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十章
一行人收拾好了东西，黎炀让周叔留下照顾几个小的，他向几个萝卜头询问了煤矿的具体位置后就带着顾烨出发了，约好了天黑前回来
在山上晃悠了数日，几个小孩也无意中发现了煤矿的存在
“你怎么不问我去煤矿干嘛？”黎炀忍不住问顾烨
“不用问，我们俩想的肯定一样！”，顾烨的小表情透着得意
阳光透过林间的树叶洒落在少年身上，斑驳又温暖，和前两天那个哭鼻子的熊孩子判若两人，黎炀忍不住掐了掐顾烨的脸：“小机灵鬼”
鹿灵山说是山，其实就是个高一些的大土坡，感觉就跟并不是海的北海一样
煤矿位于鹿灵山北面，他们从南面沿着几个小鬼指的小路穿过去，倒也没费多长时间
两人猫在一处大石头后面先观察环境，这一观察，发现情况有点不妙，原本想象中的衙役手拿鞭子，指挥灰头土脸又骨瘦如柴的旷工挖矿运煤的场景并不存在，整个矿场其实就只有一个矿洞，目测只有五六个旷工在忙活，做的还只是打架子，组装工具这样的工作，而现场指挥的衙役也只有三个，这让他们原本混入煤矿工人中，趁机给张道渊传话的打算落了空
其实仔细想想也能明白，煤矿属国有资产，发现后应一级一级上报，由朝廷组织专业人员勘察后统一开采
此处煤矿据说是刚发现，按道理来说在朝廷号令下来前，确实应该是眼前这样的场景
但都讲道理的话，天下还哪来那么多的贪官污吏，尤其是跟着爷爷看了好几遍铁齿铜牙纪晓岚，以及康熙微服私访记的黎炀，对这些地方县令更是没什么好印象
要知道，煤矿在西北可是紧俏货，一入冬，只有供不应求的份
但眼前的场景却又实打实的干干净净，甚至可以说是简陋粗鄙，一眼便能看出没有一丝猫腻，二人直觉有问题，虽然计划被打乱了，但眼看时间还早，便决定多观察一会
时近中午，三个衙役坐在矿洞门前的工棚里用粗瓷碗喝茶，喝一口，啐一口茶叶渣，嘴里不住嫌弃，有一人还掏出了一个酒葫芦
“你少喝点，一会刺史大人来巡查，让县令大人发现你又喝酒，保管让你吃不了兜着走”，另一人提醒道
“嘿嘿，兄弟我也没别的爱好，就爱来两口，我的酒量你又不是不知道，不会误事的，你俩来一口不？”
“别了，我俩这伤还没好利索，大夫不让碰酒”，说着那人摘了帽子，果然看见额头处贴着纱布
另一人也摘了帽子，边用帽子扇风，边揉了揉后颈
“你说你俩也够倒霉的，不过赶几个破孩子出城还能遇上猎户的陷阱，一个摔了脑门，一个摔了脖子，要不是因为受伤，哪会被派到这破地啊，跟在县令大人身边或者去对面多好？”
喝酒的人灌下一口酒，砸吧了一下嘴，继续道：“不过据说那边不是很太平，日日都有人闹事，你俩带着伤，还真不一定能镇得住”
“谁说不是呐，据说对面，咱们兄弟就是大爷，想打打，想骂骂，哪像这破地，就这些贱民，倒成了祖宗”，后脑勺受伤的那个望向一旁忙碌的几个旷工，嫌弃的往地上啐了一口痰
几名矿工估计平日没少听他们抱怨，翻了个白眼，拿起手中的活计进矿洞里去了
黎炀和顾烨对视了一眼，均从彼此眼中看到了浓浓的杀意
竟然是这俩杂碎，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还以为你已经死了，没想到命还挺大，真是白瞎了毛小旺的一碗眼泪，既如此，小爷们便替天行道一回，也算不枉此行
二人眼神你来我往，连比划带口型的交流了好一番后，黎炀举着钱袋子从石头后跑了出来，一副形色匆匆气喘吁吁的样子
“三位大哥，县令大人有令，速去周围村庄采购些肉食，刺史大人一个时辰后就该到了，务必要让刺史大人看到矿工们改善后的伙食水平”
三人被猛然出现的声音吓了一跳，纷纷抓着腰间刀柄打量黎炀：年纪不大，长了一张让男人嫉妒又自卑的脸，一副书生模样，看脚步并没有功夫在身，三人稍稍放下心来
“哦？不知这位公子在县衙是什么官职？看着眼生啊”，脑门受伤的衙役率先开口，边说边似是不经意的把玩着腰间的刀柄
“实不相瞒，在下其实是邺城胡县令的随从，胡县令已从邺城赶来，陪同钱县令一起接待刺史大人，顺便考察矿洞，探讨两城合力开发的事，这位大哥不会不知道吧”，黎炀没理会傻x的威胁
“那这位公子可否告知在下，钱大人为何不派自己亲近之人，而是派胡大人的随从过来呢？要知道，咱们弟兄可是只听钱大人吩咐的”，脑门受伤的继续不依不饶
黎炀没避讳的翻了个白眼，似是在嘲笑对方的智商，满意的看到对方憋到脖子上青筋凸起
“在下来这一趟本就是钱县令临时决定的，想必，负责“安顿”城中乞儿的二位大哥是能体会到钱县令的良苦用心的”
言下之意，为了面子能驱赶乞讨儿童，那临时想到改善下矿工伙食，以展现自己爱民如子也不是很奇怪
言下的言下之意，我连你们驱赶乞儿的事都知道，还有必要怀疑我的身份吗？
“至于为何没派自己人，那是因为刺史大人不喜大张旗鼓，故而此次考察本就没带几人，再加上咱们泰康城的官差大哥好像有点人手不足，个中缘由想必几位大哥比我明白，所以便求助了我家胡大人”，黎炀耸了耸肩表示无奈
眼见三人俱沉默不语，黎炀也不急，只是好整以暇的与三人对视，他明白，由于时间仓促，这套说辞略显生硬，故而不可能三言两语便将这些人忽悠过去，否则他可以直接对着镜子给自己跪下了
所以他还在等，等对方继续发问
正所谓兵不厌诈，谎言的真谛在于不断丰富的细节，但这个细节不能是自己提供的，要对方自己提出，信服力才更强
果然，脑门受伤的那个略一思索再次问道：“那公子为何不从城中酒楼直接买，反要我等去周围村庄采购，这样岂不是更耽误时间？”
黎炀心说，这竟然还是个有脑子的，“这位大哥问得好，只是您看小弟我这体格，能从城内买了吃食，再徒手拎到这吗？”
眼见三人均有所动摇，黎炀再接再厉
“三位也不必对我戒心如此之重，在下提前跑这一趟也不是很愿意，如非对周围地形不熟，才不会跑来求助”，说罢颠了颠手中的钱袋子
三人眼神果然被钱袋子吸引了过去
“几位若是不信大可派一人前往，留下二人看着我就是了，在下一没武器，二不会武，还能翻出花来不成”，说罢将钱袋重重拍到桌面上
金钱与桌面沉重的撞击声终于战胜了警惕心，果然怀疑什么都不应该怀疑钞能力
三人对视一眼，喝酒的衙役抢先道：“我去吧，你二人功夫好，留在这看着他，放心，兄弟心里有数”
这是在暗示他们自己不会独吞，毕竟在场谁都明白，说是采买，其实完全可以明抢，这一趟带多少钱过去，就能揣多少钱回来
另两人眼见差事被抢有点不甘心，但好在智商稍高点，并没完全相信黎炀的说辞，遂用眼神暗示喝酒的衙役，你若敢独吞，我兄弟二人必不会让你好过
黎炀很满意，本来就想找个借口支开那个喝酒的衙役，一来，对战三个人，顾烨没有胜算，二来，暂时和那人无冤无仇，不想牵连无辜，这下倒省事了
“那就麻烦这位大哥了”，黎炀边说边从钱袋里掏出了两颗银元宝，这下另外两人眼睛彻底直了
“只是要麻烦这位大哥速度快一点，刺史大人预计一个时辰左右就该到了，在此之前务必要让矿工们吃上肉啊”
黎炀一副你若误了县令的大事，我可担待不起的表情
“我懂，我懂，公子放心，半个时辰，兄弟我肯定回来”，说完便撒丫子跑远了
剩下三人大眼瞪小眼，气氛一时有些诡异
“咳咳”，黎炀强行打破尴尬，“两位大哥一看便是习武之人，真是让我这种文弱书生羡慕不已啊”
“哪比得上公子跟在县令身边得力，想必颇得胡县令重用吧”，脖子受伤的开口了，只是话虽是称赞，语气却很不以为然
呸，空有一副好皮囊，真打起来大爷我一拳一个
“哪里哪里，这位大哥说笑了”，黎炀假装没听出对方语气里的酸味，“在下斗胆，想借这位大哥的刀观摩一番，不知是否方便？说来惭愧，在下自幼崇尚武学，曾立志云游四方，行侠仗义，奈何从小体弱，家人管的严，竟连一次兵器都没摸过”，说罢，黎炀一脸期待又崇拜的望向二人
唇红齿白，眉清目秀的少年专注的看着你，任谁都会不自觉放松警惕，脖子受伤的衙役上下打量了黎炀一番，量他即使拿着刀也不会是二人对手，便解下佩刀扔给黎炀
黎炀接过刀后假装抱不住向后踉跄了两步，一脸感慨的说，“没想到这位大哥竟如此孔武有力”
衙役一脸牙痛，这尼玛就是衙门里最普通的佩刀了好吗？真是没用的绣花枕头
黎炀唰的一下抽出大刀，刀鞘扔到地上，用电视里看到的日本武士挥刀的姿势对着空气砍了几下，结果自己没站稳，刀砍到了矿洞口的铁柱子上，还险些伤了周围做工的矿工，吓得矿工们纷纷拿起活计躲进了矿洞里
最要命的是，刀被砍的卷刃了……
周围没了人，更适合发挥了，黎炀仿佛发现了新的试炼场地，接连挥了几次刀，不出意外的都砍到了铁柱上，旁边二人均一脸郁卒
黎炀仿佛终于接受了自己果然不是练武的料的事实，肉痛的将刀还给衙役，“这位大哥，真对不住，刀好像被我砍坏了”
废话，就县衙配的这破刀哪撑得住实心的铁柱子！这你得赔！而且我知道你有钱！
没等衙役将内心所想说出来，黎炀便抢先掏出一锭银子，“这样吧，我赔给这位大哥吧，在下不知道武器的行情，不知道一锭银子够不够”
两个衙役：……那可太够了，这怕不是个傻的吧
“按说是不够的，但看在这位公子与我二人也算有缘的份上，就这一锭银子吧”，脖子受伤的衙役接过银子，给了同伴一个隐晦的炫耀的眼神
额头受伤的衙役：……
“公子既然如此喜爱兵器，不如拿在下的刀也试试？”，额头受伤的衙役不甘示弱，双手捧着刀一脸期待的看着黎炀
一把刀一锭银子，这买卖不做的是傻子
“真的吗？那可太感谢了”，黎炀欢天喜地的接过刀，往远处走去，眼看黎炀走到了一块大石头边停了下来，二人心想，这是放过铁柱子改冲石头去了？无所谓，砍石头也能卷刃
然后二人便眼看着黎炀回头，冲他们诡异的一笑，将刀丢到了石头后走出的另一少年手中……
两人有点懵，看着面前两个同样面如冠玉，挺拔清秀的少年，一时没反应过来是个什么情况
顾烨没给他们更多的反应时间，助跑几步便飞起一脚向脖子受伤的衙役胸口踹去
自古以少胜多的对战，很多都是胜在出其不意，就连毛小旺几个小毛孩能一时制住带刀的衙役，很大程度上也是因为打了对方一个措手不及，顾烨深知其中道理，出手毫不犹豫，一声惨叫后，被选中的幸运之子捂住胸口飞出了三米远
书中对顾烨的武力值是有描写的，出身于镇北王府，得镇北王亲传，从小便跟着父兄在军营里历练，即使没有真刀真枪的上过战场，但顾烨的功夫也是同辈中的佼佼者，后期论单挑，更是只有李淳的暗卫正牌攻可与之一战
如今虽仍是少年，但对战两个酒池肉林中浸泡多年的普通衙役--最重要的是，对方还没有武器--也是绰绰有余
黎炀默默将矿洞的栅栏门关上，上了锁，确保工人们不会出来添乱，然后便老神在在的坐在凉棚里，翘着二郎腿欣赏顾烨的身姿
啧啧，真不愧是小爷我看中的男人，体格比那两货小了一圈，力量却毫不逊色，看那个被踹出去了三米远的，努力了半天最终也只是吐出一口鲜血，彻底昏了过去
所以绣花枕头这个词，要看和谁对比，和顾烨一比，这俩货可不就成了绣花枕头了吗？
眼见这个体型瘦弱的少年一招便将同伴放倒，另一人终于意识到上当了，恼羞成怒伸手抓向顾烨
看手形，练的应是鹰爪功之类的功夫，顾烨直接刀尖点地，以刀为支撑，飞身跃起，直体前空翻，眨眼间便站到了敌人的身后，一拳袭向衙役后脑
感受到后方拳风来袭，衙役迅速弯腰，顾烨拳头落空，低头看着面前撅着的屁股，内心嫌弃无比的抬脚踹去
衙役被踹的直接撞上了铁柱子，嗷呜一声捂住鼻子，不一会，便有鼻血顺着指缝汩汩流出
彻底被惹急了眼的衙役，气的怒吼一声，“老子要你的命！”
只是愿望是美好的，现实却是骨感的，有时候面对强大于自己的对手时，还要放狠话的行为只会显得自己愚蠢又自不量力
没几个几回合，顾烨便结束了战斗
衙役被顾烨用膝盖顶住趴在地上，手臂还不老实，试图向身后顾烨的脸抓去，顾烨直接擒住其右臂，一个外拉，只听咔嚓一声，胳膊脱臼了
黎炀一个哆嗦，莫名觉得顾烨这一手，跟早上帮自己撕鸡翅膀的动作有些相似，内心不由感慨：这小少年，一看就是吃可爱多长大的
顾烨把两个衙役扔到了一起，保险起见又卸掉了二人的下巴，有些发愁如何把二人运出去
与此同时，衙役的怒吼声引来了矿洞内矿工的注意，一名右眉骨处带着伤疤的壮汉出现在矿洞门口
黎炀听到动静回过头，张了张嘴刚想说不要喊，就见壮汉撇了撇嘴，兴致缺缺的转身回去了，手中还推搡着身后跟过来的其他矿工，“没啥事，都散了吧，干自己的活去”
黎炀：……
“这位大哥，请留步！”，黎炀直觉这是个人才
壮汉疑惑回头
“那个，你那儿有绳子可以借我用一下吗？”
壮汉：……
眼见壮汉理都没理自己又转身离开了，黎炀挠了挠头，好吧，我努力过了
----但我不想放弃！我还想再等会
果然没一会，矿洞门口再次传来声响，壮汉去而复返，肩上扛着一捆绳子，手中还多了一辆独轮带斗的手推车
很平常的运煤工具，但在黎炀的眼中，此刻这辆手推车已然成为了一辆垃圾处理车
黎炀打开矿洞门，壮汉一言不发的帮忙把地上二人捆好，扔到手推车上
顾烨试了试，有点吃力，但勉强可以
黎炀一脸爱莫能助，这种体力活他是真的不如顾烨
眼看顾烨推着手推车歪歪扭扭的走上了山中小道，黎炀拉住壮汉跟他打商量：“这位大哥，看你是个好心人，想跟你商量个事”
壮汉一言不发，沉默的看着这个蹬鼻子上脸的少年
“实不相瞒，在下乃定安城连锁药店松鹤堂的老板，姓黎名炀，待会刺史大人来了之后，能麻烦你想个办法在刺史大人面前帮小店打个广告吗？就说定安城松鹤堂，专治内痔外痔混合痔，告别难言之隐，还你健□□活”
壮汉的表情在沉默中无声的裂开
眼见壮汉虽然惊讶，但却没有反驳，黎炀心知自己猜对了，满意的拍了拍壮汉肩膀，告辞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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