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章：西进北京

　　第二天一大早，滦州民团的张少爷便带了一大帮子人来找张注东。当然，他们不是来找张注东进行报复的，而是来买他的大宅院的。这个民团的张少爷不知是从哪里得到了消息，说是昨日里到他庄园去押枪的人竟然是赫赫有名的前清通缉犯秦啸天。这个人在冀东无人敢惹。他的拜把子兄弟们个个都是英豪，就连堂堂的开平总兵大人和滦州城的靳遂良标统都拿他无可奈何。虽说自己的老爹葬送在这个人手里，但他只好忍气吞声，因为他一个小小的民团小首领面对这么一个如此强硬的对手还敢兴什么风浪？

　　张注东和这些人见了面之后，尽管这些人曾经把张注东逼得死去活来。但张注东还是使出了菩萨心肠，他在让了张少爷两千大洋之后，把那个祖上传下来的大宅院公平地卖给了张少爷。然后，他收拾行囊，跟在了秦啸天屁股后面抵达了火车站，准备到山西去了。

　　秦啸天突然想起，火车站的旁边就是大师兄何大可和沈兰峰的坟。已经转过了一年，应该去给他们上一下坟的。

　　张注东一听，立即说：“我知道车站附近有一个卖贡品的地方。我去买。”

　　“让慕容姐妹跟着你去吧，多买些酒菜，我要陪着大师兄喝两盅。”

　　说完，秦啸天转身向那里走去。

　　何大可的坟是去年新做的，紧挨在沈兰峰的旁边。因为还没有开春，两个人的坟头上都没有长草。秦啸天把贡纸压到了他俩的坟头，又把鸡鸭鱼肉摊在了石板搭成的供桌上。草香点燃了，贡酒也斟上了三杯。秦啸天把其中的两杯酒倒在了地上，对着坟头说道：“大师兄、沈大哥你们先喝一杯吧。自打你们埋在这里之后，什么头七、二七呀什么的，我都没能来看你们。过年的时候，我在蜘蛛山上，也没能来上贡。你们不怪罪我吧？……大师兄，我们从老松山出来，已经快一年了。这些日子里发生了多少翻天覆地的大事，您是知道的。我们在山上的时候，日子过得多好啊。可现在，您去陪伴着师父了，撇下了我们。四师弟几乎成了一个废人。这些您都知道么？来，我陪你们喝一杯！”

　　慕容姐妹与张注东离开了很远，任凭秦啸天发泄着心中的郁闷。

　　秦啸天说完，又斟满了三杯酒：“大师兄，没您在身边的日子我都不知道怎么过的。我现在就要去完成师父交给的任务了。这条路很漫长，不知何时才能回来看您……那个贼子究竟是怎样把您推下城墙的，我得当面去问问他。如果他解释不清楚的话，我就让他当面去向您去解释。真的。我会让他去的。沈大哥，你和我大师兄性情相近，你们在那边会成为好朋友的。大师兄，我要走了。等我完成了任务，一定会回来看您！”

　　秦啸天说完，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然后把酒杯重重地摔在了地上，转身而去。他似乎听到了何大可在他背后发出了那慈祥的笑声。这笑声，是他前进征途上的不懈动力……

　　登上了开往北京的列车之后，秦啸天突然信心百倍。似乎，那埋在地下的何大可给了他莫大的支持！他相信，以自己的能力一定能够把这几个贼子找出来，并除掉这两个祸害！

　　慕容姐妹自打下山以来，并没有多说任何废话，在列车上也是如此。燕山老叟教育培养了她们，她们一定会用实际行动来完成她们师父的嘱托。再加上，秦啸天又是人中精英，尽管前进道路上荆棘重重，跟着他，绝对不会错。

　　列车上，一些年轻人旁若无人地大谈着大清国覆灭这件千古稀罕事。这些稀罕事，严重刺激了年轻人的神经，似乎是那些他们憧憬的未来离他们不远了；一些循规守旧之人听了之后则是频频摇头，心里咒骂着这无法无天的事；那些满洲旗人更是惶惶不可终日。他们脱下了象征着满族人地位的服装，生怕有汉人前来报复他们，因而这些人大多低着头，躲避着任何人的目光。秦啸天侧耳听着，忽然发现了默默不语的慕容姐妹俩。他问：“你们听，这么多的新鲜事。你们有什么感想？”

　　慕容雪看了她的妹妹一眼，转过头来说：“在秦大哥面前，我们能议论什么呢？我们只知道，你要我们干什么我们就干什么。”

　　“对！”慕容莹也补充道。

　　二人的温柔体贴，让秦啸天感动不已。他问：“你们知道燕山老伯让你们跟我去完成什么样的任务么？”

　　慕容莹抢过来说：“你去办的什么事，我们并不知晓。我师父只是让我们跟着你，一直跟你到漠北。我们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来帮助你！”

　　“你们跟着我去报仇也就罢了。但去漠北，这么重的担子，你们两个女子可是——”

　　慕容莹嘴不饶人，她立即打断了秦啸天的话：“我们两个怎么了？难道不能跟你完成任务？要知道，我们可是跟着师父学了十几年的功夫呢！”

　　秦啸天苦笑了笑，只好任她们按照燕山老叟的思路进行着。也许到了艰苦的北方之后，她们两个会知难而返的。

　　火车在叮叮咣咣的有节奏的响声之中摇晃了半日，终于驶进了北京正阳门火车站。张注东与秦啸天三人依依不舍地辞别，继续前往山西。

　　正阳门火车站是京奉铁路的终点，已经建成了十来年。它是一座两层高的欧式建筑，建筑的正中央，有一处欧式的拱形的穹顶；建筑的一角，还有一座高高的钟楼。秦啸天他们下车的时候，钟楼上的大钟正好敲出了清脆的两下。

　　现在已经是下午两点了。首要的事情应该是先找一个小旅馆住下，再找一个饭馆填饱肚子。

　　出了站门口，两座巍峨的城楼映入眼帘，那是正阳门和它的箭楼了。秦啸天抬头望去，这两座城门不啻于一座小山。正阳门，北京人的叫法是前门。它坐落在砖砌成的城台上，城台上窄下宽，有明显的收分；城楼灰色筒瓦琉璃剪边，配合着重檐歇山三滴水结构，每面都有檐柱和金柱，共三层；门楼上下四面设门，面阔七间，纵深三间，上下有回廊链接；楼的两端沿城墙内侧设斜坡马道上下通行。整个城门高达十三丈，是北京九门门楼中最高的。秦啸天仰望得脖子直发酸，感叹着古代工匠的智慧。这座正阳门在前一个月还属于整个中国最高权力中心，只有高级官员或者皇帝才能进进出出。现在，城门紧闭，那些失去权力的满清遗老遗少们蜷缩在城门后那条长长的甬道尽头，窥视着外面云涌风起的世界。而现在得到中国最高权力的，却是秦啸天他们曾经努力要打倒的人。

　　一溜皮肤被晒得黝黑的人力车夫涌了上来。秦啸天三个人都听说过洋车，但没有见到过这种新鲜玩意。就连上次他奉张绍增之命到京城送奏章的时候也没坐过。秦啸天随手招了两辆，人力车夫用搭在脖子上的毛巾抽干净了座椅，这才让他们坐了上去。

　　“几位去哪儿？”车夫抬起车辕问了一声。

　　“随你的便。找一个既能住宿，又能吃饭，交通也便捷的地方就行。”秦啸天说。

　　“好嘞！”人力车夫道，“就去大栅栏吧。”

　　人力车夫，又称拉洋车的。这可是个绝活。车夫轻快而又灵活地跑着，三个人坐在上面觉得又快又稳。正阳门一带是北京的商业中心，街道两旁所有商号都挤在了一起，人们摩肩擦踵，长长的大街上汇聚着一道壮观的人流；但所有商号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门前都插上了一面代表着民国的五色国旗。洋车拐了几道弯之后，大栅栏巷口到了。人力车夫停了下来。

　　“几位掌柜的，就是这儿！穿过这个巷子，都是旅馆。”车夫道。

　　秦啸天苦笑了笑。人力车夫给他找的地方竟然离正阳门火车站只有几百步的距离，因为远处的前门清晰可见。早知道这么近，还坐什么洋车呢？但他还是下了车，掏出一把铜元递了上去。这个北京人出身的人力车夫依然热情不减：“几位掌柜的。咱北京人说得好，‘京师之精华尽在于此；热闹繁华，亦莫过于此’。你们现在可算是来着了。大清国覆亡之前，这大栅栏昼开夜闭，不方便得很呢。现在好了。门栏没人开闭，你们可以尽情地玩乐了。”

　　“多谢师傅了！”秦啸天说完，转身顺着大栅栏街向内走去。

　　街道两旁商号也是挤到了一起，其中有不少是享誉海内外的老字号。这些日常生活中经常接触到的同仁堂、东升帽店、内联升鞋店、长和厚绒线铺、瑞蚨祥绸布店、六必居酱园、张小泉剪子等著名品牌一家挨着一家；百年以上的老字号饭庄——全聚德、都一处、灌汤包子、狗不理、老正兴饭庄、一条龙饭庄飘出来的香味引得三个人的肚子咕咕直叫。

　　秦啸天找了一家比较宽敞的旅馆住了进去。随后又迫不及待地钻进了全聚德烤鸭店，又从老正兴饭庄吃了出来……这一个下午，大概秦啸天三人都吃撑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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