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计谋如许
陵王赶回府上的时候，已经是深夜，夜幕笼罩在南疆，路边幽暗昏黄的光砸在他的眼底荡漾，他的手边拿着一封信，是崔舒从京城遥寄而来的。
金丝紫金青缎走蛟纹，在府门口灯笼的照耀下，显得矜贵耀眼，门前的丫鬟太监跪满一地，一脸恭敬道：“参见陵王殿下。”
陵王走进府中，他被流放到南疆已经两月余，南疆气候湿热，虽是秋天，还有余暑，那只在夏天开的花，仍旧在院子里花枝招展，摇曳生姿。
房里燃着南方独有的熏香，微烟飘渺。那崔府的夫人和崔少简正在金漆紫金色小桌案上面色凝重的在看一副地图。
抬头看见陵王，他们从桌案旁起身，向他行礼。
房里的丫鬟太监有眼力见，一声不吭便退了下去。
陵王将房间的门关了，把手里的信件递给崔少简，凝眸浅笑：“崔舒来信了。”
崔少简眼睛亮了一亮，从陵王的手里急切的拿过信件，点上一盏明亮的蜡烛，展开来看。
他面不改色，直到看到“愿与君同进退，攻下王城”的字样时，脸色变了一变，将信捏着一团，就着蜡烛的火光，烧了。
崔少简走到陵王身边：“这不是崔舒写的信。”
不是疑问句，是肯定句。
陵王站在窗前，看皎洁明亮的月亮。清丽的光洒在他的脸上，让他此刻看起来十分的不真实。
他点点头说：“是崔灵写的。”
信没有署名，但是字迹他认识。
崔少简望了他一眼，眼里情绪晦暗不明。
“灵儿是为何如此？”他问。
京城的消息封锁了，去往皇城的密探皆无功而返，崔灵在皇宫的境遇，他一无所知。
陵王冰凉的指腹缓缓放在窗柩上，一声声的扣着，在寂静的夜里，声音显得格外清晰入耳。
他缓缓地开口：“听说，崔灵的孩子被过继给了宫里的容妃。”
信是从皇城走水路，一路顺流南下，只经过一天一夜，便到了他的手里。
而写信的时间，推测来正是皇上下旨将孩子夺走的那天。
他们在京城没有耳目，只凭一个信使，连接南北。
崔少简踉跄了一步：“皇上怎么会？”
他铤而走险带着夫人从皇城一路追随陵王南下，留崔灵一人在京城，就是抱着皇上虽是讨厌崔家，但仍对崔灵抱有愧疚疼惜旧情的心思。
但是这封信，和这封信背后的缘由，打破了他的幻想。
陵王眼疾手快扶住崔少简，道：”伯父，一旦坐上皇上这个位置，心思就难以揣测了。”
皇上对崔灵是不是真的有感情，谁也不知道。
“那我们该如何？”
崔少简抿着唇问，脸色越发苍白，他知道，在位高权重的皇上面前，他们没有任何的筹码。
陵王沉思。
一轮明月高高的挂在天上，飞彩凝晖。天空只零零落落的点缀着几颗星星，夜色很重，雾气湿气如鬼魅般在不注意间侵入人体，带来一阵颤栗的失意。
“伯父，是时候了。”
他突然没头没尾的说了这么一句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
闻言，崔少简看了身边显得有些战战兢兢的夫人一眼，语气沉着，拱手道：“臣，唯陵王马首是瞻。”
他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从他下定决定要和云轩写信联手的那一天，就知道了。
淑仪轩。
自昨日写完信，崔灵便一直有气无力的躺在床上，倒也不是睡觉，眼睛是睁开的，时不时的，有茫然的情绪，从她眉目间闪过。
江夏站在一边，手里端着装着膳食的端盘，眼下无奈：“贵人，您已经一天没有吃饭了，还是起床来吃点吧。”
没了孩子，崔灵一下子就失去了生气。
从宴会回来之后，虽然是一滴眼泪都没流，但人肉眼可见的一下子就虚弱下去了。
崔灵摆摆手：“我不吃。”
她吃不下。
心里空落落的，头很晕。
崔舒站在一边干着急：”阿姐，你好歹吃点啊。”
崔灵身体本来就不好，这一日不吃饭，脸色一下子就难看起来。
躺在床上盖着被子，瘦削得像被子里睡着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副骨架。
崔舒又说：“你这样子，二伯看了，一定会伤心的。”
崔灵无牵无挂，崔舒只能搬出在千里之外的崔少简了，劝慰她。
听到崔舒说起自己的爹爹，崔灵眼睛里突然闪过一道光，她抓着床上的一根架子，骨节泛白，身形颤抖。
“信呢？”她看着崔舒，急切的问：“崔舒，信呢？”
崔舒赶忙走到崔灵的面前，微微蹲下身子，宽慰道：“阿姐，信已经寄出去了，再过几天就有回信了。”
崔灵的信，是崔舒寄的。
陵王临走的时候，只给崔舒留了一个地址。
闻言，崔灵长松一口气，眼皮耷拉下来，又失重一般的往床上躺了下去。
“阿姐，你别这样。”崔舒握着崔灵的手，靠在床头看她：“你把饭吃了，我带你去琦兰殿看孩子，好不好？”
崔仪要走孩子的行径虽然确实显得有些过分了，但是崔舒心里还是抱着她本性不坏的期待。
她想借看孩子的名号，好好问问崔仪。
说到孩子，崔灵的眼睛又是一闪而过的光亮，但很快，就消失了。
“我不想去。”她说。
听这来来往往的宫女丫鬟说，皇上每日闲时，总爱去琦兰殿歇息一番，她不想见到皇上，她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崔仪。
崔舒没辙了，只静静的守着她。
沉默在空气中蔓延。
两个人各怀心事。
“贵人，”有丫鬟行色匆匆的跑进来，满头大汗，气喘吁吁，脸上是从未有过的欣喜若狂。
她说：“皇上来了！”
似乎觉得说得还不够恰当，又补充一句道：“皇上带着小公主和小皇子，来了！”
崔灵神游天外，面无表情，只看着丫鬟的嘴一张一合，一句话都没听到。
她干脆也就不听了，躺在床上说：“知道了，下去吧。”
“阿姐！”崔舒一只手把她拉起来，用力道：“皇上带着孩子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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