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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第71章《宜昌作家散文选》序


上世纪九十年代以后,我就有了一个坏毛病:读书只喜欢洋人的、古人的,不大喜欢现当代作家的作品,对宜昌本土作家作品就看得更少。

        个中原因我想很多朋友不言自明。人生苦短,精力有限,若要悉数读尽天下书,即使活上千年,也恐难完成此任。因此,藏书要藏名著,读书要读精品,这是我一惯的阅读主张。况且,名著、精品不是哪个党派、哪个文豪、哪个权威机关评判的,而是靠时间和历史这两位无情而公正的大师定夺的。

        智者千虑,也有一失。我不是智者,当然也就不知失之多少回了。譬如,不大看或者说根本不愿看宜昌本土作家作品,就是一大过失矣。究其原因,还是“外来的和尚会念经”之俗念作祟。2006年9月,颇得余闲。我受宜昌市作协指派,以三峡晚报《宜昌作家撷英》专栏为依托,编辑《宜昌作家散文选》。我要感谢市作协给我这个机会,让宜昌作家的作品着着实实给我上了一课,使我懂得“自己的文章,别人的老婆”的理论是多么荒谬。我在编选此书的时候,完全可称得上“沉浸浓郁,含英咀华”。我几乎天天被宜昌作家的作品所感动。感动之时常常忘形,还情不自禁冒出粗话:“狗日的,写得真好!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啊!”人有时也怪,似乎只有说粗话才能把感情表达得酣畅。

        光说粗话毕竟低俗,还得说说好的理由。

        老作家如鄢国陪、黄声笑、习久兰,我就不说了,他们的小说、诗歌,早有《中国当代文学史》予以定评,用不着我在此多嘴饶舌。我只是想说,他们是我们宜昌人的骄傲。就是因为有了鄢国陪的《漩流》、黄声笑的《北京见到毛主席》、习久兰的《公社铺云我下雨》等作品,才使中国文坛不敢小瞧宜昌。

        还是说说这本选集的作品吧。

        最能让我震撼的是以映泉、吕志青为代表的小说家的作品。映泉、吕志青、姚鄂梅、田天、陈宏灿、蒋杏、万昌言、周立荣、韩永明、闫刚、陈孝荣、杜鸿等人,他们的散文作品,有点像苏东坡表述自己的作品一样:“如万斛泉源,不择地而出,在平地滔滔汨汨,一泻千里。”何以造成如此局面?我姑妄猜测:这是由于小说家长于叙事使然也。小说家写惯了人物命运,当不是用一个又一个情节来铺陈故事的时候,只是选取写小说剩下的边角废料,但这个边角废料绝不是普通材料,看似平常,其质地是那样坚实,光泽是那样动人,因此加工成的散文作品虽说只有一两千来字,其内容也只是生活中的某个瞬间,但表达的思想感情,却能给你灵魂深处以重重一击。映泉的《最后一念》(嘿,题目令人想起都德小说《最后一课》),写的是文革时期舅爷弥留之际说的一句大实话:“……斗人的,挨斗的,反正都是要死的。”就是这样一句具有哲学意义的语言,叫映泉胸襟突然豁达,从此懂得了人生。他的语言也许没有散文家的语言那样华丽,但叙述从容不迫,张弛有度,千字短文却能胜过言之无物的洋洋万言。

        吕志青的中篇小说《南京在哪里?》在上海这样的大地方获大奖,足见具有大家气象的才情。可我更喜欢他那绵中藏针的散文。他的散文常常取材于我们身边熟视无睹的事物。本书选辑的《迷惘者的回旋曲》,写的是一个人的胡思乱想,甚至是我们每个人在生活中都可能有过的彷徨……这些不经意的事情,经他一加工,所表达的生活哲理,就像金子一样闪闪发光,让你心中一凛。他的观察是犀利的,能从平凡的日常生活看出不平凡的道理来;他的写法是细腻的,叙述描写是那样游刃有余;他的推理是严密的,步步为营,直至征服你的内心。

        说来也怪,作家们都是喜欢文学的,可是经营了半辈子之后,发现文学并不是令人销魂的美女,而是挥之不去的“魔鬼”。姚鄂梅的《自言自语》,蒋杏的《尴尬之旅》,周立荣的《为什么写作》,韩永明的《她在一个什么地方等我》,陈孝荣的《我以一生筑大厦》等作品,毫无例外地表达了作家们苦恋文学的复杂感情。姚鄂梅的孤独、韩永明的无奈、周立荣的感伤、陈孝荣的叹惋……无不叫人思绪万千,感慨不已。由于作品反映的是作家们几十年郁积于心的感情,所以,他们一旦找到坦陈心迹、直抒胸臆的泻口,其澎拜的激情,就汹涌而出,大有排山倒海之势。这也是小说家散文好看的重要原因。

        其次是诗人的散文也叫我感动。著名诗人刘不朽,是我十分敬重的老师。当年他驰骋于文坛之时,我还只是一个中学生。八十年代,有幸开会见到他时,我就像一位业余歌手见到歌坛大腕时张不开嘴一样,自惭形秽。我俩甚至没有谈过文学。我只是远远地注视着他,默默地品读他朝气蓬勃的诗。近年来,他闭门谢客,执着于《三峡探奥》的写作,先且不论这部书的学术价值究竟有多大,仅这位有着七十多岁高龄的老作家对生命的严肃态度,就足以让我们后辈汗颜!这次选载的《三峡悬棺起源新解》,叫我想起了“大胆假设,小心求证”的胡适思想,表达了他独特的对三峡悬棺起源的认知。由于作者是诗人出身,虽说他写的是学术性文字,但不难看出,全文仍燃烧着诗的火焰。诗人姚永标《太阳出来了,但我们要睡了》是催人泪下之作。他以如泣如诉的口吻,叙述了祖母、母亲、姐夫的不幸,,让人感到生活的沉重与艰辛,唯有爱可以战胜苦难。此外,刘小平的《写在〈巴山夷水〉出版之际》,周凌云的《一座孤傲的庙》等诗人的散文作品,语言是诗化的,描摹是空灵的,无不散发着只有诗人独有的浪漫主义情怀。

        再该说说散文作家的作品了。应该说,宜昌是有一个以李华章、甘茂华、胡世全、温新阶等为代表的三峡散文作家群,或者说是一个散文作家的方阵。从取材来看,他们都是写三峡、写清江、写巴楚,或描写风景,或记叙人情,大都写出了三峡的美。我是主张散文要表现美的。其实,不光是散文,一切文学艺术都应该表现美。钱谷融教授说得好:“人生原本是平淡无味的,况且还经常遭遇一些天灾人祸,使人感到人生之艰难与无奈,所以经常会产生失落、失望甚至绝望之情。但是,正是有了艺术,有了许多艺术家和艺术作品,它们把人心中真与善展示出来,把刹那间的美凝固下来,变成永恒,才使得人生生机盎然。”都是表现美,散文作家的风格又不尽相同。李华章的《千年屋》,是通过母亲“让棺“的深情叙述,写母亲的崇高与大美;甘茂华的《三峡的声音与姿态》,是通过川江号子和峡江地理的细致描写,则写出峡江山水的雄奇之美;胡世全是学历史的,他的《沧桑大峡谷》,自然是少不了三峡沧桑变迁史的,因而他的作品更是透露出几分悲壮之美。

        散文作家群中,还值得一提的是“新生代”。青年作家谭岩、陈刚、梅子、朱朝敏、王玲等人,他们有一个共同特点,就是善于从普通平凡事物中取材,写出年青人不安静的心灵世界。谭岩的《乡村素描》,写出了乡村生活的哲理;梅子的《穿过历史的烟云》,写出了一个家族的繁衍史;陈刚的《乡村静境》,写出了乡村生活的诗意;朱朝敏的《打开九畹溪》,则致力于生命意义的探寻;王玲《七月的心恋》,写出了新时代父女两代人的膈膜……面对年青作家的冲劲与长势,我常常喜悦而又惊骇:我辈自叹弗如矣!

        本书的另一亮点,收录了以符号、高峡、黄波、张勇、杨学武为代表的杂文作家的佳作。符号从市领导岗位上退下来,没有官场的束缚,不说是口无遮拦,毕竟是敢于直言了。他的作品始终有一种干预社会、关注民生的使命感和责任感。黄波,是宜昌文坛升起的一颗瞩目的新星。他年纪不大,却像学富五车、饱经沧桑的老者,以老辣的笔法,独立的人格,敢与杂坛名家“试比高”。他的随笔《朱自清的1948年》、《新闻史上的“范长江现象”》等,其语言的老辣、逻辑的缜密、思想的深刻,不得不令人叹服。如果说宜昌作家走向全国的话,黄波就是这样一位每年全国杂文选本“入选率”最高,且以数十篇作品刊发我国知名报刊的新秀,率先大踏步地走向全国了。此外,高峡的新颖立论、张勇的优美语言、杨学武的严谨推理,都给我们留下了难忘的印象。

        《宜昌作家散文选》,可以说是宜昌多年来难得的一本精品集,是宜昌读者认识本土作家的一本优秀读物。我道此言的另一依据是,除了作家本身作品的魅力外,张永久兄以他诗人的语言功力、小说家的叙事实力、编辑家的认知能力,对不少作家及其作品予以了评介和赏析,为这本书可读可赏可藏增色不少。这些点评不能说篇篇精彩,表达了永久兄个人喜好的文学主张和审美情趣,无不镌刻着强烈的“张氏”烙印,但仍不失为宜昌文学园林里最为动情的导游辞。

        本书也收录了我的肤浅之作,我是不便王婆卖瓜的。我出生于上世纪困难年月,成长于动乱之中,读书甚少。读书少也就罢了,偏偏又喜欢上了文学;喜欢文学原本也不是一件什么不好的事,不幸的是本来营养不良,而又热衷于干着营养透支的事,这就注定喜欢文学的我,难免有几分悲怆。好在我有这样一个浅识:不管你是总统也好,还是将军也罢;你是作家也好,还是农民也罢,人的一生都是一个过程而已。既然都只是一个过程,正如“农民哲学家”——映泉的舅舅说的:反正人都是要死的。这就大可不必以结果论英雄了。只要自己觉得生命燃烧,生活快乐,并能以自己的作品给苦难的人生带来些许的快意和美感,也就足矣。

        有人会说:你把宜昌作家捧得如此之高,难道他们真是这样吗?凡事都具两面性:宜昌作家当然还有诸多不足。譬如,宜昌除映泉、姚鄂梅、吕志青、黄波以外,具有全国影响的大家还不是很多。这部书的大部分篇什质量是好的,但也有作品,好似红漆家俱,规矩,方正,其结构也很严谨,语言也很优美,就是不能震撼人的心灵。我们要勇敢地面对这个现实,才是有自信心的表现。

        搞文学真是一桩苦差事。多少有才华有抱负的作家,气冲斗牛,除少数侥幸在《四库全书》的经、史、子、集中留下文字外,大都呕心沥血,饮恨而终。何以至此?除学养缺失等多种因素之外,道不足也。我至今仍然认为,文要载道。经、史、子、集为何传世?是道使然,是文史哲融于一炉使然。现在有作家终于明白,注重读书,这当然很对,但依鄙人拙见,这只能解决文的问题。而道也就是我们现在所说的思想,是要靠作家拥抱现实的潜心观察和生命体验获得的,而不是关在象牙塔中拾人牙慧。当然,既是文学作品,毫无疑问要讲究文采和形象。譬如小说,你思想再深刻,道理再伟大,偌无扣人心弦的情节和呼之欲出的人物,也是白搭。传世的作品必然是内容与形式完美的结合。《诗经》、《论语》、《史记》、《红楼梦》等历代名著,无一不诠释着这个规律。

        好了,言多必失,这是古人早有定论的。在大家没有看到正文之前,我说得够多的了。就此打住。若不经意冲撞谁了,请多多包涵。

        2006年10月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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