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异曲同工

　　第一场雪飘落的时候，已经是10月23日。山下村民们的粮食基本归仓，但依旧每天忙碌。

　　姜鹤赶着由牛马、山羊组成的驮运队下山来。她牵着头牛，后边的五十头牲口排成一队走着。孙强正了正背上的竹篓，跟在最后。

　　姜鹤牵着头牛走进葛家村，直奔晒粮场，并拿着手机通知葛老汉，“大爷，我到了。”

　　“好，好。”葛大爷放下手机，对身边的儿子说，“通知大家，人到了，赶紧带上东西过去。”

　　葛大壮拿起手机戳开村民群，赶紧发语言通知。其实他不通知，很多人也知道了。

　　姜鹤这边才把自己的驮运队安置好，村民陆续过来了。

　　村民自家种的半袋子赤小豆，出价四块一斤。姜鹤看颗粒饱满、收拾的也干净，示意村民去孙强那边过称、拿钱。

　　一位大姐拎来的三十多斤绿豆，颗粒特别小，倒也不瘪，就粒儿太小了。姜鹤抓了一把看，正在考虑买不买。大姐说她家绿豆粒儿小，是因为一直是自家留种籽自家种好多年了，冬天发豆芽特别好吃，卖三块。姜鹤一指孙强那边，大姐立马过去那边排队过称。

　　咸鸭蛋、腌豆角、腌土豆子、腌茄子、糖蒜……大妈大娘们自家吃不完的各种咸菜、腌制品都搬来了。

　　高粱米、麦子、谷子、各种豆类杂粮……土豆、地瓜、卷心菜、大白菜……

　　驼背的一位老人在邻居的帮助下，拿来一框干菜、一篮子鸡蛋。

　　消息也不知道怎么传出去的，陆续还有外村人组队过来。

　　葛老汉老两口带着儿子儿媳，一直帮孙强打下手，孙强这才没有手忙脚乱。

　　村长是人到中年就秃头的张冒。他手指夹着烟过来，看了一会儿热闹，走到姜鹤面前，“小姜啊，你山上就三个人，买这么多粮食做什么？”

　　姜鹤放下抓在手里的大鹅蛋，“你是？”

　　“村长，这村的村长，姓张。”

　　“原来是张村长，你好！我这是趁大雪封山之前储备冬粮冬菜。”

　　“大雪封山？”张冒以为听错。

　　“对。我听人说，今年雪特别大，尤其是山上。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真有大雪封山的情况发生，我没法儿下山买补给，不冻死也得饿死。”

　　“没有影儿的事，你可别瞎说。”

　　“张村长，我可没有乱传谣言。我就是担心自己山上的生活，自己管自己，储备自己的冬粮冬菜，没跟任何人宣传。你问我干嘛买这么多粮食，我诚实地回答了。你可不能冤枉我，不能举报。”

　　“胡说八道，谁要举报你！随便问问还不行？”

　　“行，随便问。”姜鹤笑着说，“张村长，听说你夫人特别会孵鸡鸭鹅崽，开春能不能帮我孵一百只鹅崽？用给订金吗？”

　　“给什么订金？回去我让她把这事记下来。一百只是吧？”

　　“对，一百只。谢谢张村长。”

　　张冒心情挺好，转了一小会儿，看到外村人，过去随口开了几句玩笑，回家去了。

　　过来凑热闹的江大姐靠了过来，“小姜啊，真会大雪封山啊？”

　　姜鹤正抓了一把葵花籽嗑，“很大可能，说不准的。”

　　卖葵花籽的大爷往前凑了凑，“我小时遇过一次暴雪。那年的雪是真大啊！山上山下全是厚厚的雪，路也找不见，又饿又冻，不敢乱走。好些人吃没磨的粗粮，带壳的高粱吞下去，唉！家里那点存粮吃完，出去找吃的，掉进雪窝的、倒下来站不起来的，没了好些人。我爷我奶、我兄弟都没了。”

　　旁边有人接话，“别自己吓自己，就算大雪封山，现在和过去完全不一样。那时候是土路；现在是柏油路，交通便利。那时候人本来就吃不饱，没力气抗灾。现在粮食充足，牲口都跟着吃粮食。”

　　又有人参与进来，“那时候通讯靠吼，没汽车，没铲雪车。现在村里就有十几户有车的。雪太大，铲雪车出来铲铲路就通了。”

　　卖葵花籽的大爷挥手赶人，“去去去，雪灾是闹着玩儿的吗？”

　　江大姐拽着姜鹤到别处去了，“跟大姐说实话，是不是可能性很大？”

　　姜鹤叹了口气，“你们估计没多大影响。我不行。我肯定被困山上。”

　　不知道什么时候蹲过来的葛老汉悠悠开口，“柴草要抓紧时间拉回院子，米面要多磨几袋存起来。房屋院墙有毛病的，要加固。”

　　江大姐听的心里没底，“大爷，我家早不烧柴草了，做饭用电、用煤气。”

　　葛老汉敲敲烟锅，“柴草把握。”

　　江大姐二话不说，一路小跑着回去了。

　　姜鹤看的一愣，回头说，“大爷，应该没那么严重，别吓江大姐。”

　　葛老汉一脸忧愁地说，“是真的，昨晚山神给我托梦了。山神像，山神庙里的山神像来我家了，手指着什么地方。我就那么看过去，到处都是白，厚厚的白，鹅毛大雪还在下。”

　　姜鹤听的一怔，“啊？”

　　“早起，我这心就突突。问你大娘，你大娘做了和我一样的梦。粮食、土豆大白菜大萝卜你多买点。下午我让大壮去县城，买生活用品。你有啥买的，让大壮给你捎。”

　　“大爷，你真信啊？”

　　“信。”

　　“那，那我不买村民的粮食了，我从县城买。”

　　“嗨！你买你的。他们拿出来卖的，都是有富余的。你不买，他们拿集上、收购点儿卖去。再说，今天卖你的都是零头，大头还等着涨价再卖。”

　　“大爷，你家柴草有富余吗？秸秆、麦草都可以，我缺引柴。”

　　“有，麦草在家里，走时候去拿。秸秆还在地里，你着急就去地里拿，不着急等拉回院子你再来拿。送你的，不要钱。你给钱，从别家买去，别找我。”

　　刚要提给钱的姜鹤立马住嘴。

　　中午，姜鹤牵着头牛满载而归。

　　盖牛棚时挨着牛棚盖了两间仓库，今天正好派上用场。姜鹤和孙强一个负责卸货，一个负责往仓库搬。

　　做好饭的霍东篱出来帮忙，忍不住说，“买太多了。”

　　姜鹤，“吃不完的可以喂牛马，不会浪费的。”

　　霍东篱十分清楚，姜鹤大张旗鼓地从村民手里买粮买菜的目的，“事情顺利吗？”

　　姜鹤想了想，不太确定地回了一句，“我想传达的东西传达出去了，至于结果，不好说。”

　　“你已经尽力了。我们这些人，虽然能模糊地感应到天灾人祸，却不能直接插手。旁敲侧击地透露一二已经是极限，过多干预，会受到天罚。”

　　“知道，所以才想了这么一个办法。用不了几天，我该出名了。我怕被堵在山上，买了一冬食物的消息很快会在附近的村镇传遍。被当成笑话传来传去无所谓，能帮到一个人是一个人。”

　　“上面挺重视的，气象部门严阵以待，以便提前预警。我们这边的领导层还没明确态度。倒是听说易大师又卜了一卦，结果和上次一样，没有更明晰的卦象显示。”

　　姜鹤犹豫再三，最后还是说了，“有人跟我说，昨晚山神托梦，梦里是雪灾场景。”

　　霍东篱正在卸的一袋麦子嘭一声砸在地上。“你说什么？”

　　“村民梦到山神了。”

　　“山神？”

　　姜鹤回头，看向山神庙，“这里的山神。”

　　霍东篱有点激动，“联系这个村民，帮我联系村民，我想知道具体的梦境内容。”

　　姜鹤疑惑地看着他，“有什么不对吗？”

　　“我……”霍东篱绞尽脑汁也形容不出自己的梦境内容，最后只有一句，“我也梦到了。”

　　姜鹤眼睛瞪大，“什么？你也梦见了？为什么我没梦见？我可是最早住进山神庙的人。论远近，我不比山神更近吗？真有山神的话。”

　　霍东篱，“……”。

　　准备扛走土豆的孙强小心翼翼地举手，“我。”

　　姜鹤一脸我不高兴地说，“我什么我，有话就说。”

　　孙强放下土豆，“我昨晚做梦，梦到山神像指着一个地方。我好奇，使劲儿瞅那个地方。一开始一片黑。我纳闷，黢黑让我看什么。刚要转开眼，鹅毛那么大的雪飘下来了，越飘越多，越飘越多。我没见过这样的雪，凑过去想看仔细，一下就被埋里头了，差点冻死我。我吓醒了，一看被子盖的好好儿的。梦里可真了，醒了老半天才缓过来。”

　　姜鹤郁闷的不行，“为什么就我没梦到？”

　　霍东篱，“……”。

　　孙强，“……这，这个，我，我搬土豆”。他畏缩地扛起半袋子土豆就跑进仓库了，磨蹭着不想太快出来。

　　在周围飘来转去自娱自乐的白青梅落到姜鹤肩膀上，“我也没有梦到呀！”

　　姜鹤听了忍不住笑，“我纠结这个做什么啊！我做的事，山神托梦的事，有点异曲同工的意思。麦草卸下来随便丢地上，明天再处理。其它赶紧搬，搬完咱们好吃饭。”

　　红烧带鱼、烧茄子、溜肉段、滑蛋虾仁、银耳汤，主食是大米饭。

　　孙强看着霍东篱端上桌的菜，开心的不得了，“我要多吃半碗饭。”

　　霍东篱最后把锅巴装盘端上来，“吃吧，管够。”

　　姜鹤洗了手过来，自己给自己盛了一碗米饭，坐下来抓起筷子，“我们柴草准备差不多了，冬粮也足了。天天忙，大家都累够呛。我决定了，明天开始，放假四天。想睡懒觉的随意，想下山的请便。放松四天，放松好再考虑下一步工作。”

　　孙强吞下嘴里的肉，忙说，“我得去趟养老院，给我舅买两身儿御寒的棉服。”

　　姜鹤夹着菜说，“你舅的棉衣、棉裤、棉帽、棉手套、棉鞋，还有一套加厚棉被，我这儿准备好了。不用买，吃完饭记得找我拿。”

　　孙强愣了愣，“买好了？”

　　“嗯。到时候你统计一下养老院里有多少老人，都穿多大号的衣服、鞋子。”

　　孙强，“知道了。”

　　看他们结束了这个话题，大厨霍东篱开口了，“我准备回一趟苍山，至少一个星期，最多不超过半个月。你们有什么特别爱吃的，报给我，走之前我多给你们做，交给姜鹤保鲜。我不在的时候，你们拿出来热着吃，对付一段时间。可以吗？”

　　“有事你就走，不用管我们。”姜鹤先表态。

　　“热着吃也比我做的菜好吃！”孙强难得感慨一回，“霍大师，现在可以点菜了吗？”

　　霍东篱，“点吧！”

　　“点什么？不错啊，吃这么丰盛。”推门进来的徐谨一眼扫过桌上的菜色，也不用姜鹤让，自己过去找碗筷了。

　　姜鹤看着他不客气地盛了碗米饭，看着他拽过木墩挤到她和霍东篱中间坐定，看着他筷子一伸夹走一块儿带鱼，她忍不住说，“你是真不客气啊！”

　　徐谨一脸理所应当地说，“咱俩谁跟谁啊！”

　　姜鹤，“……”。

　　孙强眼睛贼亮地大声发言，“我想到了。牛肉馅饼，上次吃过一次，我都惦记老多天了。霍大师，我要吃三十个。”

　　霍东篱，“……”。这个缺心眼儿，就知道吃。

　　徐谨看了霍东篱一眼，“饭菜你做的？”

　　孙强一脸崇拜地抢答，“对，都是霍大师做的。好吃，特别好吃。”

　　徐谨夹走滑蛋虾仁中的一只大虾仁，“你点主食了，我就点菜吧。水晶肘子、烤鸡翅、栗子***宝野兔、佛手金卷、沙舟踏翠、琵琶大虾、蚝油牛柳、麻辣蹄筋、乌龙吐珠。”

　　姜鹤抚额，“你吃的下？”

　　徐谨，“爆炒鱿鱼、鸡丝豆苗、酿冬菇盒、御龙火锅。算了，小鹤都担心我吃不下了，那就这样吧！”

　　姜鹤，“……”。

　　霍东篱，“不会做。”

　　徐谨，“别人不知道，我可清楚，你是正宗的御厨传人。几大菜系、满汉全席，你基本都会。我可不是胖子那个笨蛋。你说不会的时候，在场十几个人，只有他信你的鬼话。”

　　孙强，“……”。他激动地哆嗦着夹菜，不愧是御厨传人做的菜，好吃，贼好吃。

　　霍东篱不自在地说，“吃你的吧，话那么多。”

　　“我当你答应了。”徐谨说话间从霍东篱的筷子下抢过来最后一块儿带鱼，放进姜鹤碗里，“小鹤养的野兔满山跑，吃过饭我去抓个十只八只的。你看着给我们做，是炖、是炒，是烧、是溜，你随意。”

　　原本打算怼他一句的姜鹤立马改口，“红烧好吃。”

　　徐谨立刻拍板，“红烧兔肉、干锅兔肉、焖烧兔肉，再来个八宝兔肉，剩下的做风干兔肉。”

　　曾经讲究吃的精致养生，如今讲究吃饱吃好的姜鹤神色期待地看向霍东篱。

　　霍东篱能怎么办，只有答应。

　　徐谨快速吃饱，放下碗筷邀请姜鹤，“一起？”

　　姜鹤犹豫几秒，“不去。”自从来到山神庙，她一天比一天忙，城市女孩变身山里姑娘。一个字，累。她想好好休息几天。

　　徐谨起身就走。

　　姜鹤帮着收了桌子，剩下没她什么事了，回自己屋休息。到了山上，她一次午觉都没睡过。好不容易有条件午睡了，躺了十几分钟愣是没能入睡。

　　她叫着自己命苦，伸长胳膊抓过手机，随后刷了几条不咸不淡的新闻内容，登录论坛，登录自己的网店【闲云野鹤】。

　　开业至今，她只有十三笔交易。不是她的低级紫灵果卖不出去，而是她编小篮子的速度太渣。她是编好一个小篮子，卖一份低级紫灵果。

　　下边一水的批评她上货慢的留言，尤其看到几条说她故意在搞饥饿营销的留言，她看的汗颜。她有考虑过让村民编，她出手工费。可惜正赶上农忙，所以她就想想，没跟别人说。

　　现在农忙过了，她自己也闲下来了，更不用说了。采到的紫灵果有数，她慢慢编小篮子卖，希望能坚持卖到开春。

　　她在这儿难得悠闲地上网，葛家村人却悠闲不起来，陈闯夫妻还差点打起来。

　　陈闯是外地人，租住的是葛老汉去世的长子葛大山的农家院儿。因为房客房东的关系，陈闯和葛老汉家关系十分亲密。

　　葛老汉招集家庭会议，把亲戚的几个老兄弟叫来家里，讨论柴草、囤粮、抗寒抗雪灾的事情。

　　陈闯像平时一样去了葛老汉家，一下撞上这事。他厚着脸皮，赖着不走，听了很多抗寒抗雪灾的老一辈人的经验谈。

　　他立马跑回家，拿上手机拿上卡，说要跟着葛大壮去县城采购、要囤货。他媳妇不同意，两人吵起来了。两人吵的太大声，惊动了左右邻居。邻居过来劝架，葛老汉家关门自家研究的抗灾准备一下传开了。

　　整个葛家村立马分成三派。一派想跟着葛老汉家准备。一派拿葛老汉他们当笑话讨论，激进的还开骂了。一派瞎搅和，只为看热闹。

　　葛老汉烟锅一磕，门一锁，全家人加上几个子侄辈，开着一个小轿车、一个箱货走了。

　　江大姐给姜鹤发消息，大概把这事儿说了，并表示她准备商店里多多进货，以防万一。

　　姜鹤不好表态，只说过几天要去县城买些生活用品和保暖的衣物。

　　这时，徐谨回来了，叫上孙强在水边把十六只兔子收拾出来。

　　兔肉拎进厨房，兔皮放在当院，徐谨和孙强围观霍东篱做兔子五吃。

　　－－－－－－题外话－－－－－－

　　小剧场：

　　兔子：大魔王来了，兄弟姐妹们赶紧跑呀！

　　徐谨：哪里跑？赶紧到我碗里来。

　　姜鹤叉腰：放下！

　　徐谨：红烧兔肉、香辣兔肉、八宝兔丁、干锅兔肉、陈皮兔肉、焖烧兔肉、冬瓜兔肉汤……

　　姜鹤（故作凶狠状）：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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