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七章：眼泪是无根之水

　　最明显的例子，便是失恋的少女会扑到别人怀里肩上痛哭，哭是可以缓解人痛苦的心情，可是站着哭坐着哭甚至躺着哭，怎么样都能哭。为什么身边有个人的时候，会不自觉的趴人肩上哭呢？这便是人类的本能，群居动物，从同类身上寻求慰藉。

　　叶清宛将大夫人的手握着，重重点头。

　　“大夫人放心，我定会去看看韩姐姐的。”

　　将花瑾言送回院中，林小冉却不在，倒是少见的很。

　　有护卫上前说林小冉去照顾林望之了，林望之将穆念之送走的事情被金一鸣知道后，二人狠狠的打了一架，两人都伤的不轻。

　　花瑾言拉着她的手道：“宛宛，你若是不喜欢，我便将小冉送回鄞州。”

　　她只是摇摇头，“小冉是心悦你的。”

　　待回到冷筠苑后，见里面空无一人，想来秋灵也去帮忙了吧。

　　她在屋内走了三圈，想了想，拎着裙子往枫林院跑去。

　　自己离开时，唯一的遗憾不就是又与安远兮分离了么？此时既然回来了，还有什么是比见着他更重要的？

　　枫林院中也是空无一人，便拐个弯去了岳绮烟那。

　　岳绮烟的院中却是热闹的，四灵皆在，还有一大帮小丫鬟们忙前忙后。连她走近屋内都无人有空阻拦。

　　安远兮正背对着她坐于榻前，而他身前趴着的，是裸着整个后背的岳绮烟。那光滑无暇的后背上七七八八的插着粗细不一的银针。

　　可岳绮烟的脸色却是白中透着青，眉头紧皱，一副十分难受昏迷不醒的模样。

　　那银针施起来极费功夫，每一根都不能有丝丝偏差，深一毫过度，浅一毫无用。而安远兮因施了太多针，右手已开始微微发抖，便伸出左手将右手稳住，胳膊上的肌肉一直绷紧，额上也是满头的汗珠。

　　她从秋灵手中拿来过了温水的帕子，走上前去趁他低头拿针的功夫，替他擦了擦额头的汗珠。

　　安远兮抬头看她，眼中闪过一丝喜色，似是没想到她这么快便回来了，却什么都没表示，又转头继续为岳绮烟施针去了。

　　她看着安远兮认真的背影，压抑着心头的酸楚，告诉自己他之所以如此，不过是身为医者的职业道德。倘若换做是她，她也会如此认真对待岳绮烟的。不过，只怕在岳绮烟顺利生产前，安远兮都要被绊住了。

　　秋灵将她拉过，面上即欣喜又焦急还混着一丝丝的担忧，极端复杂。

　　“小姐你回来了？你可算回来了，听说你被贼子掳走，表少爷便如同地狱罗刹般吓人。”

　　叶清宛听着有些愧疚，不是被掳，而是自己走的，走的时候还带走了山庄表明上的敌人……

　　秋灵打量了她一番，确认的确无碍后，又苦着一张脸道：“我们家少夫人没被前日的贼子吓到，反而被重伤的少庄主吓到了。”

　　她也不知该说什么是好，只能随意安慰两句。

　　而后想起韩君笑，便说去看看。

　　秋灵抹抹脸，说要同她一起。

　　叶清宛奇道：“你跟着我？那少夫人呢？”

　　秋灵看了一眼昏迷中的岳绮烟道：“少夫人有她们三人守着，还有安公子。而小姐身边却无一人，当初少夫人将奴婢指派伺候小姐，那小姐在山庄一日，秋灵便伺候好一日。”

　　她想着如今山庄上下忙成一团，自己对山庄也不甚熟悉，带着秋灵也好。

　　韩君笑院中甚是冷清，不过两三个丫鬟守着。那些丫鬟也不如四灵伶俐，见她进去也只面面相觑，半晌才端了茶水过来。

　　叶清宛看着躺在榻上的韩君笑，面容呆滞，了无生机。

　　“韩姐姐？”

　　韩君笑斜眼看了她一下，忽然面容开始扭曲，眉头紧皱，嘴唇微颤，却又极力压制面部肌肉，强行放松。而后闭了眼，一行泪珠顺着眼角滑落下来。

　　她将韩君笑放在被褥外的手握住，轻抚了两下，继而幽幽的开了口，“韩姐姐，我大概还没曾同你说过，我自幼丧母，母亲是因生我难产而死的。”

　　韩君笑依旧闭着眼角，似对外面的情况一无所觉。

　　“小时候不懂，也没想过她。等大了，知道了，便跑去问父亲，我怎么没有娘？然后父亲便痛哭起来，我吓坏了，不知道男人竟也会哭的。然后父亲说了很多话，当时太小记不清了，只记得两句，人终是会生老病死，这是逃不脱的。可即使娘不在了，也并不妨碍娘对我的爱意。我只要知道娘爱我，娘若在天有灵会护着我就好了。”

　　韩君笑缓缓的睁开了眼，似是因她的自幼丧门的故事太过可怜，而对她投来了同情的目光。

　　叶清宛又道：“我又问爹为什么会哭，爹说他是太想娘亲了，眼泪是无根之水，能连接上天与凡世，便是留些泪好让娘知道，爹还念着她，还想着她。”

　　兴许是“能连接上天与凡世”触动到了韩君笑，她终于不在压抑，裂开嘴“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边哭还边嚷嚷着“外祖”。

　　哭泣能发泄不良情绪，待韩君笑哭够了，抽抽搭搭之时。叶清宛又道：“韩姐姐，你也知大夫人身体……你可是要做山庄女主子的，此时正是山庄多事之秋，应当打起精神帮衬着大夫人才是。”

　　韩君笑抽抽搭搭的应了，道大夫人只要撑到她娘亲来即可。

　　叶清宛一听，这个“扶弟魔”能叫出韩君笑这样又气魄的女儿，应当也是个能撑住场子的人。想着能有人替那雕塑一般孤寂的大夫人分担，自然是求之不得。

　　时隔半年的金义山庄再次成了武林人接耳交谈的地方，只不过上一次是喜事盛事，这一次是白事罢了。

　　离得近的人已前来吊唁，看见少庄主金一鸣一身伤痕，少不得要问上一问。这么一问，老庄主遇刺，宝刀丢失的事前就传了开来。而那矛头，也依旧直指潍城穆府。

　　那几位在混战中丧命的青年才俊的家族，自知能力不足，对抗不了穆府。为了报仇，便开始与山庄谈合作。

　　那些尚在的青年才俊们，都是热血青年，眼看着朝夕相对半年之久的朋友被杀害，当即也立誓要依附于金义山庄，共同将穆府拿下。

　　各路武林人士热情格外高涨，自视甚高的各门各派看上去也空前的团结。

　　金义山庄便在这种热情又低落，兴奋又压抑的古怪氛围里，有条不紊的进行着老庄主的丧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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