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 风云
“穆祈？穆祈？”
穆祈一怔，回过神来，发现是晏梨落从旁围过来。
晏梨落同病人谈天之间，注意到他眉头紧锁，便来问询。
晏梨落有些担忧的问道：“你看起来脸色不太好，可是因为这几天日夜兼程……”
“没有的事。”穆祈嘴角一扯，换上温文尔雅的面孔，伪装得纯熟无比，“你们在聊什么呢？”
“不过是聊了两句病情用药罢了，”晏梨落仍旧担忧的看着他，“你真的没事吗？”
穆祈笑着摇摇头，回答道：“我当然没事了。”
晏梨落担忧的看了他几眼，见他却是是神色如常，便不再说什么，又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两个人一直到了夜间星河悬挂在天上，才披星戴月地准备要回去了。
笼盖四野的苍穹黑幕缓缓覆没，银汉迢迢间，星河漫天，一直延伸至双眼捕捉的大地尽头。那天地的尽头究竟是何物，是仙人洞府，是黄泉鬼狱，还是依旧无尽的、不知尽头的黄土，谁也不知道。
刚刚从笼中放出的金丝雀，还未熟悉扑扇双翼的姿态，便要面临无知的、探寻天地尽头的自由。
跟着起身眺望。
穆祈觉得自己心情异常沉重，简直不知道该怎么跟晏梨落表达才好，他沉默的骑着马，不知怎么就走错了路。等到他回过神来，竟然发现自己来到了一处全然陌生的地方。
只见山道临渊，脚下是陡峭崖壁与不见底的幽邃峡谷，遍覆着森然的浓绿枝叶，可稍有差池，便有小拳头大的石块滚落下去，杳杳回声几如梦幻。
更不要说一步踏错之下，粉身碎骨的下场如何了。
穆祈猛地惊醒过来，往前看了一眼，便不住退回去，拉住晏梨落的衣角。
“我走神了，竟然走到了这里。”
晏梨落担忧的看着他，说道：“你究竟是怎么了，怎么如此心神不宁？”
“我也不知道，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做什么，也不知道这样做的意义是什么……”穆祈纠结的皱起了眉头，“我真的好迷茫啊。”
“再往远处看些。”晏梨落突然道。
穆祈一愣，抬头看过去，原来峡谷对岸，尚有另一重山头，而山头之外，青天与勾勒出手指形状般的青色山峰，仿佛青绿山水里层层叠叠的勾廓，被造化匠人抹上石青设色，绵延不知到何处去。
山峦层叠，恰如人世艰途，峰谷交错。
可若在一峰之上，临一峰之谷，便不见山外万千瑰奇风光，无啻于囿于自作之茧了。
世间人大彰忠臣与良民，是以于臣子百姓而言，守名节，尊皇家，便是康庄大道。可此道之外，难道便无可行之所了？
岂不是大谬。
紫驼之峰出翠釜，水精之盘行素鳞。犀箸厌饫久未下，鸾刀缕切空纷纶。
翠釜呈上，出紫驼之峰。
水精盘里，展碧海素鳞。
犀箸舞，鸾刀行，舞乐丝竹动纷纷。
媛姬妖童进樽酒，最是人间天上客，帝子尊。
真是笑话。
穆祈突然笑出了声，拉住马匹的缰绳，闻声道：“梨落，我想明白了。男儿立世，当顶天立地，怎么能如此优柔寡断，一点儿都不爽利。”
晏梨落见穆祈总算是想明白了，也跟着笑了起来，她说道：“你能想明白这点儿，就已经很好了。”
而此时，皇都，长安。
已是月上中天，长生殿中仍是灯火通明，笙歌不歇。
流水般的宾客，为了皇上最宠爱的儿子景王的诞辰，皆是盛装云来，听闻傍晚时分，王公重臣各家车马已将景王府前宽阔大道堵了水泄不通。
来往的行人，都被这莫大的排场冲散了，私兵护卫者整个景王府，吓得来往行人，无一不纷纷躲避，当真是好大的排场。
景王乃是当今天子膝下五皇子，自幼聪颖敏慧，又是陛下甚为宠爱的叶贵妃所出，新进最爱的云贵妃所养，因此甚得宠爱。
自从前些年加冠以来，所行差事虽不多，却得重用，说是天子眼前第一红人也不为过。
为表爱重，天子竟在皇宫之中为爱子大摆筵席，更是驾临同饮，虽说只是停驻少时，在诸皇子中却也是从未有过的荣宠。
景王的名号，这一下被传的更加响亮，虽然说这太子之位上的人，还好端端的坐着太子之位，但是，众官员的想法，已经彻彻底底的改变了。
这景王，虽然没有太子之位，却已经有了太子之实。想要取代那太子之位上的人，还不是左右一句话的事嘛。
“我天朝以仁孝治国，长幼有序，尊卑次列，父皇居然为区区商贾之子如此，太子殿下，您不觉得有失国体吗？”
一人举酒致意，原来是身着四爪龙衮服的三皇子睿王。
而他所倾身附耳相言语的，自然便是太子。
太子年愈三十有三，长须褐髯，乃是皇后所出嫡长子，据朝野传闻，其人生性木讷呆板，不为陛下所钟爱，相形之下，便逊色许多。
甚至有朝臣私下议论，说陛下有罔顾祖宗规矩、干涉废立之事的打算。
不管是不是谣言猛于虎，只怕是要“三人成虎”了。
太子闻言，自然呼吸一窒，面色发青。他被这句话伤到了心绪，自己本来就如同惊弓之鸟，现如今，竟然有人把这句话摆到了面子上面说，这件事可是非同小可了。
连皇弟们都这样想了，底下的人……说不准还怎么样想看他的笑话呢。
太子想着，不进咬紧了牙关。
“见皇兄似有隐忧，皇弟怎能坐视不理。”睿王又道，众皇子同列席间，面上觥筹交错，却耳语不断，“五弟虽聪慧，心性却有偏差，父皇方一回宫安寝，他便不耐烦应付我们这些兄弟，早早离席，实是失礼。依小弟来看，还是皇兄这般风度才是众望所归。”
“是了，”六皇子乃是个章台走马的纨绔子弟，这会儿也醉了酒，道，“那娘娘腔看着男不男女不女，净知道在陛下面前胡言乱语，谮害我们兄弟，小王我看着就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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