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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江南景9


赵知月并没有在这里驻足的打算,瞟了一眼就转身离开。

        疾行一路,赵知月连头都没回一下。到最后实在是走急了,才停下脚,“小王爷一直跟着我作甚?”

        “那你见着我就躲什么?是我太丑不堪入目吗?”许云瑾语气轻松,信步走向赵知月。

        赵知月轻退一步,笑着开了口:“殿下说笑了,殿下风姿卓越,只是男女有别罢了。”

        许云瑾想了想,的确有几分道理,于是自觉的又后退了一步,与赵知月拉出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我刚从席间出来,喝的有点多,所以想到处走走,没想到又在这里遇见了你。”

        “那挺巧的。”赵知月总感觉两人就这样原地不动的站在聊天,挺尴尬的,望了望天色,于是心念一动,“殿下,最近有一出戏唱的挺好的,如今天色尚早,不如殿下赏个脸,一同去?”

        此话一出,许云瑾是一个大写的没想到,原本他还不知道该用什么理由和她多呆一刻,没想到赵知月自己抛出了个理由。于是,一脸兴奋道:“如此甚好。”

        戏楼恰巧离此处不远,于是两人也并未叫车马,而是并肩同行至戏楼,一路上两人聊诗词,聊丝竹管弦之类,气氛也颇为悠闲。

        到了戏楼之后,店小二将两人带到来二楼一个正对戏台的包间。待两人坐下安置好之后,台上的戏已经唱了许久。

        赵知月虽没听过这出戏,但好在对故事相熟,很快便跟上了节奏,留下头脑发昏的许云瑾独自在那里理戏路。

        台上唱的正是精彩处,台下满是喝彩声。赵知月边吃干果蜜饯,也是听的一副性质盎然的模样。

        唯有许云瑾,脸色很难看,直勾勾的盯着台上跌坐在地上的青衣女旦,“简直胡诌。”

        “戏文罢了,小王爷何必在意是不是胡诌。”说完便将许云瑾面前的茶添上,又抓了把干果搁在他手上。

        许云瑾一脸不高兴的丢了几颗干果到嘴里,“这是什么时候出来的戏?我怎么不知道,你怎么会想看这个?”

        赵知月认真想了想,“唔……大约是一年前就有了,当时可出了名,但一直没机会来看,最近这段时间小女不才,又给这些个写戏的先生们提供了些故事灵感。现如今这个故事也算得上有始有终了,每个月都会唱上几出,角儿们功底都不错,长得也好,戏文写的也是上佳,引人注目,我倒是找不到什么理由去错过。”

        赵知月说好,许云瑾不依,对着这出戏评头论足,先说衣裳不好,又说唱功不行,说是靡靡之音,毫无看点。

        结束时,外边的天色已近黄昏。一出戏下来赵知月的心情还是不错的,看的很起劲。相反许云瑾却有些闷闷不乐。

        “知月,真正的故事不是这样的。”许云瑾走在赵知月身后,郁闷的拉了拉她的披帛。

        赵知月回首轻笑道:“人云亦云罢了,人们希望这个故事是怎么样的,那这个故事就得怎么样的。真的本就不如假的,不重要了。”

        赵知月一张脸巧笑嫣然,但好像笑意总是不达尽头,许云瑾感觉自己从这张笑脸后看到的是另一个赵知月,一个他并不认识但去熟悉得可怕的赵知月。

        “真的就是真的,假的永远成不了真,知月你信我。”许云瑾随手在街边小摊上买下一支桃花钗,塞到赵知月手里。

        赵知月不置可否,拿着那支桃花钗自顾自的往前走。不多时赵知月便看到前面不远处的车架,瞧清了马上的人,便立马拉着许云瑾跑到将街道的最里面。

        “干什么?”突然被拉开的许云瑾一点都摸不着头脑,一脸茫然的看着赵知月。

        “躲雨。”说完又象征性的往后退到了屋檐下。

        许云瑾不明所以的望了望天,又朝街边看了一眼,就明白过来了。“月儿……,我们又没做错什么,何须如此。”

        “我不怕见着骑马的,但是伯父伯母那里我不能不有所顾虑,大街上遇见属实有些难堪……”

        赵知月后面说了些什么许云瑾也没注意听了,他的目光撞上了骑马而过的齐明,但这一次没有了如同往常一般的不屑,而是有一些羡慕。

        许云瑾一直以来都瞧不起齐宴之的一些做派,但是他却从未对人说过,其实他多多少少有些羡慕齐明。

        他许云瑾生来尊贵,出身皇室,父亲是成宗先帝嫡子,母亲是乐圣白铭乐独女,将其待若亲子的伯父乃当今圣上。

        在旁人还在为功名利禄而寒窗苦读的时候,他生来便带爵位,毫不上进混吃等死都比绝大多数过的好。如此出身,因此自己即使幼时丧父,青年丧母,不过及冠之年便失了双亲,自此孤身一人,在旁人看来自己也并不惨,也没有什么需要怨天尤人的。

        许云瑾很多时候都在想,老天爷大概就是用镜花水月般的泼天富贵换尽了自己的亲缘吧?

        父亲在自己刚四岁那年,便在一次刺杀中为护皇帝而中毒箭身亡,自此之后温柔的母亲便像变了一个人一般,整日在祠堂父亲灵位前以泪洗面,也不在管自己,每当自己想让她抱抱的时候,她都惊慌失措的让奶娘赶紧把自己抱走。后来时间久了他们都说母亲疯了,自己也被皇伯父接进宫中由他和皇后亲自抚养,从此与母亲聚少离多。

        说是聚,其实也只是自己远远的看着她罢了,记得自己刚进宫那段时间,自己那日生辰便回家与母亲一同用膳,饭后临走之前,她悄悄塞给自己一把碎糖,小声对他说:“小瑾,糖,生辰。”

        明明是一把很不值钱的小玩意,明明就是简简单单普普通通的五个字。就勾的自己一场哭,哄得自己怎么也不肯再走。

        但是在人们的认知里,一个疯子承担不起一个母亲的责任,更何况还是所谓的皇室血脉。所以自己独自一人在红墙琉璃瓦的宫室里住了十年之久,直到十五那年才回到母亲身边。

        可即使回来了,母子两人也如同陌生人般,许云瑾想去亲近母亲,却不知道该怎么去亲近。而母亲依旧是神志不清,平日里基本上连话都不会同自己说上一句。陌生到,许云瑾都在怀疑眼前人究竟是不是自己的生母,怀疑幼时模糊记忆中,那个温柔的母亲到底存没存在过,那个神志不清醒,却悄悄给自己糖吃母亲,究竟是不是自己在宫里那冰凉塌上做的一场美梦。

        每当看见其他的孩子从书房回去后,都能赖在父亲母亲跟前撒娇,既使是宫中的皇子,与父亲无法过于亲近,但也有将其视为性命的母妃。这种时候,自己便总是会想,自己与他们到底差了什么,他们能够在父母身边嬉笑玩耍,自己只能寄人篱下。

        七岁那年自己便和堂哥们一起到尚书房念书,按照规矩,伯父给他和三堂兄一人招了一位伴读来,他的是安宁候世子许轻舟,而三堂兄的便是镇国将军齐桓独子齐明。

        自己是个不学无术的,许轻舟也同自己一样,招猫逗狗,爬树摸鱼,除了学习样样都上心,书房里的那些个同窗不是嫌弃他俩,就是看不上他俩的。

        齐明是个不同的,因为与许轻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竹马,所以成了书房里唯一肯和他俩玩的,三个人基本上算是整日胡闹,自己也本以为日子也就这样过去,但没成想到,一日,齐明突然跑到皇帝跟前说,自己不想读书,想出去习武,替还未收回漠北三城尽自己的绵薄之力。

        从那之后齐明便出了宫,三皇兄的陪读也变成了罗次辅家的小公子,自己也没再见过齐明。

        再一次见到他,还是在隔了很久的宫宴上,他同他的母亲坐在一起。因为算得上少有的朋友,所以自己也有意想瞧瞧他,好在他长的还算突出,虽比不上许轻舟,但也能轻轻松松的便在人群中找到他。

        许云瑾远远的朝齐明打招呼的时候,碰巧看到了齐夫人正爱怜的摸着齐明的头,这一幕不知怎么的,就莫名让自己感觉到很熟悉,看到齐夫人就想到此时还在府里的母亲,总觉得齐夫人像极了自己曾经的母亲。

        从那之后,他就羡慕上了齐明,羡慕他有一个爱他的母亲,羡慕他有一个完整的家。

        后来大了些,对家的渴望便渐渐淡了下来,对齐明也就只剩下欣赏,少了那些羡慕。可是直到现在遇到赵知月之后,小时候的那股劲又上来了,他羡慕齐明能得赵知月如此喜欢。

        当他得知赵知月喜欢的是齐明之后,自己便悄悄收起了那份心意。只想以知己朋友的身份陪着她,和她一起等齐明回来,等她穿着嫁衣,高高兴兴的嫁给齐明,等他们幸福安康一辈子。

        许云瑾偏头看着赵知月的侧脸发呆,赵知月的思绪如同跟着齐府的车架一同走远了一般,半点没意识到身旁还有个人。

        或许是赵知月倒霉,随口一说的瞎话也能成了真。在两人不知不觉间便下起了一场雨,伴雨而来的还有一阵不大不小的风。

        雨水顺着青瓦落下,溅湿了赵知月的鞋面。微风突起,不仅吹起了鬓角的碎发,也将两人的袖摆衣角绕到了一起,一青一蓝好似本身就是一体。

        许云瑾瞧着两人交缠的衣角,小声道:“月儿,喜欢我罢,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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