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他走了

2017年11月7日，又是一个下雨天，冬天的雨与夏天的雨不同，冬天下雨的时候，总带着刺骨的寒冷，就像林阳离开的时候那样冰冷。

        说来，林阳已经在天堂待了四个月了，也不知道他是否也在想念我，反正我是很想他的。

        我还记得他离开的那天是七月七日七夕节，一个很浪漫的日子。

        那天一早，我穿上了林阳送给我的黄色连衣裙，他很喜欢我穿这条裙子，他总说黄色很适合我，衬皮肤，看起来也很阳光，很契合我名字里的"朝"。

        说起来，我们的名字还是一体的，我和林阳都是孤儿，也不能这样说，林阳和我其实都不是一个彻底的孤儿，我原本叫苏夏，不过那年车祸带走了我的亲人，而林阳原本叫何旭，可是至于为什么他会到孤儿院来，那又是另一个故事，而我没有问，那会让林阳伤心的。我们是同一天到孤儿院的，林阳也是我在孤儿院交的第一个朋友，老院长很善良，他决定领养林阳，并在林阳的恳求下顺带领养了我。后来，他让我们随了他姓，便给我们取了名字，一个叫程阳，一个叫程朝。老院长说，希望我们两个能像初生的太阳一样，充满希望和朝气。过了两年，老院长逝世了，我们被送回了孤儿院，原本我以为我们就要在孤儿院待一辈子，直到林阳的小姨将我们领回家，也是那时候，小姨让我们随了小姨父姓林，而我们也成了林阳和林朝。

        林阳去世的时候只有我一个人在身边，并非姨父小姨他们不愿来，只是林阳说，他想安安静静的离开，他不想看到大家伤心。

        那天的林阳像回光返照一般，与他没生病的时候一样精神，我们去买了一束白色菊花，坐车跨越了三百多公里，去安县看了老院长，又去孤儿院看了看那些孩子们，林阳从身上掏出了三百块钱，他很愧疚地对新院长说就这么点了，前段时间生了病，存的钱都给花光了。新院长不愿收，他大抵也是知道林阳的病情，悲伤的情绪让他红了眼眶。

        后来，拗不过林阳的坚持，新院长还是收下了。

        我们去了西城公园，坐在草坪里，肩并着肩。身后倚靠着一颗很古老的树，树很高大，枝叶也很繁茂，我们坐在树底下，太阳晒不到我们，我们却能看到太阳。

        我看到了林阳脸上的遗憾与悲伤，但我却不能让他看到我的悲伤。

        我抬起头，用手遮住眼睛，这个动作维持不了多久，因为我怕骗不过他。于是，我偏过头看着刺眼的太阳，说道:"林阳，今天太阳好大，天气好好。"我放大了声音，就好像，我真的在惊叹天上的火球一般。

        "是啊，天气好好，好温暖。"林阳说着，闭上眼睛似乎在感受着阳光撒在身上的感觉。他是那样消瘦，脸上几乎都没有肉了，轮廓也比以前更立体。林阳一直是好看的，尽管现在的他脸色是那样苍白，却也无法否认他的好看，他的眉毛很浓，眼睛很亮，我知道，如果他用那双眼睛看着我，我便会沉沦，事实上，我早就已经爱上他了，可是我没有告诉林阳，我不知道他是否察觉得到。

        即便是夏天，也会吹风，伴着热气的夏风一点都不冷，可是却让我的林阳咳嗽起来，他捂住嘴，极力地克制，却终究是让我看到了那嘴角的鲜血，我慌乱地拿出纸巾给林阳擦拭，右手顺着他的背，手摸骨头的感觉让我再也忍不住一把抱住林阳，那一刻，我真的好害怕，他就这样离开。

        "没事，我没事，小朝别怕。"他抱住我，有气无力地安慰着我，可越是这样，我就越是害怕。

        "林阳，我还没过二十五岁生日，还有两个月，只有两个月了。"我拼命的忍着不哭，咬着唇憋着字说道。"你能不能，再等等？"

        话落，我感觉脖颈有冰凉的感觉触及，那是林阳的眼泪。

        出门前，林阳对我说:"小朝，今天我们去安县，如果我走了，你一定不能哭，我想记着你笑的样子。"

        可是林阳，你告诉我，我怎么去忍，怎么忍得住？

        我抱住林阳，将他的脑袋环在胸口，听着他低沉压抑的哭泣声，悲伤绝望的情绪冲破我的防线，泪决堤而下。

        我不知道我们抱在一起哭了多久，可能五分钟，也有可能十分钟，也有可能一个小时，又好像是一辈子。

        后来，林阳买了两根糖葫芦，我们坐在那吃，只是那时吃起来，已经不像以前那样甜了。

        我盘着腿坐着，林阳则是躺着，头枕在我腿上。

        刚刚哭过的眼睛有些红肿，在林阳的脸上格外明显。

        林阳说他想听我唱歌了，我努力扯出一个笑容，选了一首简单好唱的歌，没有伴奏，就这样清唱着。林阳很喜欢，他说:"小朝，如果我走了，你不要哭。"

        我说:"好。"

        他又说:"小朝，我死后，你要好好生活，找个好人家嫁了，你定会幸福美满过完这一生。将来，你会有一个疼爱你的丈夫，也会有可爱的孩子，你一定会幸福的。"

        我说:"好。"

        晶莹的泪自他的眼中滑落，他闭上眼睛，说:"小朝，过了今天，我再也不能陪你了，你一个人，也不孤独，你还有小姨他们，还有朋友，小朝，你一定会好好的。"

        "林阳。"

        "小朝，好想看你穿婚纱的样子，我的小朝，一定很美。"

        "林阳。"

        "小朝，小朝……"他的声音变得微弱，开始喃喃我的名字。

        "林阳。"我颤着声音呼唤他的名字，生怕说晚一秒，他便听不到了。"我爱你。"

        "什么？"林阳费力地问出两个字，眼睛却被太阳灼伤，睁不开来。

        "我说我爱你，我爱你，林阳我爱你，我爱你，你不能丢下我，不能，求求你，不要丢下我。"我哭着吼着，却得不到林阳的回应，他面色那样平静，就好像睡着了一般。

        他确实睡着了，我的林阳，从此长眠。

        "林阳，林阳，我爱你，你听不听得到，我爱你啊。"我不知道林阳是否在最后一刻听到了那三个字，我也不知道我接下来该怎么办，我只能一遍一遍地在他耳边悲伤的重复着"我爱你"，我吻着他，亲着他，却得不到他半点回应。他的身体在我怀中变得僵硬，变得冰冷，可是我却无能为力。

        2017年7月7日，我的林阳，永远地离开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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