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52章 读吕志青作品记

好些年没读小说了，有是偶而看一眼《小说选刊》，但翻不了几页，就放下了。不知是年龄大了，兴趣发生了转移；还是那些小说本身缺乏魅力不能吸引我。最近，一口气读完吕志青的两个中篇小说《失去楚国的人》、《爱智者的晚年》，才发现好的小说还是能吸引我的。

        吕的小说，就其主要倾向来看，属于现代派作品。说实话，对吕的小说，我原来有点担心。就是怕他学现代主义、后现代主义手法走得太远，比如淡化故事情节，或者说没有人物，没有情节。但看完后，才发现我的担心是多余的。他的小说是有故事情节的，而故事情节的发展，自然，符合逻辑，为塑造人物、表达作者思想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失去楚国的人》写康小宁如何研究楚文化、如何与小尤恋爱、如何革命、如何失败等，这些情节的设置，都丝丝相扣，有条不紊，很能吸引人。

        从小说的主题来看，也是相当深刻的。《失去楚国的人》通过楚文化研究专家、《丰城文汇》杂志社副主编康小宁在编辑部人员的怂恿下领导反腐败的失败以及失去工作、失去爱情、失去自我，总之“失去楚国”的故事，令人信服地描写了当代社会人与人、人与社会、人与自我的尖锐对立，深刻地表现了当代知识分子的精神危机。读后让人更加关注社会的健康发展。《爱智者的晚年》通过何为如何攻克失眠和与梁可恋爱失败的故事，表现了人在社会中的孤立、悲哀和人与人之间的隔膜与无法沟通。何为认为他与梁可的无法沟通，主要是语言。我们知道，语言不过是工具而已。其实他俩的根本分歧是思想；梁可是一名搞文明创建的机关干部，是主流意识形态熏陶、培养出来的人，从她的谈吐和行为来看，是有点异化了的人，这当然与这个向往自由，渴望爱情的人格格不入。他惦记了七年的人，竟然与他无法沟通，这也是他失眠的因素之一。他的小说，就其思想意义来讲，有点像萨特为了宣扬他存在主义哲学的《墙》、《局外人》等小说一样，充满着哲学意味，给人一种混沌感和磅礴感，甚至对读者产生一种难以对接的压迫感。

        一般来说，与传统的现实主义小说相比，现代派小说不大重视人物形象的塑造，而吕的小说却仍然注意刻划人物。《失去楚国的人》有名有姓的六七个，但康小宁的正义、执着又有几分书生气的形象、小尤的浪漫、冲动又有几分势利的形象，小说塑造得比较成功。《爱智者的晚年》里面何为、梁可，尤其是梁可这个机关干部的形象很有时代特点。

        吕的小说，可贵的是对现代派的手法有扬弃，对现实主义的手法有保留，这就使吕的小说很难说是纯粹的现代主义的作品。所谓扬弃，是说他采用的现代主义的手法很有度。他摒弃了中国读者不大习惯的荒诞、刻意夸张、晦涩难懂的手法，采用的是能让人明白的象征手法，极大的深化了主题。《失去楚国的人》，小说的“倒立”，实际上是指要换一个角度看社会和世界。或者说许多正面的事情，要从反面看，才能看清事情的真相。失去楚国，意味着“失去工作、失去爱情、失去自我”。《爱智者的晚年》中，“失眠”意味着孤独，与人无法沟通。小说写何为与梁可的恋爱失败，只是手段，深层用心主要是为了表达何为与主流意识形态中的假大空政治的冲突。而这种假大空政治正是造成人的失眠或者说对人的伤害的重要原因。所谓保留，是说他继承了现实主义讲究故事情节和人物刻划等传统手法，增强了小说的可读性。

        现代派作家热衷于挖掘人的潜意识，大量采用“内心独白”“自由联想”的手法，表现人物意识“自然”流动状态，力求开掘人物心理的复杂性。从吕志青的小说来看，《爱智者的晚年》集中体现了这一点。小说中有大量的何为的心理描写、思维描写。哪怕是也有一些情节的描写，也是通过心理叙述的口吻表现的。

        总之，我认为吕的小说是成功地将现实主义和现代主义手法相结合，成为能够为中国读者接受的新小说。他的小说，始终有两条线：一条是明线，或者说现实主义线。无论是何为的失眠和恋爱，康小宁的改革悲剧，都是现实生活中实实在在的生活故事。一条是暗线，或者说现代主义线，即象征线，如《失去楚国的人》中“失去楚国”线、《爱智者的晚年》中的“失眠”线等，都具有强烈的比喻意义和象征意义。

        但小说中在写药名、花名、药方，用了那么多的篇幅，是值得商榷的。这样长的篇幅，可能导致读者不能坚持阅读。总的来看，吕的小说毕竟是现代主义小说，属于阳春白雪的范畴。这种小说往往曲高和寡。小说如果过于内化，太个人主义，太拘泥于个人感受，它将不为大众所接受。这是作者今后应该思考的。

        2008年12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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