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接受自己不完美的样子

　　我很喜欢她的眼睛。即使已经不再年轻，她的眼睛还是很动人。这一霎我不知为何突然想起多年以前她光着脚丫在家里捧着书念过的一句话：“如果皱纹最终将爬上我们的脸，那么希望岁月不要它爬进我的心。”

　　那天她穿着长长的白色t恤，光着一双脚在地板上打圈圈的样子，我还记得。

　　不知道分别的这些年，她又经历了什么，但是现在的她看起来很不错。那种骨子里透露出来的自洽和温和让我感觉到她应该过得还算舒心。

　　她安安静静地坐在那，膝盖上摆着一本书。今天还穿了一件旧旧的袍子，深蓝色的亚麻盘扣略略点缀。我第一次看见她穿成这个样子，整个人散发着一种旧时的文人气息，有种说不出的复古别致。我忍不住再一次走神，脑海里浮现起她以前扎小马尾的样子。真奇怪，她好像穿成什么样子都不违和，各有各的味道。

　　我真的很想告诉她，我就是过去她家里的那张木头桌子。但是她怎么会相信这看起来不着调的疯话呢？不仅是她，我想没有一个人会愿意相信。要是冒冒失失讲出来，她一定会把我当成神经病。想到这些我就有点沮丧，像是失去了一个跟旧友重逢相认的机会。

　　思虑再三，我挪到了她面前的空位置，“你真的非常像我的一位旧友，非常。”她像是被我的话打动，“可能我是大众脸？”我摇摇头，“是我很要好的朋友，很久不见的朋友。我刚刚失态盯着你看也是因为想起她。我们很久没有再见，我很遗憾那个时候没有能在她艰难的时候给她多一点安慰。”

　　她看了看我，合上腿上的书。认真地说：“那你以后见到她一定要加倍补偿。”

　　我笑着点头道：“一定，如果有机会再见的话。”“那就好。”像是发现了什么，她突然笑起来，“你看窗外的树，它们会不会也觉得我们跑得很快？就像我们觉得它们也跑得飞快一样。”

　　我曾在书上看过一句话，“愿你出走半生，归来仍是少年。”此时此刻我觉得这句话用在她身上也极为合适，因为刚才的她讲出那句话的模样真的很像不谙世事的少女。

　　“我老了，将这些好像不太合适了是不是？”她挠了一下自己的头发，不好意思似的问我，又说道：“可是我很喜欢自己现在的样子。那些走好没走好的路，让我成为今天的样子。即使过得不算好，我还是很喜欢现在的自己。可能年纪大了，我开始坦然地接受自己所有不完美的样子。”

　　听到这，我有点泪目，毕竟是我见证了整个青春时期的人啊。当然，我也是真的很高兴她能从谷底状态爬起来。听到她讲述现在对自己在以一种坦荡的态度去抵抗生活所有的消极，我的内心感动得差点热泪盈眶。

　　“这样真的很好，你的状态很棒！”我给予了这一段话大大的肯定，她笑着低头“我接着看书啦。”

　　这时我做了一个决定，待会她在哪一站下车，我就在哪下车。

　　久别重逢，我希望自己能跟她多待一会。

　　火车哐哧哐哧，上车已经将近6个小时了，不管我的意识里想表现得自己多精神，但人实在是容易疲倦的动物。招架不住眼皮打架，一番挣扎无果后我合上了眼睛呼呼大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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