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二十 理解

　　就在她沉迷于飘忽的思绪中，江耀北的一句话打断了林玥。他说了句什么，但林玥没仔细听，又问了他一遍。

　　“你说什么？”

　　“我说，付辛结婚了，你知道吗？”

　　“哦，他结婚了啊。什么时候？”

　　“前不久。”

　　“嗯，挺好的。”林玥说。

　　她的态度平平淡淡，仿佛付辛结婚对她来说只是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这让江耀北觉得很不是滋味，他们当初分手就是因为付辛，现在付辛已经和别人结婚了，而她也跟别人有了一个家庭。他们似乎都忘记了过去，只有自己一个止步不前，还沉浸在过去的回忆里。

　　“你来国内这么久，他，他不来找你吗？”江耀北犹豫着问道。

　　“他？谁啊？”林玥疑惑。

　　“你丈夫。”这个字眼在江耀北嘴边徘徊了很久，才终于说了出来。

　　林玥无奈笑笑，随即低下头，声音微弱：“他，他有自己的事要忙。”

　　“他的事情要忙？就不顾你们了吗？”江耀北听到她说这样的话，变得很生气，也没办法控制自己的情绪，说道：“连自己老婆孩子都不管的人，有什么重要的事要忙？”

　　其实，江耀北在心里隐约觉得林玥和她丈夫的关系并不是如平常人一般。或许可能说，她跟她丈夫的关系并不好。不然，林玥也不可能自己一个人带着糖糖在国内工作。何况，回国这么长时间，他更是从来都没有见过她跟那个人打电话。

　　“他是做什么的？”江耀北问她。

　　林玥说话吞吞吐吐：“他，他，就是电视台的啊。就是个普通人，没什么特别的。”

　　“普通人？”江耀北笑。他没接着再问她什么，林玥也不希望他再问些什么。

　　过了一会，江耀北又开口说道：“糖糖不是你一个人的孩子，以后她若是喜欢什么，就让你丈夫给她买。他是做父亲的，应该有责任去照顾好她。”他想了想又补充道：“若是，他没有钱的话。就跟我说，我给糖糖买。”

　　“不用，不用。我自己有钱。”林玥着实被江耀北的话吓到了。

　　江耀北说：“你一个人在国内照顾糖糖，以后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以跟我说。”

　　林玥坐在副驾驶看着他，看了很久。然后回过头来继续看着远方。

　　她已经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了，能够再次见到江耀北已经是足够幸运的事情了。

　　他有自己的璀璨人生，他将来也会有一个美满的家庭，一个可爱的孩子。林玥想做的事情，无非就是在远处看着他。

　　车子停在了公寓楼下，林玥下车去后面拉开车门，把还在熟睡的糖糖抱了起来，等转过身刚想跟他告别的时候，却见江耀北已经下了车，他站在车门边看着她：“我送你上去。”

　　“啊？”林玥反应过来，点点头：“嗯。”

　　糖糖趴在她的肩头熟睡，林玥随着江耀北走进电梯。从电梯里出来，走不到几步，就到了她住的地方门口。林玥一手抱着糖糖，另一是手去包里拿着钥匙，江耀北伸出手要帮她抱糖糖，林玥笑了笑，没让他抱。她还不至于报个孩子，连开锁都不会。

　　林玥拉开门走进去，顺手把钥匙放在了鞋柜上。她一边抱着糖糖往卧室走，一边回头说着：“我先把糖糖放在床上，你自己随便坐。”

　　江耀北并没有坐下来，他站在客厅边缘打量着整个房间。这个房子很小，光是看客厅就能看出来。靠近茶几桌附近，孤零零地放着一个陈旧长沙发。在沙发底下还放着一个棉质粉色的地毯，看样子像是为小孩子准备的。

　　地毯上还有一些玩具，大多是娃娃。旁边还有个小箱子，里面放着的是一些积木。这个房间的每个角落似乎都被小孩子的东西占据。唯一一样属于林玥的东西，便是沙发上她的毛衣。

　　江耀北走过去，手指触碰到了柔软的温度。他看着那件衣服，发了呆。

　　美国多久，林玥就从最里面的那件卧室出来了，她把之前在外面穿的衣服换掉了，而是穿了一件宽大的灰色卫衣，加上一个休闲一点的长裤。

　　她走到厨房边，扁起了袖子，在水池边站定，没有回头，只是问他：“你要喝水吗？”

　　“好。”

　　林玥冲刷着杯子，洗干净之后，又从冰箱里拿出来一个新鲜的柠檬，用刀切开。等到杯子里盛满了睡，便把切好的几片薄薄的柠檬放进去。

　　她把那杯水端在了江耀北面前，他看着那杯水里的柠檬停滞许久，并没有伸手把它喝掉。因为他想起了以前的一些事。

　　林玥以前就经常给自己做柠檬水，她似乎给自己做的一切东西都是按照自己运动员的餐食进行的。因为要补充维生素，所以会尽力让自己多吃水果和蔬菜。她知道自己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每次出去吃饭为了照顾自己的饮食，也会尽力跟自己保持一致，吃一样的东西。

　　江耀北以前并没有发现这样的异样，知道后来他们分开之后，他才知道，原来并不是每一对情侣都会像他们这样。除去付辛的那件事，他们之间几乎没有争吵，这很大一部分都归功于林玥的理解。

　　她走了之后，江耀北才明白，林玥当初为自己放弃了很多东西。

　　江耀北喝下那杯水，是和以前一样的味道，微微带着一点甜意。她大概是放了蜂蜜。

　　他抬头去看林玥，发现她已经走到了外面阳台的位置，她正拿着晾衣杆垫着脚去够上面的衣服，江耀北看着她的背影。

　　他知道自己不能再在这个地方待下去了。每呆一分钟，就意味再沉溺在过去一分钟。

　　江耀北起身，“我回去了。”

　　林玥转过身看他：“啊，好。我送你到楼下吧。”

　　“不用了，你去睡觉吧。”江耀北已经走到了门口，他推开门，背后的林玥又一次说：“今天谢谢你了。如果不是你，我真不知道要把糖糖托给谁。”

　　江耀北的笑容有点苦涩：“你不用跟我道谢。我不想我跟你之前生疏到，为了这一件小事，还要你反复跟我说谢谢。”

　　他关门离去。林玥在门背后听到了琐碎的脚步声。她久久站定在那个位置，心里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又涌现出来。她不能掌握的事情有很多，不能掌握回国后跟江耀北保持普通人的关系，不能掌握自己的人生。也许连，自己仅剩下的那一点点时间也不能掌握。

　　第二天早上，林玥还在床上睡着的时候，糖糖就已经爬起来摇着她的手臂，把她晃醒：“妈妈，妈妈，我的娃娃在哪里？”

　　林玥迷迷糊糊地拍了拍她：“什么娃娃？”

　　“就是昨天叔叔买给我的那个娃娃。”

　　“等一会再拿好不好，让妈妈再睡一会。”

　　“不吗，不嘛，妈妈你给我拿好不好。”

　　林玥揉着酸涩的眼睛，摸了摸她的头，下床去外面的客厅，给她拿了娃娃，回来之后又一头倒在床上：“好了，你自己玩，让我再睡会啊。”

　　这一觉又睡了几个小时，等到她清醒过来的时候，甚至都有点恐慌，因为这是她为数不多睡到自然醒的状态，平时不是被闹钟叫醒，就是被糖糖闹醒。

　　她看向一边的糖糖，发现她还坐在床上，玩着娃娃。认真的样子，看起来任何事情的发生都抵挡不了她的兴趣。

　　林玥笑着，问她：“你那么喜欢这个娃娃吗？”

　　糖糖点点头：“嗯。”她抬头笑着跟林玥炫耀：“是叔叔买的。”

　　林玥也笑：“你以前不是说不喜欢那个叔叔的吗？”

　　糖糖说：“我喜欢叔叔。”

　　林玥捏了捏他的鼻子：“他给你买了个娃娃，你就喜欢他了？”

　　糖糖又点点头。

　　林玥揉了揉她的头发，起身下床去洗漱，然后在再回来给糖糖擦脸，穿好衣服。等把糖糖安置好了，又去厨房准备做饭，但刚转身，糖糖丢了手里的玩具，展开手臂说：“妈妈，抱抱。”

　　“妈妈要去做饭。”

　　“妈妈，抱抱。”糖糖又说。

　　林玥叹了一口气，弯身去抱她：“我抱你到外面，你坐在沙发上乖乖地啊，等妈妈做完饭了就过来陪你玩了。”

　　她抱着糖糖往外走，糖糖搂着她的脖子，问：“妈妈，我们什么时候能再见到叔叔啊？”

　　林玥笑了：“你不是昨天才刚见到他吗？”

　　糖糖说：“叔叔送给我娃娃，我也要送给他一样东西。”

　　林玥看着她：“叔叔有自己的事，他是运动员，每天都要训练，很忙的。”

　　糖糖不满意地嘟嘴。林玥说：“等以后，他有时间了，我再带你去找他。”

　　林玥本以为糖糖是一时性子，过一段时间也就忘了这件事。谁知道，往后的两天，糖糖还仍旧在反复问她，什么时候可以见到叔叔。

　　早上睁眼的时候会问一遍，晚上睡觉之前还会再问一遍。自己玩娃娃的时候，时不时也会问一句。到最后，林玥实在被她问得头疼了，只好硬着头皮给江耀北打电话，问能不能一起吃顿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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