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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三章 生命之重


  她终于停了下来,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背靠着高大的法国梧桐,静蹲着,抬头望向头上广茂的密叶。

  风,吹得枝叶蹁跹起舞。

  心,才在这刻许以最静。

  沉默了好一会,脸上闪着几抹胭脂般的晕红。

  手颤颤巍巍着拆开了信封。

  “

  《爱琴海的岩湾》

  浩月当空。

  美人鸟塞壬们(在礁石上四处坐着,吹着笛子唱着歌。):

  趁着这恐怖的夜晚,

  忒萨利亚的魔女们

  放肆地引诱你降临,

  那就请从夜的穹庐,

  将颤动的柔波流眄,

  看千万点银光闪烁,

  将这从海里拥出的、

  熙熙攘攘的一群照映!

  我们随时听从你差遣,

  美丽的路娜,请予我们青眼!

  涅瑞伊得斯和特里同们(充作海怪。):

  发出更加尖厉的叫喊,

  将这茫茫的大海震撼,

  从海底把众水族召唤!

  我们逃出风暴的巨口,

  来到这静悄悄的海湾,

  受着柔婉的歌声引诱。

  瞧咱们多么得意扬扬,

  脖子上饰着黄金项链,

  钻石的王冠戴在头上,

  金簪、宝带闪闪发亮!

  一切全都靠你们实现。

  大海吞没了许多珍宝,

  是你们海湾边的精灵

  用歌声为我们来打捞。

  塞壬们:

  我们知道大海很清凉,

  鱼儿在里边生活舒适,

  优哉游哉,无忧无虑;

  可今天我们但愿知悉

  你们喜气洋洋的一群,

  你们原本不只是些鱼。

  涅瑞伊得斯和特里同们

  在动身来到这里之前,

  我们就已经明白这点;

  兄弟姊妹们,快快游!

  咱们确实比鱼胜一筹;

  为了给予充分的证明,

  今天得作这小小旅行。

  (离去。)

  塞壬们:

  它们转眼就去远了,

  直奔萨摩特拉刻岛!

  在顺风里踪影顿消。

  在高贵的卡柏洛之国,

  它们想成就什么事业?

  那是些奇异的尊神!

  他们不断自身繁衍,

  从来缺少自知之明。

  留下吧,温柔的月神,

  请慈蔼地流连空际,

  别让白昼驱赶我们,

  要使夜晚持续下去!

  泰勒斯(在岸边对荷蒙库鲁斯说。):

  我乐意领你去找涅柔斯老头,

  到他洞窟已不要多久,

  只是老家伙脾气古怪,

  长着一颗死顽固脑袋。

  在他这乖僻的人眼里,

  人类从来全不是东西。

  然而只有他洞悉未来,

  因此得到人人的爱戴;

  他在宝座上接受膜拜,

  也没少对人施恩垂爱。

  荷蒙库鲁斯:

  咱们去试着敲一敲门看!

  未必就毁了烧瓶和火焰。

  涅柔斯:

  泰勒斯:

  谁说啊!世人信赖你,海神;

  你是位智者,请别驱走我们!

  瞧瞧这火焰,虽然已经像人,

  却听从你指导,为了能长成。

  指导!指导何曾被人类看重?

  在愚钝的耳里忠言不起作用。

  人们尽管也常常将自己痛斥,

  到头来仍如同当初刚愎固执。

  我不曾苦口婆心劝告帕里斯,

  可情欲仍使他迷上异帮女子!

  那时他昂然挺立在希腊海边,

  我对他宣告了我心灵的预见:

  彤云翻卷,天空弥漫着红光,

  有人类的声音传来我耳际?

  一下子我已打心眼儿来气!

  俗物们拼着老命想要成神,

  岂料命中已注定永远是人。

  多年来我便乐享神的清福,

  却总忍不住把善良人帮助,

  可最终去观察完成的业绩,

  我又好像完全在白费气力。

  涅柔斯:

  房屋燃烧,遍地是杀戮死亡:

  特洛亚的末日永远留在诗里,

  惊心动魄,千万年不会消逝。

  老人的忠告被狂妄者当戏言,

  只求满足私欲,任伊利俄斯沦陷——

  受尽折磨,巨人的遗体僵直,

  平多斯的山鹰可真有了美食。

  我也警告尤利西斯,要当心

  那阴险的巨人和狠毒的女妖!

  他犹豫不决,部下轻举妄动,

  如此等等,还能带给他成功?

  直到受尽飘泊,却为时已晚,

  海浪才仁慈地把他送上海岸。

  这样的行径真正令智者伤悲,

  不过善良的你不妨再试一回。

  一点儿感激会使你心满意足,

  忘记那无数个背信弃义之徒。

  要知道我们求你的并非小事:

  这孩子想长大,且符合理智。

  泰勒斯:

  涅柔斯:

  请你别破坏我少有的好心情!

  今儿个再说我得干别的事情:

  我召来了多里斯生的女儿们,

  她们乃是海洋里的美惠女神。

  她们的相貌俊俏,举止文雅,

  贵地和奥林帕斯找不出这等娇娃。

  从海龙身上她们优美地一跃,

  就骑在了海神波塞冬的马背,

  她们与海水完全融为了一体,

  就连泡沫也像在将她们托举。

  维纳斯的贝车真叫五彩缤纷,

  载来了伽拉忒亚这绝色美人;

  自打那库普里斯背弃了我们,

  在帕福斯城就将她尊为美神。

  这温柔的女子她早已经继位,

  接管了那辆贝辇和神庙之城。

  去吧!在我享天伦之乐时,

  不宜心生怨恨,口吐詈词。

  去,去请教普洛透斯这位异人,

  问人如何演变,怎样产生。

  (说完向大海走去。)

  这一趟我们叫做毫无收获,

  普洛透斯会马上逝去,即使碰着。

  就算他停下来并终于发言,

  也只会叫人惊讶而又茫然。

  不过既然你需要他的忠告,

  就不妨试一试再走这险道。

  泰勒斯:

  (同下。)

  美人鸟塞壬们(在岩顶上。)

  咱们快瞧那远方,

  是啥在劈波斩浪?

  顺着风吹的方向,

  一片片白帆飞扬,

  形态圣洁又鲜亮,

  好似我海国女郎。

  咱们快爬下岩岸,

  歌声已传到耳畔。

  内海女神涅瑞伊得斯和海神特里同们

  我们手捧的东西

  令你们大家欣喜。

  刻罗涅龟甲闪光,

  映照出威严神像:

  我们领来的神,

  该将赞美诗高唱。

  塞壬们:

  个头小不点,

  法力大无边,

  常救覆舟人,

  自古尊为神。

  涅瑞伊得斯和特里同们

  我们请来卡柏洛,

  欢度和平的节日;

  有他们圣驾在此,

  海神也不敢放肆。

  塞壬们:

  我们不及你们;

  每当大海船沉,

  你们法力无比,

  能将船员救济。

  涅瑞伊得斯和特里同们

  已请来三位神灵,

  第四位不肯屈尊,

  自称他才是真神,

  得替大伙儿操心。

  塞壬们:

  这神瞧不起那神,

  也是可能的事情。

  请敬重所有神恩,

  请惧怕一切灾星。

  涅瑞伊得斯和特里同们

  卡帕洛原本七位。

  塞壬们:

  还有三位又在哪里?

  涅瑞伊得斯和特里同们

  这事我们没法说明,

  得去奥林帕斯打听;

  那里或许有第八位,

  还没谁想到这位尊神!

  虽然已在赐福我们,

  他们却未全部长成。

  这无比杰出的神灵,

  他们渴望不断长进,

  如饥似渴地在追求

  那不可企及的佳境。

  塞壬们:

  不论是何方神道,

  只要有日月照耀,

  我们总虔诚祈祷,

  相信会得到偿报。

  涅瑞伊得斯和特里同们

  主持这迎神大礼,

  我们真荣耀无比!

  古代的那些英雄,

  也不及你们光荣,

  不管多么了不起,

  他们只赢得金羊皮,

  你们领卡帕洛来这里。

  塞壬们:

  (全体反复合唱。)

  他们只赢得金羊皮,

  我们/你们领卡帕洛来这里。

  (涅瑞伊得斯和特里同们走过去。)

  荷蒙库鲁斯:

  我看这些个怪物,

  活像粗糙的瓦壶,

  智者不小心撞着,

  脑袋也会被碰破。

  泰勒斯:

  这正好是世人的贪求,

  铜钱要值价得先生锈。

  普洛透斯(未现形。)

  这样的老哥我也欢喜,

  越是古怪,越更稀奇。

  泰勒斯:

  普洛透斯,你在哪里?

  普洛透斯(用腹语应答,忽远忽近。)

  这里!在这里!

  泰勒斯:

  我原谅这老一套玩笑;

  可是对朋友别讲废话!

  你未张嘴,这我知道。

  普洛透斯(像是从远方。):

  那就再见!

  泰勒斯(轻声对荷蒙库鲁斯。):

  他近在身旁。快放光明!

  他好奇得像一条鱼;

  总是会被火光吸引,

  不管变什么,在哪里。

  荷蒙库鲁斯:

  我马上就放出大量光明,

  可是也当心别弄碎烧瓶。

  普洛透斯(变成一只巨龟。):

  什么亮光,这般优美?

  泰勒斯(遮掩住荷蒙库鲁斯。):

  好!如有兴趣,可走近瞧瞧。

  不过请你别偷懒,别嫌烦,

  要使用你那人类的腿和脚。

  谁想看我们遮掩着的东西,

  就必须令我们高兴和乐意。

  普洛透斯(显露高贵形象。):

  你还没忘记处世的诀窍。

  泰勒斯:

  变幻莫测始终是你爱好。

  (露出荷蒙库鲁斯。)

  普洛透斯:

  发光的小人儿!从未见过!

  泰勒斯:

  他来请教,渴望真正成活。

  他只算一半降生到人世,

  非常奇怪,据他告诉我。

  尽管并不缺少精神品质,

  他却没有实体可以捉摸。

  迄今只是烧瓶给他重量,

  有个身体是他迫切愿望。

  普洛透斯:

  你是一个真正的私生子,

  还不该诞生,已经出世。

  泰勒斯(低声。):

  其它方面似乎也成问题,

  我觉得他像是雌雄一体。

  普洛透斯:

  真这样情况倒更加好;

  到时候问题便解决了。

  可眼下不用多加考虑,

  倒必须投身大海中去!

  在那儿先从小处着眼,

  乐于吸取丁丁点点儿。

  如此这般慢慢地长成,

  最终变为更完美的人。

  荷蒙库鲁斯:

  可这岸边有和风吹拂,

  绿草如茵,芳香馥郁。

  普洛透斯:

  这我相信,可爱的孩子!

  但再往前走会更加舒适,

  在那狭长狭长的海滩上,

  空气更加说不出的芬芳;

  那前边能看见一队精灵,

  正飘然到来,已经很近。

  走,一块儿去!

  泰勒斯:

  我也同往。

  荷蒙库鲁斯:

  仨精灵走一道,真叫奇妙!

  (罗得岛的忒尔喀涅斯族骑着海象和海龙,

  手持着海神的三叉戟到来。)

  合唱:

  手中这三叉戟是我们铸造,

  尼普顿用它平息怒海狂涛。

  雷神让天空弥漫乌云,

  海神回应以恶浪翻滚;

  天空掣动着道道闪电,

  海潮汹涌,向上激溅;

  众生在其间惶恐挣扎,

  受尽拨弄被深渊吞下;

  既然他今天授予我们权杖,

  就该轻松快活地飘行海上。

  美人鸟塞壬们:

  你们日神的信徒,

  得享晴天的幸福;

  此刻仍欢迎你们,

  来一起敬奉月神!

  忒尔喀涅斯族:

  可爱的女神,高居苍穹!

  你多喜欢听人称赞令兄。

  请朝幸福的罗得岛倾听,

  那儿的赞歌永不会停顿。

  他一上路就将伟业完成,

  注视我们用火热的眼睛。

  山岳、城池、湖滨、海浪,

  都得他欢心,都欣荣向上。

  没浓雾笼罩;它即使潜来,

  一有阳光和风岛上便晴朗!

  日神于是看见他的千百个化身,

  有青年有巨人,或伟大或温顺。

  是我们将神们的堂堂威仪,

  塑造、体现于尊贵的人形。

  普洛透斯:

  让他们歌唱,让他们炫耀!

  对于太阳神圣的生命之光,

  僵死的作品只会滑稽可笑。

  他们不断冶炼,不断塑造,

  不倦地用金属把形象铸浇,

  然后就自以为大功告成啦。

  这些自负的家伙下场怎样?

  神像固然都威严高大——

  可一遇地震立即倒塌;

  早都已经被回炉熔化。

  尘世的活动不管多好,

  最终不过是自找烦恼

  水波对生命更为适宜,

  我普洛透斯变作海豚,

  好把你送入大海波涛。

  (说变就变。)

  这就成啦!

  在那里你定心满意足;

  我这就把你驮在背上,

  让你与海洋结为眷属。

  泰勒斯:

  按照这值得嘉许的心愿,

  把生命的历史从头体验。

  你要作迅速行动的准备!

  但仍须遵循永恒的规范,

  经过千千万万次的变形,

  到变成人还需相当时间。

  (荷蒙库鲁斯骑上普洛透斯变的海豚。)

  普洛透斯:

  让你的精神随我去海洋,

  那里生活空间又宽又广,

  你的活动可以随心所欲;

  只是千万不可跳档越级,

  须知你只有已先变成人,

  才算完成了充分的发育。

  泰勒斯:

  等到那时节想必很痛快,

  作个奇男子不辜负时代。

  普洛透斯:

  多半会成为你一样的人!

  为此可得持续相当时辰;

  在众多苍白的精灵里面,

  我几百年前已将你发现。

  美人鸟塞壬们(在岩石上。)

  哪儿来的一朵朵祥云,

  围绕着路娜形成月晕?

  是一群白鸽满怀情爱,

  光洁的羽翼雪一般白。

  这情意绵绵的鸟儿们,

  它们来自帕福斯圣城;

  我们的节日十分圆满,

  兴致勃勃,纵情尽欢!

  海神涅柔斯(走向泰勒斯。):

  一个夜游者将月晕

  也许称为气候现象,

  咱们精灵却有异议,

  坚持唯一正确主张。

  那是些鸽子正在将

  我女儿的贝车护送,

  左右盘旋上下飞翔,

  和古时候一模一样。

  泰勒斯:

  明达之士既喜爱此说,

  我也认为十分的正确:

  那鸽窝里宁静又温暖,

  确是神物生活的处所。

  普绪罗族和马耳西族(骑着大小海牛和公羊。):

  塞浦路斯的原始洞窟,

  未经海神的汪洋淹没,

  未遭地震的暴力颠覆,

  四周永远有大气保护,

  我们就住在洞窟里面,

  自在逍遥仍如同远古,

  护卫塞浦路丝的车辇,

  顶着夜风的嗖嗖吹拂,

  穿过交织起伏的柔波,

  瞒过那新崛起的种族,

  护送可爱的少女赶路。

  我们静悄悄地往前行,

  不怕雄鹰和狮头怪鹰,

  不怕十字架和新月旗,

  不管王公们高高在上,

  称雄称霸,颐指气使,

  你追我逐,相互杀戮,

  捣毁了多少田园城池——

  我们护送可爱的公主,

  一往无前,来到此处。

  塞壬们:

  动作轻盈,不急不徐,

  一圈一圈将车辇围起,

  时而一排排渗透交织,

  时而如长蛇向前逶迤,

  涅柔斯之女矫健结实,

  多里斯姑娘活泼调皮,

  请你们送来伽拉忒亚,

  她和母亲是一个样的:

  体貌端庄恰如同天神,

  气质高贵足以为永恒,

  却又像凡间绝色美女,

  妩媚温柔实在是迷人。

  多里斯的女儿们(全骑着海豚,合唱着打涅柔斯身旁走过。):

  月神请借我们光和影,

  使我们的青春更光明!

  我们领着可爱的夫君,

  前往拜见我们的父亲。

  (冲涅柔斯。)

  从那恶浪涛天的巨口,

  我们救出了这些青年,

  放在芦苇和苔藓上面,

  使他们身体重新温暖,

  而今他们用热烈亲吻,

  真诚地表示感激我们;

  请开恩瞧瞧这些好人!

  涅柔斯:

  一举两得,好大的成绩:

  既搭救他人又取悦自己。

  多里斯的女儿们:

  既然你夸女儿有成绩,

  就请让女儿称心如意,

  赐予他们不朽的躯体,

  好紧紧偎在我们怀里。

  涅柔斯:

  随你们享用这美丽的猎物,

  将青年调教成你们的丈夫;

  可我没法使他们永生不死,

  这种福份只有宙斯能赏赐。

  就连颠簸摇荡你们的波浪,

  也不会让你们的爱情久长,

  一旦恋慕的深情变得虚妄,

  就该把他们轻轻放回岸上。

  多里斯的女儿们:

  可爱的青年,我们的宝贝,

  和你们分手,我们将心碎;

  我们渴望永生永世的忠诚,

  这样的离别天神也难容忍。

  青年们:

  我们这些好样的船家后代,

  希望继续得到你们的眷爱;

  我们从来没有像这样幸福,

  也不希望比现在更加幸福。

  (伽拉忒亚乘贝车而来。)

  涅柔斯:

  是你啊,我的宝贝儿!

  伽拉忒亚:

  哦,父亲,真幸福!

  等一等,海豚!我已迷了眼目。

  涅柔斯:

  她们过去了,已经走远,

  欢蹦乱跳着,兜着圆圈;

  对内心的激动不顾不管!

  唉,真想她们带我同往!

  只要有一瞬间快乐时光,

  就能将一年的离别补偿。

  泰勒斯:

  万岁!万岁!万万岁!

  美和真渗透我的全身,

  我感觉无限快慰——

  万物都起源于水!

  万物都靠水维系!

  海洋,请永远统治!

  你如不使云雾翻滚,

  你如不使溪水丰盈,

  你如不让河流延伸,

  你如不让大江奔腾,

  山野田原会是啥情形?

  是你啊,使生命之树常青。

  回声(四周一同应和。):

  是你啊,孕育新鲜的生命!

  涅柔斯:

  她们飘飘然从远处回返,

  却不再如刚才左顾右盼;

  组成一个个更大的圆圈,

  举手投足合乎庆典规范,

  聚成一大群在舞蹈飞旋。

  可伽拉忒亚的贝辇,

  已让我不时地发现。

  它从人群中间驶过,

  如同明星闪闪烁烁:

  是可爱的人儿光芒耀眼!

  虽仍相隔遥远,

  却已真切清楚,

  历历如在目前。

  荷蒙库鲁斯:

  在这温柔的水里,

  我所照见的一切

  全都迷人而美丽。

  普洛透斯:

  在这生命的水里,

  你的光才更明亮,

  声调更美妙清晰。

  在一大群多里斯的女儿中间,

  是什么稀罕东西展现在眼前?

  像火焰绕着伽拉忒亚的贝辇和脚

  在时明时暗地、可爱地飞旋,

  好似爱情的脉搏掣动、流贯。

  涅柔斯:

  泰勒斯:

  是人造人受普洛透斯指引……

  他象征着热情奔放的憧憬,

  我似乎听到了惊惧的呻吟;

  他已撞碎在辉煌的贝辇上;

  已在燃烧,在闪烁,在流浸。

  什么样的怪火照亮了海浪,

  使它们汹涌、闪烁、碰撞?

  是什么东西亮闪闪地漂来,

  像夜行的航船散射出亮光,

  使周围的一切被烈火包裹?

  是爱神作主,将万物开创!

  大海万岁!波涛万岁!

  海涛有神圣爱火包围!

  万岁海水!万岁火焰!

  万岁罕见的惊险场面!

  塞壬们:

  全体:

  万岁轻轻拂动的和风!

  万岁神秘莫测的岩洞!

  我们欢呼这儿的一切,

  欢呼四大:土水火风!

  ”

  云起:“……”这就是他们说的“情书”?

  云起觉得自己要自闭了,她摸了摸自己的眼睛,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似猜测在情理之中,心里又禁不住有一点淡淡的失落。

  她那样飞奔着逃到这般来,结果看到的,却是他的亲笔抄录的《浮士德》的续章。

  她本来没有往这方面想的,但看到几个熟悉的名字,比如波塞冬,比如路娜,比如塞壬。

  她可以确定加肯定,这肯定是《浮士德》里的。

  他呀,估计也没想其他的,就是想着把剩余的给自己吧。

  云起整个人放松地背靠在梧桐树干上,瞧见眼前那几片被微风吹拂,似落未落的梧桐树叶。

  如同两只相互追逐的蝴蝶。

  在振翅戏舞着。

  于这满片的梧桐茂林,它们不过其中沧海一片。

  可同样有着欢欣的愉悦,在生命游荡的尽头,它们还在轻风飘趿着,如满霜的枝干,承受不住生命之重,便扑嗒陨落。

  要不是她在此时见着,又有谁,能知道这么几片掉落的絮叶,在生命之终:

  ——它们也曾快乐过。

  如回光返照,刹那永恒。

  有时,甚至只是一个淡淡的笑意。

  云起觉得自己也被它们带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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