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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方的冬天来得稍晚些,但到底还是如约而至了。

        越是低年级,节日氛围越浓,高一学生们都不可抑制的沉浸在欢度平安夜的兴奋中,平安夜的晚自习,全班都兴致冲冲的选择留校,年段长对于新集体借以节日的名义第一次誓要热热闹闹的聚在一块搞出点什么名堂来表示理解,只要不过分闹腾,过于影响其他年段晚自习的正常秩序就不过多干涉。

        大家了然的关起门来,低调的搞事情。

        江则作为班长负责组织此次活动,支出了部分班费采购了全班分量的苹果。

        在时一的眼中,平安夜的苹果不同之处在于多了层别致的外包装,却卖出了比平日光溜溜的苹果还高的价格。时一手捧红彤彤的大颗苹果,端详了良久,江则逐个分发精美的小卡片和用于包装苹果的方形纸盒。

        写上祝福语,彼此赠送,或者自留。

        时一犹豫了很久,小卡片翻来覆去的看了一遍又一遍,就是不知道提笔写些什么话应景,这是一年的年末,再过几天,撕去本年最后几页的日历,大街小巷的各家各户又该换本了。她知道该展望未来,写些鼓励的话,却不知道该捡哪个方面的哪一句较为合适。

        她先把包装盒撑起,苹果塞入其中,不急着封口。

        平安果要送给谁,她还拿不定主意,不是说她自己心里没个选定的对象,而是指她体内无数个声音都指明想送给林越,却不能任由被牵着走,不管是明面还是私下,她都少了个为自己的别有用心撑起正大光明的理由。所以,除此之外呢?

        时一两相权衡,择其中立,一笔一划写得认真。

        尤翘楚给她发来消息的时候,她刚好写完搁笔。

        “出来下。”

        她听话地走出班级,尤翘楚提着一整袋苹果恭候在外,在她面前摊开,特阔气的说一句:“挑吧,想要哪个?”

        时一被她弄得膛目结舌,开口的第一句话便是:“你......没病吧?”

        “干嘛啊!平安夜呢!我好心来送苹果的!”尤翘楚不服气。

        “刚从学校附近的水果摊买完苹果回来上晚自习的?”时一满腹狐疑。

        尤翘楚提着随处可见的红色塑料袋,里面盛满了七八个光溜溜的红苹果,她看多了平安夜之际众多商家极力包装的平安果,现在瞧着尤翘楚如此接地气的拎着一大袋苹果凭她挑选,着实一愣,“怎么卖的啊?多少钱一斤?”

        时一随手从尤翘楚张着的袋子里拿起一个,卖相还挺好的,一看就是用心挑选过的,她问的认真,是真想知道普通称斤卖的能比变着花样装饰过的苹果便宜多少。

        尤翘楚没理会她,只当看着智障:“傻逼才提着一整袋苹果送人呢。”

        时一听出了她的话外音,敢情这不是她自己去买的啊。

        “谁这么......”时一不知道该怎么用词好更贴切的形容这不同常人脑回路下的举动。

        “我怀疑何佑禹是不是脑子不正常,他提着一整袋的苹果来找我,跟我说,尤翘楚,平安夜快乐哈。”尤翘楚清了清嗓子,像模像样的在时一面前还原情景,包括那殷勤的无端献媚样,都淋漓地展现。

        时一能想象尤翘楚接过这沉重的水果袋一副“我他妈?”的懵逼状。

        时一只得傻笑,除此之外说不出其他的话来解释这两人莫名怪异的相处模式。

        “我打开一看连个形式化的外包装都没有。”尤翘楚翻着白眼,“他还真诚的说是刚买的,还是亲自挑选的新鲜苹果。”

        时一笑:“那他也用不着买这么多吧。”

        “他说,买特意包装好的苹果贵,普通苹果挑挑拣拣半天只买一个他又不好意思,我拎着这一袋七八个苹果反问他,也没觉得便宜到哪去,要是老老实实买那一个总不至于花出这一大袋的钱吧,你说他一心想着划算反倒买亏了,他说他乐意,我觉得就是傻。”尤翘楚无奈了,她当时从他手里接过时,心已经往下沉了一大半,“可他也用不着这么够意思吧,拎着七八个全给我了,我想着反正都是苹果,又都是别人给的,爱要不要,可又掂量来,思量去,他就是故意的,谁他妈平安夜送一大袋苹果给别人啊!”

        时一只是笑,手里拿着一个何佑禹慷慨送给尤翘楚的苹果:“合适吗?他买给你的,然后你送我?”

        “哎呀,无所谓啦,有什么不合适的,送我送你不都一样,提着一袋七八个苹果,我可不想回到家后再被我爸妈问怎么下晚自习后还自己主动去水果摊买了一袋苹果回去。你再拿一个走吧,我吃不完还嫌重。”尤翘楚说完又从袋里拿了一个苹果塞到时一手里,“多拿一个,帮我分担点。”

        “你放教室,一天一两个的量,慢慢吃,一周总该吃完了,苹果挺耐放的。”

        “拉倒吧,我还有同学送的,谁有事没事天天塞一颗苹果吃啊,况且这苹果也不小,下课十分钟若想慢悠悠的吃,三两下还解决不掉一颗,天天面对着它,我会吃吐的。”尤翘楚边说又边从袋子掏起了一个。

        “我拿两个就够了。”时一双手握着两个大红苹果,看着尤翘楚举到一半的第三颗苹果,时一下意识的手朝里缩了下。

        “谁说这个给你了。”尤翘楚往时一怀里一塞,“我是让你给林越的。”然后奸诈地挑眉一笑。

        “哦。”时一为自己的想当然回击尤翘楚一个托着长音的低沉“哦”字。又转念一想,抱着三颗苹果转身回班,“你等我一下。”

        等时一出来的时候,手里是她还没送出去的平安果,时一托着装着苹果的方形纸盒:“送你了,平安夜快乐。”

        尤翘楚拧巴着脸,刚送出去解决掉三颗苹果,又从时一这收来了一个:“这么随便?”

        “哪随便了,可比何佑禹的那一整袋强多了。”

        “是......强多了。”尤翘楚被她这话噎着,慢吞吞地接过,因为一颗苹果扭着一张不情愿的脸,“我们俩还是别这么客气了,礼尚往来在这时候没必要的。”尤翘楚准备把苹果往时一那推回去。

        “这不一样,有外包装的呢。”时一不吃尤翘楚的那一套,骄傲地指了指送出去的苹果外壳。

        “你怎么不送林越?”尤翘楚反问道。

        “算了吧。”时一的语音一下子弱了下去。

        林越打开后门的时候,时一和尤翘楚还在门口面面相觑。

        “呀!林越!”尤翘楚先开口激动的打着招呼。

        “来送苹果的?”林越也友好的回应,视线不自觉的被尤翘楚红色塑料袋吸引了去。

        “嗯,你来的正好,喏,你的份,平安夜、圣诞节快乐哈!”尤翘楚二话不说就把时一刚抛给她的苹果借机转嫁给林越。

        时一不可思议的看着尤翘楚的大胆举措,又吃惊的看着林越欣然接受地说了句:“谢谢。”

        时一噤声,不敢多说什么,尤翘楚假借她自己的名义帮时一的递送到林越手中,她也不好戳穿。

        尤翘楚喜滋滋的丢了“包袱”,还顺便促成了一件善举。

        “班级里一会要一块放电影看了。”林越拍拍时一的肩,提醒道。

        “那你们先进去看电影吧,我也要回班了。”尤翘楚识趣的功成身退。

        时一盯着林越拿在手里的装有小卡片的苹果盒,应了声:“嗯。”

        “一会回去坐公交?”

        “嗯。”

        林越回座后,江则状似无意的随口一问:“别人送的?”

        “嗯,同学。”林越不多做解释。

        教室内一片漆黑,只有白色幕布上放映的电影闪着微弱的光。

        林越就着勉强的光线,打开苹果盒,意料之内地取出了里面的小卡片。

        “很高兴认识你”

        林越会心一笑。卡片内的白色底板上,端端正正的写着这六个字,干净简单,甚至不留有一个标点符号。

        时一有些坐立不安,她无心观看电影情节,单手撑着脑袋对着摆放在课桌上的三个苹果来回扫视。尤翘楚塞给她的第三个本要带她转交给林越的苹果这下也送不出去。

        她不知道要送给谁,模棱两可、指意不明的话安插在谁那都像是那么一回事。

        换作给了别人,她大可不做没必要的揣测。她怕是她想太多,太过字字拆解计较。任旁人看来都是句再通俗易懂不过的字面意,可但凡触及到林越,她不免在其中赋予了这三年多来的喜欢,林越看不懂,但她话里话外都有鼓快要渗透纸面的暗恋要溢出。

        他自是不明白,但她忐忑难安,为莫须有的心虚。

        很高兴认识你,为这三年多来的欢喜。

        林越把时一的小卡片沿着之前的折痕小心翼翼的折好放在衣兜里,他把自己的那份原本已经放好在小纸盒内的苹果拿出,塞进了其他东西,自此之前,他本没打算在小卡片上写些什么大多相差无几的场面话,但此刻他觉得有必要对时一的“真挚”给出相应的回复。

        影片播放近尾声,八点半响起的晚自习下课铃,剩余的二十分钟电影内容只得暂停。大家相互道别,说着“圣诞快乐”、“平安夜快乐”诸如此类的祝福语。住校生占大多数,他们不紧不慢的收拾,嬉笑打闹中满是闲情逸致的欢脱。

        江则走到时一面前,递送出苹果,好似时一的理所当然与应得。

        时一有一秒的错愕,连连摆着手,指着桌上还未收起的三个红彤彤的大苹果:“不了,收太多,我吃不完的。”可还是礼貌的说句,“谢谢。”

        “这不一样。”江则看着时一的“满面愁容”,为这三个不知如何处理的苹果,由心觉得她可爱,不由分说的把自己的那份与三颗苹果放在一堆,然后扬长而去,只留下一句:“明天见。”

        江则不知道她为何苦恼,容不得她拒绝,时一只能收拾干净课桌,把四个苹果排排放在抽屉的书堆中。

        时一收拾好书包准备离开班级时,刻意扫视了一眼班级,已经不见林越人影,她以为林越本打算和她一起走,才问她是否放学搭公交回去,林越不在视线范围内,应该是先走一步了,在她和江则纠结于苹果的归处时,她难抑的小失落踩着楼梯不紧不慢的顺着栏杆往下走,直到走近在教学楼门口等她的林越,才有眼前一亮的欢喜。

        “额......你等我?”时一不确定的询问。

        “嗯。”

        他们一同走向公交站,时一拽着书包肩带,林越单手插着兜,他们并肩在昏黄路灯下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很长,在远处黏在一起。

        时一善于从不足为道的微小处自我陶醉,比如现在。

        公交迟迟不来,时一就安静的站在公交站牌前盯着脚下的影子,百无聊赖,在林越看不见的地方,微偏着头、插着手,促一对成双影子的“地下恋”。

        林越侧过书包,时一忽地安分,直挺挺的站那,朝着来车的方向,佯装观察车况。

        林越拉开书包拉链,拿出了那个早已妥当的苹果盒。

        时一下意识的呆住,死盯着林越手里的苹果盒。

        他.....这是?要送我吗?

        “这个真不一样,你先别急着拒收。”林越看时一这退退缩缩的架势,便急着解释。

        时一听出了,刚才林越是有在听江则与她的谈话内容。

        时一主动接过,笑容毫不遮掩的挂在脸上,说了句:“谢谢。”

        她从没给自己留有拒绝林越的余地,无论他是否有所求,她默默记着他的好,不断加温,不断增色,不断烙印在心里,反反复复的如数家珍。

        她不知道他说的不一样是否指身份的不同,还是其他什么她想不到的方面,她捧在手心,没有实实在在的苹果坠感,却是有着不相同的重量,是意外的轻巧。

        她不急着当面打开,想把这份意外的惊喜独留一人时沾沾自喜。

        他们握着把杆,随着公交摇摇晃晃的前进,时一把书包背到身前,勉强倚着扶杆,拿出了语文练习册和一张撕下的作业单。

        “这是今晚的作业清单,手写的或背诵的,是否要交和要交的日期我都备注在旁边了。还有你如果实在对阅读题犯难,可以借鉴下我的。”时一一并交到林越手里。

        “你这么快就写完语文作业了?”林越拿在手里,字里行间的细致。

        “课间写好的,慢慢写,一点点腾出时间,其实量也不是很多。”

        林越对理科兴致高昂,也就自然而然的习惯把语文作业压后,本就对其兴趣缺缺,又偏爱理科,有时压轴题钻研久了,对繁琐的语文阅读自是没了耐心,弄得晚了,一周总有那么两三次在十一点过后qq联系时一答案拍照。一来二去的麻烦,总归有点不好意思,只得发着“嘿嘿”傻笑的消息作为感谢。时一做作业却不似林越那般偏袒,她大多随性,看情况选择,作业清单里的量各科穿插着写,哪些好解决,就先从哪着手,她再怎么对语文上心,日日“关爱”它,也总有腻烦的时候。

        林越做题细致,越烧脑越较真,唯一的不足怕是总没规矩的记过作业,作业少还好说,若当日各科作业连番轰炸,老师再提几点细致的要求,他就有些捡了芝麻丢了西瓜,作业要求漏洞百出了。他也总是在组长催交作业,检查核实作业内容时,要么记错了时间,忘了写,要么勾错了题号,写错了题目。

        宋因冉会体贴的包庇他,为林越补作业留足时间,老师要批改,她又不好直接将自己的作业本甩给林越照抄,有时急了,就站在林越边上,顺着林越的写字进度,她对着题目一字一句的现场组织新的答案给林越听写,她延缓该作业整合到老师办公室的时间,为了林越,宁可多拖延了一个课间,然后再把林越从缺交名单上划掉。

        林越不至于过分到次次如此,可但凡他“不长记性”的那么几次,总还有个宋因冉关照他。

        宋因冉乐在其中,她每帮林越逃脱一次语文老师的追究,林越每受她偏袒一次而幸免于难,宋因冉都默默的在心底里记上了一笔,以换取在作业名单上划掉的痕迹,她心甘情愿的做,也与之对等地痴想,林越将会以另一种她所希望的方式偿还给她。

        她想给林越很多很多看得见的好,得到林越很多很多真切实在的特殊。

        时一后来总会在放学前优先解决完当天的语文作业,语文课大多在早上,她课间若没事,就抓紧时间写,十分钟的课间,积少成多总还是够的,作业多了,有时甚至会牺牲掉部分午休时间,就为了在林越面前装作轻松的把作业转交给他,一副算不上什么事的举手之劳。连同当日的作业清单,时一都会亲手写两份,其中一份自留,一份给林越,内容备注详尽。

        她不希望林越看穿她刻意而为之的好,她要的是她为林越的所作为都似表面的那般“顺便”。

        后来,那些班里的“明眼人”都对宋因冉多少有些心知肚明,宋因冉却已经善于在他人小声暧昧的笑问她:“诶,你就说实话吧,是不是喜欢林越啊。”、“老实招了吧,你喜欢林越对不对?”“喜欢就直说嘛,大家都看出来了,有什么大不了的。”时,游刃有余的回答上一句:“没有的事,你别想太多啦。”

        而时一不会忘记宋因冉追问她是不是喜欢林越,及她口中的那句“时一,我喜欢林越。”

        时一的反问,宋因冉认真的点了下头,不掩饰的承认和同学的八卦,宋因冉笑着否认,耐心的解释,其实都是直接或变相的答案。16

        晚些时候,廖韵之打来电话,说是周日那天怕是不能跟她们一起出门逛街了,她早已和叶承彦约好见面,她深感歉意的同时是带着蜜意的甜。

        时一表示理解。

        廖韵之没能和叶承彦考到同一所学校,是她一直惋惜的事。

        得之不易的爱情令人小心翼翼。

        初三下半年,黑板上的倒计时逐日递减,廖韵之便会哀叹连连,那是还没撕破那层纸的那段朦胧日子,廖韵之一面对时间紧张兮兮一面自我感性道:“我总希望时间过得慢点,日子拖得长些。”

        彼时的廖韵之对叶承彦是不能自已的喜欢。

        “中考还是快点来吧。”她急迫地催促时间,是叶承彦的拒绝。

        急不可耐的摆脱和妄加累赘的束缚都是她。

        度日如年的煎熬难耐和分秒必争的浓情蜜意也是她。

        她活脱脱的把自己独留一人的情感过成了跌宕起伏的剧情。

        时一把此次出门的真正目的告诉廖韵之,廖韵之又带有三分犹豫不决。

        “其实你和叶承彦一起来也挺好的,人多点也不尴尬,东窗事发你也能帮我挡着些。”时一转着笔杆,劝说廖韵之,她知道占用他们情侣俩的独处时间不厚道,可总是两人腻在一块挺没劲的,她不知道她这么想算不算对,她一个单身人士可能还无法参透其中,但她又真诚的认为这是个机会,“我和翘楚都没怎么接触过叶承彦,你就当带他出来,见见‘娘家人’,彼此联络下。”

        “我问问他。”廖韵之松口,她也认为时一的话在理,此前每每和她们谈论起叶承彦都只是纸上谈兵,现在既然在一起了,总归是要正式照面下的。

        所有的课程中时一最喜欢的是物理课,因为它需要隔三差五的实验操作和数据统计来辅助教学。所以物理课跟其它课程不同,老师不在本班授课而是在物理实验室,真正令她欢喜的原因在于,物理老师要求一男一女组队搭档坐同桌,说是协调发展。

        每周三和周五都有物理课,所以这成了时一一周中最期待的课时。

        第一周的时候新生见面,物理老师也同样是说了些她的课程要求和相关纪律性的问题。教材开篇是以以理论性的东西为主,一方面暂时不急着搭档做实验,另一方面总不可能拿宝贵的四十五分钟课堂时间给同学们调换座位,所以第一周先按固定班级里的座位坐。物理老师通人情的地方在于同学们可以课后自己组队协商,她不要求硬性规定排座位。

        那天的最后一节是自习课,夏季白昼长,夜色来得晚,天幕慢悠悠的一点点沉下来,下课铃响时时一也没要走的意思。校门口的路窄而长,接送小孩的大人坐在电动车车座上排在小道两旁,不时与旁边的人闲聊三两句等着孩子出来。

        作业写得差不多了,时一不急着走,索性把手头上的最后一点题做完,她完全可以想象校门口毫无秩序地拥挤成一片的景象,大家收拾书包走人,教室一下子空荡了许多,当天值日生打扫完走后,劳动委员周安余还来提醒她一声:“要清校了,刚开学学习的劲可以先缓一缓,也不急着一开始就这么卖力。”

        “你先走吧,班级门窗灯一会我来关。”时一不急着解释。在人人绞尽脑汁往上爬的环境里,所有的想当然似乎都显得那么情有可原。

        时一不知道傍晚放学时林越还溜去足球场踢球,她没去在意那么多,时时留意他,却在林越回到空荡荡的教室内拿书包,站在教室的后头朝前对背对着他奋笔疾书的时一招呼道:“走吗?”

        时一不紧不慢地合上作业本,几近不假思索地回了句:“走。”

        时一暗暗地想这简直就像是她的刻意所为。

        林越也不催促,悠哉地站在从窗口射进来的夕阳余晖中,成为他毛茸茸的金黄边框,罩得整个人越发柔软。

        他们沿着小道慢慢的踱回去,三两小车从旁开过,她踩着人形道上的小格子走得规矩。

        她看得出林越在努力调试自己的步调,配合着她做着无聊的蠢事,甚至令她于心不忍,后来也就作罢,不再拘泥于人行道上铺的小格,按照正常的步幅迈。

        林越率先打破沉默,开口:“搭档找好了吗?”

        “还没。”时一摇了摇头。

        “有倾向的人选了吗?”

        “都可以吧。”时一真没想那么多,甚至于课后就把这事给忘了,她其实没什么所谓,只要处的来,没所谓一定要指名道姓是谁。

        林越沉默了,时一想着他兴许在思考什么,她不得而知,也不打断他思绪。

        “我也还没。”林越良久才开口,后突然站立在人行道上,不再往前走。

        时一不解地回看了一眼。林越好端端地走着却停住不动,只见他对着时一满是期待的指着自己,那无端的献媚样就像路边随处可见又避之不及的不良卖家,硬是拦着你的去路不让走还极力推销自己的某样产品,“那你觉得我怎样?”

        时一假意认真思考了两秒,有样学样地摸索着下巴上下打量着他,他倒也配合的站得笔直,时一险些没管控住面部表情,淡淡地回了句:“还行。”

        “我们一起吧。”林越不再嬉皮笑脸,说得认真,认真到时一动容地想,他怎么能把这么平常的一句简单话说得如此深情。

        拨撩得她的心一颤一颤的,心满意足得恨不得连连点头答应,可还是很是矜持的说:“好。”

        林越屁颠屁颠的跟上她,时一不免想,到底是谁占了谁的便宜,谁又得了逞。

        就算是不良卖家又如何,林越这个大活人站在她面前向她推销自己,面不改色,她没有理由拒绝,她怎么可能拒绝。

        她想错了,其实有所谓的,只要是林越,任何事情都是有所谓的。

        她又继续踩着小格,执着的一格一格往前走,林越又甘于陪她做着看似没劲的幼稚举动。

        她愉悦的想,真有意思。

        时一享受不约而同的默契。

        “下次如果自习课后你还留在班上写作业,顺便等等我,等我踢球回来一起走吧。”

        时一轻声答应:“好。”

        她从今往回想想,那天他们其实没聊几句,慢慢悠悠的往家走,偶有的一问一答都是约定与承诺。她多好啊,好得她自己都要先自恋的感动一番,又好得时时为林越倾倒,满心都是迫不及待的应允。

        物理课上的实验,林越主导操作,时一负责搭手,做些细微处的调整,他报实验数值,她低头拿纸笔统计,再一起演算、推导。

        物理老师在小组间来回走动巡视,他们率先完成举手示意,老师走过来核实,点头表示满意。

        周围个别组的同学在一些注意事项上没处理好,导致结果与理想值不符,叫走了林越帮忙看看问题所在,时一一个人干巴巴的在原地坐着,又拿起面前的器材亲自操作一遍,却卡在了其中的某项步骤上,怎么看都觉得不对。林越在操作时,她处于旁观状,私以为都熟记于心,可真正重新摆弄起来又不像那么回事了。

        林越帮完其他同学回位,看到时一一个人毫无进展的捣腾,主动纠正,重新示范了一次,时一尴尬得默默铭记在心。

        “我听叶承彦说这周末他也有去。”林越把重组的器材拆掉,整理好,放回原位。

        时一也跟着一起弄:“恩,我拜托韵之的,让学长一个男的陪着我们挺别扭的,多个男的也有商有量的,即使遭女生冷落怠慢了,好歹还有个同性安慰下。”

        “所以何佑禹也叫上了我。”林越有点哭笑不得。

        时一不淡定了:“你也一起?”

        林越坐在座位上,手肘落在桌面单手撑着头,面对着她,认真地点下去。

        江则来收实验报告单的时候,时一还怔在那与林越面面相觑,一时半会没缓过来,江则提醒了下,她才赶忙把压在书下的实验报告单递给他,仍旧沉浸在刚才的话题里。

        “他是认真的?”时一确认道,可想而知何佑禹已经和林越打成一片,这事都能捎上林越。

        但其实也不全因如此,林越跟她们是同学,她又和尤翘楚关系密切,何佑禹叫上林越无可厚非。

        “应该吧。”林越倒是一副无关紧要。

        那她也就不能显得很在意,淡淡然的回了句:“人多点也好。”

        周末逛街,整一流程下来尤翘楚都是蹦哒的,直到落座饭桌见到迎面走来的何佑禹本喜笑颜开的脸立马板起,掐着时一的手问她怎么回事。

        时一不好解释,何佑禹毫无顾忌的往尤翘楚对面一坐,手动拆起了自己面前消毒碗筷的塑料套,尤翘楚见他这自来熟的架势,再傻也该心知肚明。不经由尤翘楚同意,何佑禹就准备伸手拿起她刚摆好的餐具往一大盆刚端上来的热水里烫一烫,好再次消毒,尤翘楚立马挡在前,义正言辞的摆明立场:“用不着你来,我自己有手。”然后两指捏着边角处,熟练的把一个个碗碟伸进热水里过一遍。

        何佑禹也不争不抢,都依着尤翘楚,安安分分的摆弄自己的餐具。

        就连服务员把菜单拿到何佑禹的面前,他也是一脸讨好的把它推向尤翘楚,尽显绅士。

        尤翘楚哪是那么容易打发的人,何佑禹百依百顺的模样,真叫人欠揍。

        她不客气的接过,假模假样地翻看了几页。

        “你请客?”

        “补偿你的。”何佑禹镇定自若的大气。

        “就这样?”

        “慢慢还,不急。”

        “那我不客气了。”尤翘楚也不推脱。

        何佑禹乖巧点头。

        时一和林越一连几口喝着茶水,大眼瞪小眼,不好插话。

        何佑禹逆来顺受,尤翘楚时时备着的尖刺在兀自唱着没劲的独角戏后卸下了防御,倘若过分针锋相对就是她的不知趣和无理取闹。换作平时,两人愣是你一言我一语,拧巴着一个点僵持不下,她还能把错都归咎于何佑禹不懂得怜香惜玉,脏水胡乱往他身上泼,然后强调自己作为女生的弱势。

        她渐渐习惯了的相处模式,一下子变了调,浑身不自在。

        何佑禹不论尤翘楚怎么说,都不反驳与她对干。她但凡提出什么要求,他都默许,她刚想燃起点战火纷争,就被他的唯命是从浇灭了那点本可以燎原的星星之火。

        她也不自讨没趣,端着茶水喝,一条条的刷着微博,看看有没什么新更新的博人眼球的热门话题。

        一条qq消息在手机屏幕顶端跳了出来,尤翘楚看了一眼,来自何佑禹。

        “加入足球部吧,别退了。”

        尤翘楚没好气地划掉。

        视若无睹,继续往下刷,看到搞笑处凑过去递给时一一起看,然后自己不合时宜的笑得开怀。

        时一看到了何佑禹发来的第二条消息。

        “求你。”

        尤翘楚再次狠心划掉,眉眼都不皱一下,全当对面的那位是空气。

        时一抬眼看到的是何佑禹满是哀求和无奈的恳求。

        “你回一句吧。”时一看不下去,小声在尤翘楚耳边说。

        她此行来的目的,就在于帮忙打圆场,她能发挥的这么一点作用也仅限于此。

        “你脑子没病吧,隔着一张桌发什么消息。”尤翘楚不客气开腔,公共场合又不好意思怒吼,强压制着自己的音调。

        “那你亲口答应我不退部了。”何佑禹不理尤翘楚的“犬吠”,直入主题,好声好气的劝说。

        “神经病!”尤翘楚隔了许久只说了这么一句话。

        其实她态度没有强硬到一定要退部的地步,她无视了何佑禹好长一段时间,也没太把那事放心头上,她就喜欢何佑禹悔不当初的千不该万不该,然后使尽浑身解数来换她的一个点头答应。多好啊,被人处处供着。

        廖韵之和叶承彦来的时候,正好上菜,时一让他们在这顿大餐前可以随处走走逛逛,没必要浪费来之不易的独处时间一定跟她们呆一块,时间差不多了,她再发个地址通知廖韵之他们来,这算是时一的愧疚感那一点微小的良心弥补,但其实重头戏就在于这顿饭,她怕自己一个人毫无招架之力。

        他们来的时间节点其实挺尴尬的,大家相互间还没打招呼,先是听着何佑禹放低姿态的一句:“大小姐,求你了。”

        这场面一下子就令尤翘楚收不住了,何佑禹诚恳到她若不接受,就该是她的不对与任性。

        廖韵之还对内情略知一二,叶承彦明显的一脸状况外,时一招呼他们先坐下来。

        尤翘楚绷不住,还有外人在,着实该相互给个面子把这事翻篇了,轻咳了两下,算是清了清嗓子:“先说好,我不打扫足球部卫生。”

        “好。”

        “你也不能任意差遣我。”

        “好。”

        “不准随意污蔑、反驳我。”

        “好。”何佑禹细想,觉得不对劲,力图洗刷自己莫须有的罪名,“我什么时候污蔑你了?”

        “就汽水那事!”尤翘楚说起来还来气了。

        “还不就是你急着回家然后晃的。”何佑禹自我辩驳申冤,当时滋了他一身,黏黏腻腻的难受了他一路,他也没说啥啊,尤翘楚咋咋呼呼的死活觉得他委屈了她。

        “你还说!”尤翘楚瞪眼回去,她才刚说完,何佑禹就反驳她。

        “行行行。”何佑禹放弃了,随她怎么舒坦怎么想吧,“还有吗?”

        尤翘楚冥思苦想了一会还有什么要开的条件。

        “我想到了再补充。”

        “好。”

        何佑禹小媳妇那般唯唯诺诺,完全占了下风。

        饭桌上的其他人看傻了眼。

        那顿饭后来吃得很顺畅,大家相互夹着菜,说说笑笑,叶承彦除去和何佑禹是第一次见面以外,因为之前和他们同一所学校,所以也很快适应了他们的话题。

        叶承彦主动端着廖韵之空着的干净瓷碗盛着刚舀起的一大勺汤放到她的面前。

        廖韵之那时在和时一说话,转回头看到身边贴心的叶承彦,安心地说:“谢谢。”

        叶承彦默默催促她,别总顾着聊天,先专心把面前的东西吃完再说。

        尤翘楚佯装嫌弃,搓着手臂,说是鸡皮疙瘩掉一地,禁止公共场合屠狗,不厚道。

        别人小情侣的撒狗粮,在她那不叫虐,简直比虐还致命,那是恶狠狠的屠,不带血的四溅。

        时一却看见廖韵之背着叶承彦偷偷把碗中不多的香菜一点一点挑出。

        廖韵之不喜欢香菜的味道,严重到只要自己所吃的某样东西沾了一点香菜她都无法忍受,不敢动筷尝试。

        那次她们在外头的一家面馆吃拉面,廖韵之事先提醒老板不加香菜,也许是忙昏了头,等到看到端到面前的面汤时,里面竟洋洋洒洒的放了不少。

        廖韵之不知如何是好。

        尤翘楚替她问老板可不可以换一碗。

        廖韵之对着老板抱歉地说着不好意思。

        那碗拉面被重新端回后厨,却也只是被端回去剔除面上所能看见的香菜痕迹,然后同一碗又放在廖韵之的面前。

        廖韵之不好意思再麻烦人家,神色纠结,老板显然没明白她的意思。

        就算老板把香菜挑拣得干干净净,肉眼看不出一星半点,她只要稍微尝尝汤水就会本能的皱眉,瑟下舌头。

        尤翘楚把自己的那碗拉面跟她换:“你吃我这碗吧,这种也挺好吃的。”

        尤翘楚跟她俩点的不一样,但重要的是她那碗面正好不加香菜。

        而现在,时一却看见廖韵之强忍着肠胃对香菜的不适感,一小口一小口的往肚里咽。

        叶承彦不知道廖韵之为什么盛汤的碗中空无一物,任由它白白放在一边,也不急着往里添。

        他知道廖韵之不喜欢香菜吗?

        她知道廖韵之有多喜欢他吗?

        09

        校运会当天上午的项目结束后,中午她们三人结伴在学校附近的餐饮店吃饭,尤翘楚孜孜不倦的说着有趣的话题,时一配合的不时附和几句,发表自己的看法,回应自始至终精力旺盛的尤翘楚是时一作为听众最得体的表现形式。可反观廖韵之自落座后一直被低气压所笼罩着,勉强的简单应答一两声,对着面前的食物挑挑拣拣,随意吃了几口饭入肚就放下碗筷,对着前不久自动重启的手机,软件一个个开启又一个个划掉,在她们看来也不知道廖韵之到底在干什么。

        尤翘楚看不过去,觉得单单她和时一两个兀自唱着双簧很是没劲,就关心的问了一句:“怎么了,不吃饭吗?”

        “不舒服,吃不下。”廖韵之低声底气的说。

        “好吧,那你休息会,一会再吃。”尤翘楚对着那几乎完整的套餐觉得可惜,最值钱的那块肉还一口都没咬呢。

        廖韵之本来胃口就小又因没什么食欲而吃得不多,时一只是简单的以为她是真的肚子不舒服吃不下,没想太多过分在意。

        而所有的异端都有其最本质的原因,只有她心知肚明。

        晚上廖韵之跟时一谈起这件事后她才知道,理由无他,时一隔着手机屏幕只觉得懊恼,中午怎么就没多问几句,多留个心。

        廖韵之因中午得知叶承彦先前发给她看的腹肌照也发给了他同班的女生,致使她的思绪纷乱繁杂,食不知味。

        廖韵之说。

        “心好累,总感觉他好像对我不一样,却总是一次次听到他对我好像对其他人一样。”

        “继续的话很累人,我倒羡慕你,默默喜欢,然后不会听到太多他的绯闻。”

        “班上的、隔壁班的,感觉他们总是有意无意的和我说些叶承彦什么的之类有关的内容。”

        时一终于明白这个女生想方设法的在他面前佯装自然热情,一点点猎取不远不近的猎物,内心却同样承受着各种错综复杂,想过放弃,却依旧相信奇迹,努力屏蔽伤心的信息,却无法掩盖。那种仿佛全世界都注目着他,被迫曝光在她目之所及的范围内的现实正努力蹂躏着她摇摆的心,却只能暗自沮丧。

        校运会结束后过不久是叶承彦的生日,“愚蠢”的廖韵之紧张到不行,一次次反反复复问时一的意见,一次次的精心改进方案。挖空心思的想要弄得尽善尽美又富有别致,澎湃的心想变得与众不同。

        “隔天一早就在想今天是你过生日,我要做什么。不想在凌晨打电话怕吵到你,中午又怕打了聊不久,特意选在晚上想打给你,还没到五点就开始想是要七点给你打电话,还是八点打给你,你比较有空,好不容易熬到了八点你却关机了。之前想好的所有话题一下子都没用了,我在想你应该是去庆祝生日了晚点回来再打。结果你回来后却不怎么理睬。本想问你,你难道不奇怪我最近为什么没找你吗?可能你是无所谓吧。运动会那天我听说你把你的照片发给了你班上的一个女生,你说过你的照片只发给几个好朋友的,我那两天真的很不开心,不开心我有什么办法吗,我就不理你,甚至后来还躲着你,我生气,气你,也气我自己怎么那么烂。但是有什么办法,说好不要理你,可是周五在年级走廊里你一打招呼我又很low地理你了,当初信誓旦旦地说不理你的话全都抛在了脑后。拜托你,如果你对所有人都这么好的话那我就不要你的好了,今晚我真的很讨厌你一句我去睡觉了就可以忽视我的感情,忽视我的存在,如果你都是这样那我也承认,过去的就让他过去,每次想要放弃是你又总是让我感觉我不一样,天蝎座性格造就了我的敏感,我也讨厌爱胡思乱想的我,现在只求你不要打扰我的生活,以后见面不要打招呼了吧。”

        以上是她码给那位心如止水的当事人最真挚无奈的告白,心怀侥幸的期许他会有所挽留。可隔天叶承彦只是回了个再简单不过的字眼:“恩。”

        廖韵之却因他的肯定回答而击碎了心,自此杳无音讯,学会了不惊不扰。

        廖韵之曾愚蠢的把叶承彦的联系方式屏蔽、拉黑、删除,过后又很没骨气的加了回来,她唯一的傲气就是自此以后再也不跟个傻逼似的主动找他聊天,尽扯些天南地北没用的话题,冷场又尴尬,还要极力想着如何圆回来。

        “最好笑的哪是我努力挖掘研究出的笑话,分明是我自己好吗!”廖韵之坐在震耳欲聋的ktv包厢内,一声声地哭诉,哭累了,唱歌,唱到尽情。那天时一和尤翘楚谁也没敢和她抢麦。

        在她的身上时一仿佛遇见了另一个自己,见证了所有因为爱情而努力付出的少女心思,小心翼翼的设想考虑又心存私欲的计划方案,会贪恋多聊一会儿天的感觉,会生气自己的情绪被牵着鼻子走,会因为自己与他人别无二致而失望……于此种种的巧合都透着股蓄意。

        “时一,你说,你老实告诉我,我到底该不该继续放纵自己的情感喜欢他?”廖韵之唱到情深处,拿着麦克风对着时一一遍遍的质问。

        时一答不上来,半句安慰的话都说不出口。感情的事太劳神伤精,倾注太多心血,最后却毫无所获,这笔买卖划不来。不过她并没资格讲这句话,以前,在她对廖韵之喜欢叶承彦这件事并不知情前,她总觉得欣慰,欣慰自己的好友都不至于沦落到苦心暗恋他人这般的如此困境,需要她这么安慰。

        廖韵之努力克制着情绪,趴在时一肩上啜泣,哽咽地说着:“时一我真羡慕那些人。旁人的爱情简单概括起来便是,她喜欢他,他也喜欢她。可为什么轮到自己则是,我喜欢他,他却不得而知。”

        时一知道廖韵之口中的旁人并不包括她,她和廖韵之也不过都是相差无几的境遇。

        然后廖韵之又突然从时一肩窝处抬起头,热泪盈眶地直视时一的眼睛:“不对,不得而知还能自欺欺人,可是他拒绝了我。”说到最后廖韵之掩面嚎啕大哭。

        尤翘楚一次次用手顺着廖韵之的背,安抚她的情绪。

        多说无益,时一自己都无法自我安慰,让她以什么理由来说服廖韵之放弃。

        在擦干眼泪看清现实后,体育课,操场上,廖韵之会故意转身躲避由此经过的叶承彦。

        “其实每次我都不想怎样,但是他又总是像昨天体育课那样,故意呆在那,好像想让我看到过去找他一样,这样又让我想歪,他是不是想怎样。”

        旁观者永远也无法料想到一个平日举止幼稚无聊的女生会因为一个已不相干的男生而一个晚上频繁更改签名四次。

        接连几日为了避而不见,沉淀心境,以身体不舒服为由课间操向班长请假,一个人呆呆地坐在空荡的教室内。

        因为叶承彦的狠心打破了廖韵之所有的美好幻想。而对方浑然不觉、无动于衷。

        后来廖韵之告诉时一,其实叶承彦的生日当晚她收到了同班生的告白。起先她一面等着叶承彦回复信息,一面陪着那名同学闲聊只当是打发时间熬过这不知所措的分秒。

        廖韵之一开始是真的全然不知后续的发展会演变成如此,不然她定会扼杀这个开始,不留给尴尬任何一丝滋生的境地。她自认为只是纯粹的与好友里的同学聊天,时间倒也过得极快。

        她聊了一整晚,却也等了一整晚。

        对方告白时,她愕然了,也拒绝了。

        所有的故事反转都发生在了那天生日当晚——雨夜中。廖韵之终于明白“无巧不成书”的现实含义,她在等叶承彦的时候,越至深夜越觉心冷,玻璃心一截截的破碎,叶承彦的形象也轰然坍塌,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用她的话说“我都感觉今夜凌晨的雨都是为我下的”。而与此同时却是始料未及的告白,她突然间觉得所有的戏剧性都发生在了她身上。最后因没心情下线了。

        “爱你的人和你爱的人你会选择谁”这是她漫长的追逐过程中累积的伤心、失望后,拖着疲惫的心问出最为现实却始终没有准确答案的情感问题。

        时一不知如何是好。

        “我说多可笑,心刚碎了,就有另一个人来补,可惜他不是我爱的人。”

        “其实我也想了下,我一直在追逐我喜欢的人,如果我回头看,也许不会那么累。”

        “时一,我终于体会到他对我说出口的决绝,不带一分情感。原来拒绝别人如此轻而易举、毫无波澜。我自己都如此,又怎能奢望他对我有所念想,怪他不懂我。”

        留恋是滋养犯贱的摇篮。

        时一以第三者的立场静观着一位青春期少女的小心思因某个魂牵梦绕的男生而跌宕起伏的心路历程。各色的生活细节揉杂成一团,最终形成一段捋不直,道不完的青涩回忆,这份无果的追逐终将转化为一场漫长的道别。

        尤翘楚对廖韵之说:“他没有,从来都没有想过,你做了那么多,又有什么用?”

        等廖韵之情绪终有好转,安定了心绪后,一次交谈中她和她们说:“想和男朋友去打第一个耳洞。”彼时仍旧单身的她又自嘲的笑笑,“但可能有点久了,要等到我结婚了。”

        她哪是她自认为的差劲女生,只要她愿意,谈场恋爱根本不在话下。

        只要……她愿意。

        她是在等一个她作为叶承彦女朋友的时机款款向他走去。

        尤翘楚向来交际圈广泛,她生性放荡爱自由,此前分分合合的谈过几个,好在都好聚好散,不至于像时一和廖韵之现如今仍在一棵树上吊死。

        经历这段挫折后,唯一让时一和尤翘楚略感欣慰的是,廖韵之知轻重,虽在中考前的几次市质检中水平发挥略有不当,成绩忽起忽落,但好在梳理好情感后,在最后的冲刺阶段卯足了劲,取得了理想的成绩。

        这之间的那段日子里,她无数次蠢蠢欲动的起过联系叶承彦的念头,但一想到中考在即,就按压了下去,硬生生的斩断了不切实际的痴心妄想。

        中考结束的那天晚上,她“不知廉耻”地打了叶承彦的手机号码,时一可以想象出电话接通前廖韵之随着手机听筒中冗长的“嘟嘟”声,心率极其不平稳的感觉,一颗心脏险些跳出胸腔,她是在给自己最后一次“不要脸”的机会。

        意料之内,叶承彦再次拒绝了她。这次她真切地听清楚了叶承彦隔着手机字句清晰的从嘴里吐纳出:“抱歉。”

        毫无波澜的歉意。

        挂断电话后,廖韵之由无声的抽泣转为不可控的哇哇大哭,就像丢失了心爱玩具的小孩,不顾脸面,撕心裂肺。

        尤翘楚说真的很佩服廖韵之的毅力,不顾脸面,跌跌撞撞,勇往直前。如果换作是她,她根本做不到如此,坚持至今。

        廖韵之是真的喜欢叶承彦。

        她给她们的解释是没遇到对眼的人,暂时先不换目标,可是事实就是她打从心底里觉得任何人都比不过叶承彦,谁都没有他好。

        之前在喜欢的人面前那么小心翼翼维护彼此情谊的女生,却恰恰是最愿意为爱涉险的人。

        廖韵之心如死灰。

        但她没料到的是自己一次次的死灰复燃。

        尤翘楚看不下去,训斥说:“喜欢到入骨就是他妈的倒贴!”

        暑假那次尤翘楚的邀约,廖韵之坐在沁人的甜品店内嘴里紧咬着吸管,单手支撑着下巴,隔着一整面的玻璃墙,室外的景象一览无遗。

        时一持着一小勺的冰淇淋送至廖韵之的唇边,暗示她该将视线收回,把注意力集中在眼前的事物上。廖韵之配合地张嘴吞下。

        “容易走神的人多半心怀鬼胎。”时一说,说完后她后悔了,惊觉说错了话,自己开的玩笑一点都不恰当,她是怕廖韵之又因叶承彦而心事重重,不死心。

        “现在已经不仅是鬼胎这么简单了,简直都幻化成人形,就差没走到眼前。”尤翘楚插嘴,结果被时一的一记白眼瞪了回去,只剩下一阵毫不掩饰的笑。

        “我只是觉得周边变化挺大的。”自初三起,学业繁重,她们已很久没有好好的一同走在街上舒心的散心。

        “喏。”尤翘楚朝玻璃墙外的方向扬了扬头,用手指一一指明其中的变化。

        时一和廖韵之耐心聆听着她的讲解,眼珠随着她的指尖转动。最后落在了不远处正侧身站立在街道旁打着电话的少年身上,他不时探身向前往左右两旁的街道张望。

        廖韵之下意识的躲闪,将视线收回,搅动着面前的饮品,低头不作声的喝着。

        “他怎么在这?”尤翘楚和时一显然是慢了半拍,对视一眼后,把目光转向廖韵之,一同问出彼此的疑惑。

        廖韵之有点无语,这也是她心中的疑惑。

        “我怎么知道。”她现在只祈求不要碰面才好。

        如果换作以前她们大可保证这份机缘巧合下隐藏着廖韵之蓄谋已久的成份,但今非昔比。

        廖韵之对她们的疑心病不予理睬。

        时一摇头叹息,感慨一句:“命中相生。”

        “没相克就不错了,还命中相生,那早八百年都干嘛去了。”尤翘楚愤恨不平。

        “恐怕与他命中相生的另有其人。”

        如果是以前她们定会悉心照顾廖韵之的情绪,说些委婉的话安慰她,可就算处处绕道避开现实,她也仍旧次次被现实扇了响亮的耳光。

        所以,她们也就不再避讳,直抒胸臆,总比间接性伤害来的强。

        这样来的快去的也快。

        廖韵之不顾身旁的争论,望着玻璃外同行的一对男女,难掩失望之情。

        起初她扭头是担心隔着一整面的玻璃会将自己毫无保留的曝光在他的视线范围内,过后才想起玻璃外的人根本看不到室内的动静,此举无疑是自己的多虑,才敢再次把头扭向他站立之处的方向。

        他同身旁俏丽的少女迎面走来,这才看清他的全部面容。

        “我们走吧。”廖韵之斜跨搁置一旁的包,起身欲离开。

        “可是这么走出去不就正好在门口撞了个正着,那多尴尬啊。”尤翘楚是在替廖韵之尴尬,她自己其实倒是无所谓,可显然对方并不领情。

        “总好过坐在这假装什么都没看见,等着他们上前打招呼,客套的回一句好巧,相互寒暄几句,等他们在附近的桌前落座,眼神还会不时在空中交汇。这样就不尴尬吗?”廖韵之显然按捺不住,她招架不了这么窘迫的局面,她控制不住。

        “在这也呆的够久了。”廖韵之一边朝门口的柜台走去,一边掏着包里的钱。

        “也许你说的没错,韵之心中的那枚鬼胎如今真的幻化成人形,走到了她的眼前。”尤翘楚用手遮掩着嘴,靠近时一,跟在廖韵之身后小声说道。

        结账,转身,朝门口走去。每一个举动都刻不容缓,带着假意的淡然。

        廖韵之从内而外推开右边的玻璃门,而此刻叶承彦正握着左边的门把欲从外向内推开。

        两人站立在原地,都不再进行下一个动作。

        到底还是难逃一面。

        廖韵之内心沮丧,嘴角还是在叶承彦叫住自己的名字时微扬,回了一句:“好久不见。”

        其实哪是那么夸张的事,也不过是一个暑假,如她口中那般的恍如隔世,廖韵之对叶承彦倾注的所有欢喜都像是昨日重现。

        这种回答完全是在情理之中,客套而应景,无任何多余词缀。

        停顿了几秒,礼貌性地朝叶承彦身旁的女生简单的眼神示意以示招呼后,继续手中的动作,将推门的幅度拉的更大,以方便全身而退。

        头顶晴空万里,却无法驱散廖韵之心中那片风雨欲来前,令人压抑的乌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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