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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拔草


  四季轮回,日月更替,转眼间青青快10岁了。张香给她改了生日,是7月16。

  一大早,青青刚睁开眼睛,李成进来了。“你妈去市里你大舅家散心去了,刚走没一会儿。你去不去?要去你赶紧起来,还能赶上班车。”

  张香有两个妹妹,小妹妹今年正月十五去了。张香的爹妈都走的早,她和小妹基本上算是她大哥大嫂带大的,她们感情很好。小妹的死对她打击很大。昨天下午,张香又和章小林吵了一架。章小林是李成三弟,李石头的新媳妇。为什么叫新媳妇呢?因为她和石头新婚不久。青青也得叫她新妈,或者花妈,或者小婶。章小林是个嗓门很大的人,吵起架来张香不是对手。张香的精神状态明显不好,李成怕她有事儿闷在心里闷出问题来,就想着让她出去玩一玩。心里堵得难受,张香也想去市里看看她大哥大嫂,他们之间的感情相当不错。

  张香一走,家里家外就是李成操劳了。做饭洗衣,都要包揽。

  “明天要去学校拿成绩单,我不去。”拿了成绩单就放暑假了,其实可以去舅舅家的,可舅舅家的碗很小,饭都吃不饱的。算了吧!青青现在能吃一大碗饭呢!到市里也不自在。

  青青穿着背心,短裤,在床上来回打滚,不想起床。李成一看女儿不去,转身出去做早饭了。青青在床上躺着,眯着眼就又睡着了。

  家里的房子去年就换了,不是青砖黑瓦的两间屋子了,而是三间红砖红瓦房,加东边的一间红砖红瓦的灶屋。院子里的槐树还在,榆树已经砍了做房梁了。灶屋门口是几年前种的一颗枣树,已经很高了,快有灶屋那么高了,结出的果子又大又甜,枣核还很小。灶屋的旁边是扒旧房子的青砖砌成的猪圈,里面养了两条猪。猪圈旁边是两棵柿子树,家里养了十一只鸡,晚上就栖在柿子树上面。李成用盖新房余下的红砖,和扒旧房子的青砖,黑瓦给家里围了一米高的院子。当然,东西不够,院子连个大门儿都没有。院子的西边墙根,有一棵桃树,五年的桃树已经结桃了。

  早饭李成用油炒了昨天晌午剩下的干饭。做好就去叫青青起床了。小青青哼哼唧唧,边揉着眼睛边往堂屋走。她的小床在西边房间,爸妈的在东边。青青穿过堂屋,出门去上厕所。憋了一夜尿憋醒了,不然她还可以再睡会儿的,即使爸爸来叫也叫不醒,她最爱睡觉了。主屋和灶屋中间有一条小路,通向后面的厕所。

  端起饭碗,李成说要去林场坡上芝麻地里拔草,问青青去不去。

  “去”。拔草这种事儿,青青从小做到大。拔芝麻地里的,棉花地里的,花生地里的,包谷地里的……不管什么地,青青都拔过草。

  吃完饭,李成给两条猪喂了潲水和麸子,糠。拿起两顶草帽,锁上门,拎着一壶水,叫上青青往芝麻地去。

  林场坡上那块儿地算是青青家里最远的地了,走去要一刻钟。日头刚刚升起,天儿还不算热。放眼望去,绿油油一片一片的庄稼。包谷,高粱,它们还没有千里青纱帐的景象,现在都是小苗苗呢!花生也还小。芝麻,棉花,黄豆,红薯……五谷杂粮,各种各样,都还很小呢。远一点的水田里都是稻谷苗。使劲儿闻一闻,能嗅到路边青草的香气,青青最爱闻这味儿。

  泥巴路上都是去地里干活儿的人,要么去拔草,要么去锄草。这时候农活就是祛草。“呦!小青青放假啦?这是去干活儿?”村子上头的明海爷爷最爱和青青开玩笑。虽然李明海只比李成大几岁,青青也得叫他爷爷,人家辈分大!“你莫把庄稼当草拔了啊”。

  “我都拔了几年草了,还能拔错?”青青说,“明儿前半儿去学校拿成绩单,后半儿就放假”。

  去林场坡上的路青青也相当熟悉,小时候放牛就经常去那里。不过,前年李成就把那只黑色的水牛卖了。因为李成自学了木工,现在是十里八村有名的木匠。李成做木活儿很是细心,会的也多。家里的藤椅,凳子,桌子,柜子,床,门,窗,他都能做。以前就在家里,有人请就去做,管吃饭,还给点儿工钱。去年经人介绍,他去了镇上给别人家具店打工,农忙了就回家干活。李成可是村里第一个出去打工的人!现在村里还没人出去呢!因为他能挣钱,把牛卖了,买了村里第二辆手扶拖拉机,虽然只有车头。还没买车厢,等有钱再买。拖拉机头可以犁地,比用牛犁地要轻松,还不用养着牛。

  青青跟着李成,蹦蹦跳跳地来到林场坡上。这里的地有一亩左右,李成把地分成了两陇。他们要从头一点一点地把草拔干净,不然草把地里的营养吸走了,芝麻苗不肯长。长得密的地方,要把小芝麻苗拔掉,留着大的。太稠了,苗也不肯长。小青青蹲在地里,像模像样的拔草。

  日头慢慢升高了,气温也在慢慢升,热起来了。地里偶尔能听到鸟儿的叫声,远处的牛叫声。

  青青很怕芝麻虫。应该说她怕所有的肉虫,包括棉花里头很小的肉虫。一条小肉虫能让她瞬间汗毛竖起来,出一身冷汗,能吓得她一颤。所以,拔芝麻苗的时候她很小心,怕一眼没看清就摸着芝麻虫了。不过,她心大。往往是刚开始的时候小心翼翼,拔着拔着就把芝麻虫忘到九霄云外了。一不小心遇到芝麻虫,吓得她大叫着跑开。等李成把虫拍死,青青再回来。起先小心翼翼,然后又忘了有虫这回事儿。如此反复。

  干农活,她最开心的是能捡到鸟蛋。割麦子的时候,麦地里是最容易捡到蛋的。芝麻地里也有,少,要看运气。

  芝麻苗有些黏,拔了半日,把青青的一双手染得又绿又黏。这种手不好洗干净,非得用肥皂洗不可。指甲缝儿里也全是泥土。不过青青习惯了,这些年干活儿都是这样的。

  豆大豆大的汗水流下来,草帽下的头发被汗水湿成一揪一揪的,贴在额头上。小青青被晒得头昏脑涨,浑身没劲。呼吸间能嗅到泥巴的味儿。

  想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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