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破碎之家

　　她一直给那个女人按压心脏，她看着那个人，就像是面对她遇到的第一个在她面前离开的病人一样。

　　当时她还是大五，一边实习一边准备考研。轮转到急诊的时候，她第一次感受到了紧张，每个人都在争分夺秒。也是一场大型车祸，送来了不少伤的很重的人，急诊每个人都忙的晕头转向，病人实在太多了。

　　她看到了一个女人，浑身是血，她赶忙跟着带她的医生上前。那个人的血压和心跳越来越微弱，甚至一度停了下来，再注射了药物，用了除颤仪后，仍是无法恢复，后来，医生也无能为力。

　　那是第一次姜姝见一个人的生命就这样消失在自己眼前，她有些接受不了。她上前开始不停按压对方的心脏，她想试试，她想再试试。

　　最后当然是徒劳无功。

　　后来，她也被急诊的老师劝说，说当医生的，要努力习惯适应这些。向她这样的实习生很多，后来慢慢的也就不会再这样容易流泪了。

　　一切都如那个老师说的，可与此同时，姜姝的热情也在她不留神时渐渐消退了。

　　她觉得她好像没那么执着于当一名医生了。

　　姜姝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想成为医生的，或许是因为姜爸爸在她小时候时常唠叨这自己的医生梦，但其实这些对那个时候的姜姝来说不过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她记得刚上高中时，老师第一天就跟他们说高中三年非常重要，为了上一个好大学，将来有一个好工作，好前程，一定要努力，不然将来一定会后悔的——虽然后来高三的时候，为了不让成绩差的同学丧失信心，他又说不论是上了什么样的大学，自己愿意学才是最重要的，不然再好的大学都没用。

　　高一的姜姝听了那话的第一反应不是考什么样的学校，而是将来她要做什么。因为一直没想好这个问题，姜姝也没什么学习的动力，高一的时候，完全就是凑凑合合的听课，凑凑合合的学习。虽然成绩不算很差，但也只是中等偏上，是老师最容易忽略的一类学生。

　　姜姝父母虽奇怪初中拔尖的女儿怎么到了高中突然变得平平，却也不想给她太多压力，只当是因为初中高中学的东西差别大。高二那年文理分科，姜姝坚持去了理科，她隐隐感觉到了她想要的是什么了。

　　不知是听多了姜爸爸絮叨的医生梦，还是看了什么电视或新闻，姜姝想上医学院，成为医生的念头就这样燃起来，并汹汹燃烧着。姜姝高中后两年一下子从班里大家公认的清冷女孩变成了热血少女。

　　从中等一跃直年级前几，这匹黑马突然窜出来，并且窜的莫名其妙的，惊到了从没怎么重点关注过姜姝的班主任。

　　姜姝最终得偿所愿，考上了京城临床专业最好的大学。

　　但热血姜姝并未从此消失，姜姝也不知道她怎么回事，一开始成为医生只是她的目标，她说不上多爱这个职业，只是不想自己后悔，但学着学着，她的兴趣越来越大，大学里同学们私下开玩笑说她的男朋友怕不是解剖室里的大体老师。

　　她从未想过她会对这个工作又厌烦，又失去热情的一天，但确实失去了。

　　但现在，这几个月的迷茫终于消散了，在尽力抢救那个女人的时候，在那个小女孩被救护车载走的时候，姜姝对救人的渴望再度出现，达到了顶点。

　　她想知道那个女孩后来怎么样了，她甚至在想为什么帮她看病的人不是她？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姜姝坐起拿过一旁的手机。

　　是张沐。

　　“喂，张沐，怎么样了？”

　　“这…姜姝…那个小孩她…她伤的很重……”

　　“伤的多重？张沐，到底结果怎么样？”姜姝有些焦急的问，听张沐这个话，说的吞吞吐吐的。姜姝心里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电话那头，张沐叹了口气，无奈又沉重的说：“她到医院的时候已经快不行了，我们没抢救过来。”

　　“没抢救过来？怎么会……她……”姜姝不知道说什么，她亲眼见了那小姑娘的伤势，虽不知腹部里具体什么情况，但也能猜出一二。

　　“你肯定想到了，她腹腔里的内脏肠子损伤眼中，实在是……”

　　“……那她爸爸呢？”

　　“头部受到猛烈撞击，现在虽没生命危险，但是仍旧没有意识，有可能一直……”张沐说着边说着就听了下来。

　　姜姝没有说话，两人就这样默默无言，过了好一会儿，姜姝才开口道：“张沐，谢谢你告诉我。”

　　“你客气啥，走之前也没跟我打声招呼，看来是不把我当朋友。”

　　“怎么会，我就是没来的及。”

　　“好了，我是个小气的人吗？早不在意了。行了，挂了，要干活了。”

　　“恩，再见。”

　　姜姝把电话从耳边拿下，挂断。脸上跟张沐姜姝勉强勾起的唇角立刻落了下去。

　　竟然是这个结果……

　　本来她想着小姑娘年纪这么小就失去了母亲，实在可怜，没想到她自己也…这样看来是不是这个男人永远醒不过来比较好，不用承受丧妻丧子之痛，这一家人竟全毁在了这场事故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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