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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抉择


“世人读老庄,却都不得精要。所以世人也只是世人,老庄也仍是老庄。”柴荣喃喃念道。

        赵元长和柴荣从军帐中出来,天边既白。时日之快,从出发行动到现在,也不过是七个时辰;但对于他们来说,这是漫长的一天,漫长得用生死也无法度量。

        赵元长刚想说些什么去安慰柴荣,但他发现,这完全没有必要。再怎么样的安慰,也无法弥补柴荣灵魂另一半的空失。再怎么样的共情,也不能感受柴荣内心深处的悲痛。

        晨光倾洒,那颗孤独等待光明的启明星也隐退在了湛蓝的青空。只见柴荣的眼里少了一点柔情,但多了一份坚定,一份肩负着两个人的意志,继续前行的坚定。

        两人沉默良久,反倒是柴荣先开了口。

        “回去吧!我和你一起。”

        赵元长有点惊讶,他以为柴荣会在校场多留一阵。

        “事关重大,我要面圣!”柴荣继续补充道。

        赵元长与柴荣,刚想要动身,李竹均来报。

        “殿下,赵指挥使,营外有北辰司的人求见。”

        赵元长与柴荣都一阵诧异,互相看了看对方。昨夜,赵元长已经命李大武和章正春押送私铸坊的证物和犯人回北辰司,怎么突然又有人从司里来了。他们连忙到军营门外,只见是贺一一和章正春。

        章正春见到赵元长和柴荣,一脸尴尬地行了个礼,“殿下,大人,卑职不请自来,请责罚!”显然,他是被贺一一硬拉着来的。章正春待贺一一如亲人般,他很少会拒绝她的请求。

        章正春身后的贺一一,在晓光下的脸色,毫无生气,惨白如霜。嘴唇也干裂得像铺上了片片霜花。没有血色且干瘪的脸上,只有眼眶是湿润地透出遍布的红丝。贺一一与留寄晗虽认识的时间不久,但,是什么样的情谊,能让她不顾伤痛,连夜奔波,只证生死?

        看到此情此景,赵元长也猜到个大概。他欲言又止,回避了贺一一的眼神。这是他至今还没想好要怎么跟贺一一说的事实,而现在却连缓冲准备的时间都没有了。

        看到赵元长和柴荣的神情,贺一一尽管不相信,也不想相信,但此刻,她感觉是,自己的心脏被活生生地剖开,然后被野蛮残暴地塞下一个带着荆棘的物体。即便是心被缝上了,但只要轻轻触碰那荆棘物,都会锥心刺肉,剧痛异常。

        贺一一几近晕倒。但凡赵元长,或者柴荣,能够说一句话,她也不至于绝望如此。赵元长看到贺一一摇摇欲坠的身躯,快步走向前,一把将她抱住,二话不说地把她带入帐中。

        “告诉我不是真的!”贺一一语气里带着颤抖说道。

        赵元长没有答话,只是把贺一一小心翼翼地放在了帐中的榻上。

        “赵元长,请告诉我,这不是真的!”贺一一再用微弱的语气重复了一遍。

        “一一……”赵元长刚想说话,却又哽咽了。

        这一下的哽咽,更是把贺一一那个装上了荆棘物的心,甩在地上,再用脚踩上几回。碎了一地的心,那些溅出来的腥红血浆,仿佛在嗤笑她的过分聪明。

        已然成汨的泪水模糊了贺一一的视线,她颤颤地说道:“是我,是我害了神仙姐姐!”

        “不是你的错!”赵元长说道。

        “就是我!是我推到那山栀是染料的一种,然后才找到的必沁坊,找到了正觉山。是我,让她通知你,是我,就是我!如果我没有想到山栀可以做为染料,如果我不让她去找你,如果我没有让她独自行动,她就不会死!是我,是我害了神仙姐姐!是我……”

        贺一一的面色本来就苍白,这一嘶声裂肺地恸哭,那双红肿的眼睛在她蔫枯的脸上显得更加不协调。这么多年,她第一次觉得,自己曾经引以为豪的嗅觉,突然变成了一个害人的工具。想到这里,内心的愧疚如风浪翻腾汹涌,把她卷起来,再重重地拍打在悬崖峭壁下。

        对于留寄晗为何会出现在正觉山,赵元长一直百思不得其解。如今他知道了。如果没有那支冷箭,这是多么完美的一次力挽狂澜。

        这是赵元长第二次看到贺一一这样痛哭嚎啕。对上一次,是她在爷爷贺年的棺木之前。想必,在贺一一的心里,已经把留寄晗当做自己的至亲了。

        贺一一大部分时间都是给人阳光活泼的感觉。而这一刻,她将自己最脆弱敏感的另一面,以这种失声啕哭的方式,毫无掩饰与保留地交给了赵元长。

        赵元长深呼吸一口气,紧紧地揽住了贺一一。忽如其来的私心,让他不敢想象,如果在法鼓山,贺一一没有坚持下来;如果昨日去正觉寺的是她,那会怎么样。

        人生经不起太多的来不及与失去。所以,此刻,他只想把她紧紧抱住。是安抚也好,支撑也罢,他只想让贺一一知道,喜与乐,悲与痛,他都同在。他希望自己能成为贺一一最亲近的人,最可靠的山,最坚实的垒。

        ……

        待贺一一的情绪稳定了一些,赵元长和柴荣把她带到了留寄晗的墓前。这个情景倒是让人想起了在玉香瑶门前的煎饼摊,四人有吃有喝,还一同商量着侦查的计谋。但现在却成了坟前的瞻仰与感慨。他们三人都没有说话,没有哭泣,安静得连蝴蝶飞过煽动翅膀的声音都能听见,仿佛他们都怕惊扰了留寄晗的寝睡。是的,她只是睡去了。漂泊多年了,她累了,需要好好地,静静地,长长地睡一觉。

        “殿下,赵使……”

        此时,白丙龙匆匆走来,他手里拿着一条似是绑在衣袖上的黑色手带,然后递给了柴荣,说道:“这是弟兄们昨日在回营的路上拾获,应该是那名逃逸的黑衣男子所遗留!”白丙龙突然眦目咬牙,继续说:“奶奶的,居然被他跑了!气煞我也!”

        柴荣接过这条手带,紧紧地握在手心,那力度都似乎要把手带握个粉碎。但这条普通的手带,又能作为什么线索?

        可贺一一却突然眉头紧蹙,面色变得青白起来,那青白并非因为伤口的疼痛,也不是因为悲伤过度,那是一种莫名的恐惧和震惊!

        “魏皖!”贺一一双唇颤抖着,低声说道。

        接着她又稍稍把音量提高了一点,再重复了一遍,“是魏皖!”

        “什么?!”赵元长、柴荣、白丙龙三人异口同声地问道。

        “这手带是魏皖的!上面除了有铜、碳的气味,还有竹香、桐烟墨、以及檀香的气味,后面三者,正正是那日我在玉香瑶以及相国府上闻到的,魏皖身上的气味。”

        “一一姑娘,你确定?”柴荣紧张地问道。

        贺一一点了点头,看向赵元长,说:“赵元长,你可还记得当日我们在相国府,魏皖的衣袖上也是绑了这种手带?”

        赵元长拿起了手带,骤眼看上去真的与平常部曲用的那种,没有什么区别。他再仔细打量了一番,发现手带上沾了一些毛絮。他拿了一丝,在日光下看了看。

        “这是?”贺一一问道。

        “毛发。”赵元长回答道,接着他转向了白丙龙,问:“白将军,昨日那黑衣男子骑的马是何颜色?”赵元长问道。

        “回赵使,黑色!”

        “那不是马的毛,这是灰白色!”赵元长道。

        “给我闻闻。”贺一一道。她从赵元长手中接过了那根细小的灰白毛发,认真地嗅了嗅。“嗯,这是狸奴的毛发!可,魏皖养猫?!你可从他房间里见过猫?”

        “那日我都在找字迹,没注意到是否有猫。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手带极大可能就是魏皖的。”赵元长道。

        “这样说,魏皖也是天道会的人?而这,天道会有可能勾结北汉?那慕容震翾……”柴荣看向赵元长,难以置信地不敢往下说。

        “那你们还愣着干嘛?还不去抓捕魏皖?!”贺一一激动地说道。

        “一一,不要冲动!光是一条手带还不足以证明!”赵元长道。

        “怎么就不够了?是不是因为慕容震翾,你们就不敢去了?”贺一一质问道。

        “一一……”

        赵元长话音未落,柴荣便解释道:“一一姑娘,元长说得对,一条手带不足以证明那黑衣人就是魏皖。即便魏皖就是那黑衣人,他也不会是真正的幕后主谋。所以,通过他,揪出幕后主谋,才是最终的目标。如今,我们不能打草惊蛇,不能让他们发现,我们已经察觉他们,怀疑他们。而是,暗中观察,甚至制造机会,等他们露出马脚。”

        “对,我们不是慕容震翾,我们是怕没有足够的证据,把他们一网打尽。”赵元长道。

        “证据?!是不是只要找到慕容震翾与天道会有关的证据,就能坐实他谋逆?就能帮神仙姐姐报仇?”

        赵元长默默地点了点头。

        贺一一看向留寄晗的墓碑,感觉昨日那么近,却又那么远。她心中对留寄晗的愧疚,让她有了一个决定。她刚想要开口,但她看向了赵元长和柴荣,她料定他们一定不会答应,所以她就把这个决定藏在心里。

        ……

        在回去的路上,贺一一对赵元长说:“大人,我有个请求。”

        赵元长心里咯噔了一下,贺一一几乎不会称呼他“大人”,她肯定有些什么重要的事情要说。

        “何事?”

        “回去之后,我想,先搬回章家养伤。”

        赵元长惊讶地皱了皱眉,问道:“为何?在司里不也可以养伤吗?”

        贺一一知道,赵元长是不会轻易放自己走的。她淡淡一笑,解释道:“司里都是你们这班大老爷们,我一个女子,多不方便啊!再说,总不能老麻烦佩兰姑娘来照顾我吧,她又不是北辰司的人,你就不怕柴太医怪你撬墙角啊?但在章家,我有章正春的妹妹章正蕾照顾我,我跟她是闺蜜,照顾起来也方便。”

        这个解释滴水不漏,无懈可击,可在赵元长听来,总觉得有不够充分的地方,但却说不来。

        贺一一看着赵元长有所顾虑的表情,又说道:“怎么?你是担心我一去不回,没饭吃啊?放心!饿不死你的!再说了,这伤筋动骨一百天,我一时半刻也干不了粗重活。还不如放我个假,休息好了,再给你们做好吃的!”

        赵元长犹豫了一下,但又觉得没有可以拒绝的理由。连日来的事件,对她打击确实很大,休息一下也是对的。北辰司除了她以外,也没有其他女人了,以前还有留寄晗常来看看,现在……或许她也不想触景伤情吧。

        斟酌片刻,赵元长轻轻地“嗯”了一声。

        “多谢了。啊,对了,我休假前,可以看看陈叔吗?”贺一一道。

        赵元长沉默了一阵,又“嗯”了一声。

        贺一一满意地笑了笑,道:“谢大人准许!”

        只是,赵元长敏锐的触觉,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是因为她称呼自己“大人”了吗?还是说,她只在有所求的时候,才称自己“大人”?也许只是自己太多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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