让萧无骞知道。
如若不然，在当初萧无骞想要找出所有与苏辞有关的人时，唐回也不至于用人情让祁易将花惜霜的名字划掉。
他是萧无骞的手下，却违反自己主子的命令，私自留下了花惜霜的一条命。
对于萧无骞来说，这无异于背叛。
背叛萧无骞的下场有多惨，唐回跟在萧无骞身边数年，不会不清楚。
只看苏辞一个前车之鉴就能明了。
所以他不会让苏辞将这件事情闹到萧无骞跟前去。
但是谢阿蛮又不能不死。
“姑娘。”唐回唤了她一声，说，“就算姑娘留下她的性命，她也未必就会帮姑娘的。”
他没法儿直接将前因后果说清楚。
花惜霜的存在，只能是他一人知道。
即便他要杀谢阿蛮的原因，就是花惜霜的死。
唐回也要斟酌再三，才能够换个说法将之说出来。
他看了旁侧的谢阿蛮一眼，眸子里写满了恨意。
他当初就不该寄希望于谢阿蛮。
纵然因谢阿蛮换血一事，却是让花惜霜渐好起来。
但也是因谢阿蛮，因她这个杀人凶手，花惜霜才会彻底地离开这个世间。
离开了他！
苏辞循着他的目光，看到谢阿蛮眼眸里的无辜与慌乱，问：“何出此言？”
谢阿蛮确实不是多管闲事的性子。
自然，管她苏辞的闲事，是会一不小心，便牵扯到性命的。
所以苏辞并不觉得，谢阿蛮不想出手帮她，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想了想，她说：“唐回，就算是她不帮我，我也不能看着她因我而死。”
无比坚持的口气。
唐回忍不住道：“我不是因为姑娘而要对她下杀手，而是……”
话声戛然而止。
他不能说得太多。
谢阿蛮向来心思灵活，见唐回这么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没有将一切原因解释清楚。
联想到花惜霜死前与她所说的种种……
谢阿蛮微垂着眼，眼珠子转了几转，慢悠悠开口。
她说：“而是容不下我的存在了罢？”
委曲巴巴的口气。
她从前最是看这种不起。
所以在初次见到宋细细这人时，谢阿蛮对她是出自本能的厌恶。
可谁能料想得到，如今的她，也须得学着宋细细的模样，来博取苏辞的同情。
然后让苏辞替她脱了这次的灾难。
谢阿蛮心里鄙薄着，同时也半耷拉着脑袋，弱声道：“我当然知道，我出现在此，自然有人恨不得让我消失。”
话说得朦胧难解。
但是谢阿蛮知道，对于苏辞，必然是认定了这一切都是萧无骞的手笔。
只要将一切因果都推给萧无骞。
而唐回根本就不敢让萧无骞知道此事，苏辞又向来对萧无骞误会深重。
那她的性命就一定能够保得住。
果然——
苏辞只当萧无骞为了阻止她找到药神，所以不择手段，连一个无辜女子的性命也肯舍弃。
他就那么恨自己。
恨到了不惜徒手造杀孽。
苏辞眼眸中的神色越发坚定起来，对着唐回道：“唐回，谢阿蛮我留定了。”
“如若你真的要她的性命，就先从我的尸骨上踏过去罢。”
唐回岂能做出这样的事来？
苏辞对他有恩。
唐回虽然有隐瞒苏辞的地方，更甚为花惜霜伤害了苏辞的孩子。
但是从始至终，唐回都不曾对苏辞下过手。
更甚在萧无骞为难她时，唐回不止一次出手相帮。
苏辞也是吃定了唐回的报恩性子。
只要自己曾帮过他一次，他就会记在心里一辈子。
唐回终究还是没有当场取了谢阿蛮的性命。
但是将走前，那双带着十分憎恨的神情，却让谢阿蛮知道——
唐回不会轻饶过她。
至少，在苏辞没法儿保她的时候，唐回绝对是会毫不留情地杀了她。
用她的脑袋来给花惜霜偿命。
苏辞对他有恩，自己何尝不是对他有恩呢？
难道他就忘了，花惜霜的枯血症，还是自己出手治好的呢。
尽管她后来要了花惜霜的性命。
然而，这并不能当作唐回要杀她的理由。
是唐回先瞒了自己，隐瞒了他与花惜霜之间的关系，骗她为花惜霜医治顽疾。
她不过就是杀了花惜霜泄恨。
怎么就能磨灭掉她对他的恩情了呢？
谢阿蛮想不通。
尤其在唐回因为苏辞从前对他的小小恩情下，就同意暂时不要自己的性命后。
苏辞的恩情是恩情。
而她谢阿蛮的恩情就一文不值了，是吗？
谢阿蛮越想越觉得不值。
她当然不会真的为苏辞去找自己的师傅。
她巴不得看到苏辞无望痛苦的模样。
如若不然，她就不会将枯血症换到萧景焕的身上去。
所以在唐回走后，苏辞亦被萧无骞传唤过去后，谢阿蛮便按照当日的记忆，偷摸摸地往着宋细细的宫殿——苍梧宫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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