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自轻自贱
萧无骞逼近了她，将她堵在角落里。
苏辞无路可退。
只能被迫直视着他的眼睛，看着他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怒火。
她一直便觉得卢湛当日的话有破绽。
但是思来想去，一直想不明白，卢湛所求目的为何。
如今萧无骞说出这一番话来，苏辞才算是懂了些许。
或许从一开始，她就猜错了。
卢湛也许就是萧无骞的人。
若否，也不至于将那日她所说的话，都悉数转告给了萧无骞。
包括她假意承认的那一句——萧景焕为萧明彦的孩子！
如今只怕，现在的萧无骞，已经知道了她与靠山王正在谋划着些什么。
想到这里，苏辞的心莫名一紧，开始慌张起来。
如果她猜测的是真，那么从一开始，从卢湛的出现，可能真的就是萧无骞策划的。
为的就是将她摆放在戏台上，做个供人戏耍取笑的丑角。
他们合力编排一出台本，享受着她身在其中被耍弄的乐趣。
甚至靠山王与她合作一事……
事关萧景焕的性命，苏辞向来都小心翼翼，不敢懈怠。
如今这份猜想，在她的脑中渐渐占据了上风，迫得她心口一滞。
她不怕那个计划失败，因她原本也没有打算真的让靠山王将萧无骞推下帝位。
但是她却怕萧景焕因此而失去得到救治的机会。
见她面上的神色变幻，丰富得足以演出一场精彩大戏。
萧无骞语气生硬，不甘心地又问：“怎么？被说中了？”
“苏辞，在靠山王府待着，想必很是舒服吧？”
毕竟那与萧明彦有关。
如若不是他手上有萧景焕那个孽种，苏辞恐怕连回来的心思都没有。
“我……”
苏辞欲辩无言。
萧无骞原本就已经是十分否认了萧景焕为自己骨肉之事，加之昨天她对卢湛的“亲口承认”。
若是现在苏辞再否认一次，萧无骞必然是不会再相信她了的。
何况，他原本就是不信自己的。
所以苏辞只得应承下。
她眨了眨眼，视线微转，将自己的情绪都压了下去，说：“既然皇上什么都知道，又何必多问？”
萧无骞显而易见的怒不可遏。
屡屡被苏辞这样一盆凉水泼下来，心中的怒意非但没有消减半分，还隐隐有更为旺盛的趋势。
从唐回将苏辞的话原封不动地告诉他开始，他就应当什么希望都不抱了的。
可偏偏自己自轻自贱，还要开口问上一句。
还想要亲耳听到她的诛心话语，看着她亲手将那把无形的刀戳到自己心口上。
实在很是可笑！
他口口声声羞辱她，道她自己一次又一次地作践自己。
可是他又何尝不是？
念及此，萧无骞有瞬间的恍惚。
像是想到了些什么，萧无骞的黑眸一暗，深邃的瞳仁里折射出令人看不透彻的光辉。
莫说是苏辞，便连他自己，都不晓得自己突如其来的情绪为何。
他方才是怎么了？
脑袋里有什么一闪而过，却在下一瞬，什么都再捕捉不到。
奇怪！
萧无骞还欲再看向苏辞，想要在她身上再找到方才的感觉。
门外陈昌禀道：“回皇上，小……萧景焕那里突然出了事。”
闻言，苏辞与萧无骞皆是一惊。
来不及多想，苏辞已推开了萧无骞，顾不得自己身上的疼痛，打开门，问：“阿翁，焕儿如何了？”
心里的紧张感快要将她淹没。
等不到陈昌的回答，苏辞立即就想要去见到孩子的真实情况。
萧无骞紧随其后，将她焦急的脚步拦住，死死箍住了她的手。
不让她往前一步。
“萧无骞，你放开我！”
“苏辞，你可是忘了，自己答应过我的？”
萧无骞丝毫不为之所动。
不过一句出事，就能让她紧张担忧至此。
萧景焕在她心中的分量越重，萧无骞心里就越是说不上来的烦闷感觉。
于是只得让自己抛弃了那些胡思乱想，问向了陈昌，道：“那个孽种到底是怎么了？”
“回皇上，方才老奴过去瞧时，竟然发现孩子突然起了高热，还不时地打寒战，如今正来请示皇上，是否让太医过去一瞧？”
只是听陈昌描述症状，苏辞都觉心窍被人剜空了一大块。
她望着萧无骞，恳求道：“还求皇上立即请太医过去为焕儿医治。”
这样的事情不是第一次发生了。
每每萧景焕有事时，萧无骞总是喜欢趁机为难于她。
苏辞业已习惯了他这般。
所以在此时，免不了又如从前的许多次一样，将自己姿态放得极低，去央求他的开恩。
萧无骞只觉心口里的那一口气堵得慌。
上不去也下不来，为苏辞的这一反应而感到无端的气闷。
她总是这样看待他。
在她的眼中，自己就是个十恶不赦之人，需要她一次次如此卑微恳求？
萧无骞想要说些重话。
无奈在看到苏辞眼中的急色时，所有的话便都只盘桓在嘴边，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
他攥紧了苏辞的手。
看向陈昌，沉声道：“立即去请太医过去瞧。”
便带着苏辞也往萧景焕所在而去。
两人抵达时，萧景焕面色青紫地躺在那里，呼吸困难带来的痛苦让他张大了嘴。
但是四肢无力，胸腔也使不出劲儿。
即便是张大了嘴，也无法令自己呼吸畅快起来。
苏辞见状，立即挣脱开了萧无骞的手，慌忙奔过去。
“焕儿？阿娘来了，阿娘在这儿，别怕啊。”
她将孩子扶着坐起。
但是孩子因身体的状况，根本连坐都坐不起来。
苏辞只能颤着手将他扶正，好让他呼吸能够稍稍舒服些。
可是任凭她说再多的话，孩子都未曾有过一句回应。
一派进气少出气多。
太医说过，随着时间的增加，焕儿枯血症带来的一系列症状会越来越严重。
玉巫枕也仅仅只是能够延缓而已。
但是有玉巫枕尚且如此，若是没有玉巫枕……
苏辞不敢想象，现如今在自己怀里的孩子，又会是怎样的。
她越想越是心慌。
此时太医赶了过来。
萧无骞再看不下去苏辞如此着急慌乱模样，将她一把扯入自己怀里，只让太医上前去查看萧景焕的状况。
他甚至能够感受到，怀里的女人，身躯害怕地颤栗不住。
萧景焕，对于苏辞来说，远比她自己的性命还要来得重要……
可是凭萧景焕如今的状况，显然不可能撑得太久。
届时，苏辞会做出什么决定来？
他完全猜想不到。
却又可以明确晓得，恐怕会比这一年来，所有的绝望痛苦带给她的一切变化，都要来得可怕。
有了这个念头，萧无骞的手不由得紧了紧。
便连一直专注于萧景焕情况的苏辞，也都不由得吃痛，闷哼了一声。
听到这声呼痛，萧无骞的心方有些许的安定。
至少，如今待在他身边的女人，还是实质存在的。
太医诊断后，又连忙替萧景焕施针灌药，替其舒气。
勉强捡回一条性命。
孩子沉沉昏迷过去。
苏辞将手放在萧景焕的鼻沟下，屏住了呼吸。
感受到近乎于无的气息传来时，眉宇间的愁绪才有些许的淡去。
“如此，你满意了？”
萧无骞忍着胸口一口气，竭力忽视掉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烦绪，强行将苏辞带走。
“苏辞，朕答应你的，都已经做到了，你若是再做不到自己答应朕的，朕一定会撕碎了你。”
明明这最后的机会，苏辞也并未把握住。
可才刚。
在见到苏辞因萧景焕方寸大乱，手足无措时，萧无骞便什么都再想不到了。
因她眉目间的绝望痛苦，连带着他也觉得有股子莫大的绝望排山倒海而来。
苏辞心里还记挂着萧景焕的情况。
面对萧无骞的话，也只是说：“只要皇上不再伤害焕儿，苏辞就一定不会再违背皇上。”
今日又经历了一场生死徘徊。
一次又一次，她目睹着焕儿一脚踏入鬼门关里。
却又在太医的辛苦救治之下，才能勉强维持着一口气的存在。
不知道何时，如果连太医都再没有办法了，她的焕儿又当如何？
苏辞心底发慌。
她知道自己时日无多，找到药神，势在必行。
这样的话出口，萧无骞只觉得她的敷衍。
然而一直保持着高度紧张的状态陪着萧景焕，一直等到萧景焕的病情稳定下来，两人才离开。
此时莫说是苏辞剧痛缠身。
就是萧无骞自己，也是极大的吃不消。
他想着便要将苏辞带走，不意此时宋细细身边的宫女伏冬过来。
说道宋细细似乎又发病了，需要萧无骞过去一趟。
想到宋细细，萧无骞心窍就像是被人攥住了一般，生疼生疼的。
苏辞也早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情况。
于是主动让陈昌带着自己离开。
还是回的未央宫。
尽管她如今已不是皇后，更是身上背负着无数的罪名。
可萧无骞就是偏不让她搬到其他地方去，固执地留她在这冰冷空荡的未央宫里。
苏辞目送着陈昌转身离开，拖着疲乏的身躯，一步步迈了进去。
今夜天气不大好。
乌云蔽月，隐隐约约的，似乎还能听见一两声沉闷的雷鸣声。
要下雨了。
苏辞没有点灯，摸索着便想直接躺倒床上歇息。
却在推开门的瞬间，在见到屋子里站着的人时，彻底愣怔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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