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脱
这三日里，她都是他的人。
苏辞知道，卢湛肯回答她这一句，已算是恩泽。
所以她也就不再多问。
卢湛容貌出挑，长眉细眼，唇色分明。
偏生又不喜将他那一头绸缎般的乌发束上，而是将之拢作一处垂下，并未作太多的装饰。
他头发且长且略卷，合着繁复纹样滚边的齐整立领，说不出的贵气与特别。
苏辞跟在他身后，又没有面纱遮面，自然引来不少目光。
望京城中，当然无人不晓安伯侯的大名。
所以那目光之中，更多的是对苏辞身份的猜测。
“怕了？”路上，卢湛突然问道，“若是想要反悔，你还有机会。”
毕竟三日之期未到。
但只要苏辞期间反悔，卢湛也就必然会将玉巫枕收回来。
那她之前所有的努力便都白费。
苏辞努力将视线投向前方，忽视着旁人的指指点点，只看着卢湛的肩头。
她轻声却极是坚定，说：“苏辞从未心生悔意。”
“但是侯爷如此张扬……”
“怕皇上会知道？”卢湛将她的话截了过来。
苏辞沉默。
说不怕是假的。
已经过去一天，萧无骞或许不会注意到她的失踪。
但是她在宋细细手底下伺候，宋细细又从来不肯放过她，苏辞又岂能彻底放下心？
发现她不见，萧无骞会如何对待焕儿，苏辞想都不敢去想。
所以她立即央告道：“若是侯爷愿意，可否替苏辞打听情况？”
卢湛却倏地停下了脚步。
苏辞一个不留神，直接撞上了他硬实的后背。
额头撞出好大一个包。
苏辞疼得龇牙咧嘴。
卢湛抓着她的手，唇角弯出一个好看弧度，将她的手指向一个方向。
“本侯愿意替你打听，所以带你来了。”
“什么？”苏辞不明所以。
但随着手指的方向，苏辞的视线移了过去，脸上神色骤变，瞬间转为灰白。
“焕儿……”苏辞失声大叫。
但卢湛及时捂住了她的嘴。
“你是觉得，自己还不够引人注目吗？”卢湛轻笑。
苏辞身躯止不住地颤抖着，睁大了眼睛，望着不远处，城楼上悬挂着的孩子，几欲控制不住自己的行为。
她想将卢湛推开，自己冲上去，将焕儿救下来。
卢湛也并未用力，只虚掩着她的唇。
只要苏辞愿意，她完全可以冲过去。
但是她没有。
苏辞呼吸不畅，即便张大了嘴，仍然感到大脑窒息，让她的身体瑟瑟发抖，但冷汗却不住冒出。
“是因为我？”她问。
卢湛没有否认，“不然皇上为什么要怎么做？”
苏辞听罢，转身便想要去找到萧无骞，求他放过萧景焕。
卢湛轻悠悠的声音响起。
“昨夜你浪费了本侯两个时辰，如今还想浪费多少时间？”他丝毫不留情面，直言，“本侯没有那么多的耐心陪你玩。”
他肯舍三日时光用来交换，她就该知足了才是。
卢湛说罢，抬头望了一眼天色，觉得骄阳似火，心里躁得慌。
于是扭身抬脚便走近了一家茶馆里，要了雅间，点了茗茶，只打算消享酷暑时光。
苏辞定在远处，久久不动。
她若去寻萧无骞，卢湛便会反悔。
但若不作为，任由萧无骞将染上枯血症的萧景焕吊在城楼上……
苏辞的心百般煎熬。
卢湛择选的雅间就在上头。
她稍一抬眼，就可以看到半开的窗扇后，其芝兰玉树，无垢谪仙模样，好似不染凡俗。
苏辞脚下如同灌了铅，无论如何都动弹不得。
萧无骞的目的，就是为了逼她现身。
可她现身后，萧无骞却不会出手医治焕儿。
没有玉巫枕，她的焕儿就真的任何机会都没有了。
苏辞不敢细想。
她紧咬着下唇，干裂起皮的唇被咬破了，有浓重的铁锈味儿在口腔里漫开。
但是苏辞不作多想。
她很快进了茶馆，爬上楼，安安静静地站在卢湛身边。
卢湛性格看似温和，但瞬间变脸，反复无常的本事，却又着实令人畏惧。
便连苏辞也不例外。
她自小跟在苏成峥身边，战场都曾上过，所见杀伐凌厉者无数，此际却独独怕一个卢湛。
琢磨不透的感觉，让人心慌。
卢湛修长的手指转动着茶盏，微笑道：“跪下！”
言简意赅的两个字。
苏辞没有丝毫的犹豫，屈着膝，自骨髓里发出的钻心的疼裹挟周身。
就在苏辞渐渐跪下时，卢湛手里的茶盏摔落下去。
苏辞反应不及。
这一跪，就恰好跪在了摔碎的瓷片上。
苏辞的膝盖小腿被扎得渗出血渍来。
“疼吧？”卢湛嘴角笑意愈深，“这样你都不生气的吗？”
“……”苏辞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她习惯看着人的眼睛说话。
一来可以让对方卸下心防，全心意信任自己，二来也是出于礼貌。
但是面对卢湛，她屡屡都想要退缩。
苏辞微移开眼，道：“苏辞在这三日里，任凭侯爷差遣，绝无怨言。”
只要她不出现，萧无骞就绝不会先要了焕儿的性命。
然而卢湛做事狠决，是她这短短一日里就体会到的，她不能赌卢湛不存在的心软。
“记得就好！”卢湛倒也没有追问到底。
只是下一瞬，他说出的话，却让苏辞震惊不已。
卢湛取出怀中方巾，将指尖沾染上的茶渍拭去，形状好看的双唇一动，吐出一个字，“脱！”
“什么？”苏辞身躯一震。
她对上卢湛的眼眸，发觉后者没有分毫玩笑意味儿，比她方才回答他的话，来得还要诚恳。
卢湛冷锐的眼半眯，说：“本侯觉得心热，你穿得太厚。”
约期内，苏辞须得对他的要求言听计从。
哪怕过分。
苏辞余光瞥见远处城楼上，萧景焕小小的身躯被高悬起来。
外面日后正烈，除了苏辞因为寒毒的缘故，所以穿的衣裳较之常人厚些外，余者一概薄衫加身，还是觉得燥热不已。
焕儿被挂在那里多久了？可也是觉得酷热难耐？
苏辞不忍再去看。
卢湛循着她的目光望去，眼里没有半分浮动。
“如果不情愿，可以选择现在就离开，本侯向来不喜勉强他人。”
从卢湛要求她用三日时间来交换时，苏辞就料想到，或可会有这么一遭。
但是被如此羞辱，却是她更难以接受的一种。
她只匆匆看了一眼远处的小小身影，便迅速扭回头，半垂着脑袋，开始伸出手去解自己的裳带。
卢湛没有开口。
她便颤抖着双手，不停地将衣裳解开。
衣服件件剥落，露出满是伤痕的身躯，卢湛瞳孔几不可察地一缩。
擦伤鞭伤……这些还算是轻的，严重的居然还有烫伤。
这个女人，她到底都做过些什么啊？
卢湛眸中难得出现一丝旁的情绪。
只是苏辞埋首解衣，根本察觉不到卢湛的变化。
就在她身上最后一件也彻底从臂弯上滑落下时，门口骤然起了骚动。
“嘭——！”
雅间的大门倏尔被人从外面推开，发出一声巨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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