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十五章
如果说粮草是圈套，那突厥必然会在峡谷处设下埋伏，但对方却成功突袭了后援部队，可见对方知晓梁俊松的行军路线
从金州大营到赫连山不只一条路线可选择，中间还有岔路口，行军路线是临行前众将领围在一起共同制定的，其中考虑了距离，隐蔽性以及对敌人的迷惑性等因素
但突厥却精准的守在了梁俊松行军的路线中，说没有提前得知消息谁都不会相信
镇北王想到军中竟有叛徒，且职位不低，气的浑身发抖
就在此时突厥发动进攻的号角又吹响了，这次，突厥将梁俊松队伍中被俘的八百将士绑在一起，放在阵前，形成两排人肉护盾
正准备迎战的先锋营和隐蔽在防御工事高处的弓箭手都愣住了，这可是他们同生共死的兄弟们，这让他们如何下得去手，一时间人人都眼眶发红，握着武器的手隐隐发抖
眼看敌军已慢慢逼近弓箭射程内，先锋军已被一步步逼退至防御工事内，但仍无人敢擅动
突厥大军狡猾的停在了弓箭射程外，而俘虏们恰好都停在射程内，两军一时间形成了诡异的对峙
突厥阵前有人喊话，要求大曻军队退后五里，相当于直接让出了所有的防御工事，届时突厥将有险可守，大曻与突厥的情势将直接对调，而突厥会在进入防御工事后放回八百名俘虏
镇北王听到禀报后强行平复翻涌的气血，冷静过后迅速吩咐传令官也去找人喊话
传令官小心提醒，对骂惹怒突厥，恐对被俘的弟兄们不利
镇北王大骂：“奶奶个熊！让你们这些大老粗喊话难道就只会骂人吗？找个能说的，嗓门亮的，从□□年间突厥和大曻的关系开始喊，总之就一个字，拖！”
传令官领命而去，不一会阵前便传来了嘹亮的嗓门：突厥的弟兄们，想当年我们□□初定天下，你们突厥可汗还曾来曻朝贺，如今转眼不过百年，你们就翻脸不认人……
有较真的突厥人竟然真的回话：那你们太宗年间设计离间我突厥与室韦部落的关系又要如何说……
大曻的士兵：王爷说要拖延时间，这样的突厥人请来一打
镇北王转手招来了顾焰，细细吩咐几句便行至指挥账内，当日参加行军路线制定的一干将领，除顾焰外均在账内
镇北王深吸一口气，拳头握的铁青，将顾焰遭遇埋伏，梁俊松遇难的消息告知众人，一时间账内氛围沉重异常
镇北王罕见的发了火，要求众人在一个时辰之内商议出退敌之策，否则不准离账，言罢便甩袖离开
镇北王离开后便去寻了弓箭营和先锋军统领，片刻后二人领命离开
指挥账内很快有人反应了过来军中有奸细的事实，性子火爆的镇南大将军第一个憋不住火：“是谁！是谁泄露了行军路线！现在承认，老子可以赏他个全尸！那可是我大曻五千儿郎啊！老梁，老梁是我们并肩作战，同生共死多年的兄弟啊！”
平时流血不流泪的汉子，但此时却哽咽着落下了滚滚热泪
帐外喊话的人已经换了三波了，两军距离七十米左右，双方前锋军均有一两千人，再好的嗓子喊上半个时辰也说不出话了
眼见日头西斜，突厥开始失去耐心，威胁再不后退便开始杀俘虏，一个时辰杀一百
其实突厥之所以配合着喊话是因为他们也不敢擅动，突厥士兵被俘时他们的可汗从来不会牺牲利益去换取他们的生命，如果镇北王也是同样的作风，那如雨的箭矢很快就会扎满前排兵士的身体
之前双方均在开阔地带作战，突厥一直无法推进，今日借着俘虏在前，终于推进到大曻的防御工事附近，但再往前便需小心谨慎了，他们也要给镇北王思考权衡的时间
喊话的士兵见突厥的刀锋已经架到大曻俘虏的脖子上了，话锋立即转变：
“刀下留人！王爷正在与京城来使商量此事，还望突厥弟兄们给咱们点时间，明日辰时必将给予答复”，言罢一挥手，几十个突厥俘虏被带上阵前，双方交战数日，大曻军营也有一些突厥俘虏，只是不多
“我们顾家军从不苛待俘虏，还望突厥兄弟们手下留情”，说罢又挥了挥手，一队伙夫打扮的士兵为突厥俘虏端来了饭菜
时间已到傍晚，既然不开战，那势必要开伙，有人利用突厥粮草补给的消息给顾家军设下圈套，但并不代表突厥粮草不济的消息也是假的，早在昨日，突厥士兵便只能靠汤汤水水活着了，靠着次日粮草就能抵达的消息勉强坚持着，如今看到顾家大营内士兵轮番用餐，连俘虏都能吃上干粮，一个个眼冒绿光，口水咽的嗓子眼发痛
其实两军最前方的士兵相距都有七十多米，饭香味根本传不到突厥阵营，但突厥士兵们依然真实的被刺激到了
镇北王听说此情景后冷哼一声，越发相信自己先前的判断
突厥首将虽担心夜长梦多，但眼看天要黑，顾家大营里并未探到异动，此时开战士兵们都饿着肚子，军心不稳，对他们并不利，遂也吩咐下去继续准备汤汤水水，只待明日粮草运到大家吃好喝好再与曻军一战
次日卯时，天光微亮，突厥大军还在翘首企盼自己的运粮队伍时，曻军的喊话便开始了，此次为保声音能准确传达，特选了十名嗓音洪亮的士兵齐声朗读：
“大曻的儿郎们，你们不要怪王爷，我们的后方便是金州的百姓，我们不能后退啊，对你们来说，前方虽有危险，但却是你们的故土，摔一跤没关系，摔倒了爬不起来也没关系，不管怎样我们都会把你们挖出来的”
突厥士兵：……你们到底在说什么
就在突厥大军还没明白之前，大曻的士兵们却明白了，一个个突然起身奋力往前奔跑，突厥士兵在俘虏们跑出去十几米远后终于反应了过来，他们不敢贸然去追，再往前便是大曻弓箭营的射程范围，只能纷纷搭弓射箭
但大曻的弓箭营比他们更先发动，如雨的箭矢从高处打落了突厥的箭矢，俘虏们拼了命的向前跑，前方三十米处便是大曻的壕沟，平时壕沟上方有木板和土层遮掩，是以突厥士兵并没有发现，如今那就是他们的生机
眼见大部分俘虏已跃入壕沟中，虽有少数士兵倒在了回家的路上，但好在伤亡不大，随即，曻军便吹响了连营号角，对突厥发动了总攻
曻军本有一万人留守大营，如今倾巢出动，兵分三路，迅速包围突厥先锋军
突厥完全没想到曻军会是此种不要命的打法，要知道这相当于整个曻军大营都空了
在战场上虽然各方往往会派几万甚至十几万兵力出战，但大多都是在后方留守，或守卫粮草，或为前方提供补给，真正在战场上厮杀的最多不过几千人，再多出来的人也只能在外围打转，根本够不到敌人，所以突厥先锋军也是只安排了三千人
在三倍与敌人兵力的情况下曻军虽能给突厥先锋军造成重创，但同样也将后方大营暴露出来，只要给突厥大军一点时间，便能集结出两只队伍，一只赶去前方与先锋军形成夹击，牵制住曻军，另一支则奔去曻军大营
但镇北王从来都不是傻的，之所以冒险行事是因为按照时间来算，顾焰快回来了，他必须吸引突厥大军的注意，以防顾焰回程时被发现
眼看突厥大营中又奔出几千士兵，即将对曻军形成夹击，曻军大营一声号角传出，所有将士迅速回撤，三倍于敌人的兵力并不是闹着玩的，虽然只有不到两刻钟的时间，但曻军回撤后还能留在原地的突厥先锋军已只剩一半
看着满地的突厥士兵尸体，所有突厥兵皆双眼冒火，用他们掠边的方式来对付他们，打完就跑，简直太不要脸了，纷纷请命要与曻军决一死战
就在此时，一只数千人的曻军队伍出现在了曻军大营前，为首之人一身血染的盔甲透露出浓浓的杀气，在他身后是三千大曻骑兵，以及几十车突厥盼了数日的粮草
镇北王判断虽然军中高层将领中有奸细，或许粮草运送的消息也是故意泄露给曻军的，但这并不影响突厥缺粮的事实，粮草应还在赫连山附近，只是眼见曻军上钩去袭击运粮队伍，便提前埋伏，打了顾焰和梁俊松一个措手不及
但粮食总归要运往突厥大营，突厥军几近断粮，战力不足，便用俘虏吸引曻军注意，何况他们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刚在突厥手中吃了个大亏的顾焰，会连修整都没有便直接杀了个回马枪，走的还是之前制定的路线……
此番安排仅顾焰一个人知道，当夜参与制定路线的将领均被镇北王留在了账中，帐外几百亲兵包围着，为的就是防止消息再次泄露
顾焰果然不负众望，他原本的任务是烧掉粮草，突厥军队能打多少是多少，但由于突厥在之前的伏击中同样损失惨重，剩余护送粮草的队伍只有不到三千人，顾焰竟生生灭了整支队伍，并将粮草带回
看着这个连续奋战了四日，几欲站不稳的大儿子，镇北王鼻腔发酸，拍了拍顾焰的肩头示意他先下去休息
对面阵营的突厥兵眼见着一车车粮食运进了顾军大营，冒火的双眼逐渐变为绝望
是夜，突厥拔营回城，镇北王没有追，虽然突厥战力不足，但仍有一万多人，金州如今只剩不到一万五千人，勉强一战或能灭掉突厥主力，但金州的将士也将损失惨重，结合突厥国内的情况，镇北王判断此战过后突厥会再次进入休养生息阶段，金州的边境三五年之内应该都会是安稳的
此一战顾家军歼敌八千，战死五千，缴获粮草武器若干，但战马也损失近半，虽能保大曻边疆至少三年太平，但损失也不可谓不惨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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