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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0章夜探梁宫


  梁宫外。

  时已至十二月,朔风劲冷,树木枝丫摇曳,筛下憧憧暗影。

  蝶衣隐在其中,双目熠熠,紧紧盯着宫门楼的动静。

  不断有巡逻的士兵穿梭走动,步伐齐整有序,蝶衣不禁在想,到底是守卫梁宫的,还是有军纪在的。

  半个时辰过去了,蝶衣转了转僵直的脖颈。

  终于,有动静了,巡逻的队队士兵次第向楼下走去,到换班时间了!机不可失,必须快速翻过宫墙!

  宫门楼,换班回来的士兵,只觉一抹黑影闪过,待定睛看去,却又什么都没有。

  成功的入了宫墙后,两名鹰卫去寻梁帝,蝶衣同另外两名鹰卫奔瑞祥宫掠去。

  借着宫宇飞檐的掩盖,蝶衣迅速的摸到了瑞祥宫,越过围墙,攀附在主殿檐下。

  几名太监守在殿前台阶,随时等候召唤。

  “请贵妃娘娘安歇。”殿内传出宫女跪安的声音。

  继而听到一媚入骨的声音:“后院的那个小主,安睡了么?”

  “回贵妃娘娘,已睡下了。”宫女禀道。

  后院的小主?蝶衣竖起了耳朵。

  谁知,殿内却没了声音。有宫女退了出来,关上了殿门。

  她睡了应该没事了,我去后院看看什么小主。蝶衣心道。

  刚要动身,忽听宫门打开了,一声高亢的声音喊道:“皇上驾到!”

  梁帝来了!蝶衣收了身形不动。

  一顶明黄的小轿由太监们抬进来,停在主殿廊下。

  殿内匆忙跑出来一个女人,跪在轿前,娇媚的唤道:“臣妾恭迎皇上。”

  这个女人应该就是盖贵妃了,从背影看来,乌发披肩,不着珠翠,身形婀娜曼妙。轿子掀开,走出一个明黄服饰的男人。

  蝶衣闪目看去,见他身形颇高,只是面容憔悴,五官算不得英俊,但是还算端正。

  “爱妃,这是要睡了么?”梁帝伸手抻了抻盖贵妃的里衣。

  “皇上,您既然来了,臣妾穿这身不是正好嘛......”盖贵妃的声音真是听着都媚死人。

  梁帝果然露出色眯眯的笑容,搂着贵妃进了殿门。

  蝶衣集中精力凝神听着。

  “皇上,路上寒凉,先喝杯热茶。”盖贵妃说道。

  “嗯,爱妃,朕不想喝茶,朕想吃甜点,你知道的。”梁帝的声音。

  “皇上——”盖贵妃撒娇的拉了个长音。

  “爱妃,为什么你就是不让朕动她?”梁帝似乎不高兴。

  “皇上,臣妾不是给您寻了很多甜点了么,您尝着可还行?”盖贵妃说道。

  甜点?蝶衣皱了皱眉头。

  “那些小姑娘也还凑合,就是哆嗦的利害,有几个还没尝就死了。还是那北漠的公主好,跟小辣椒似的,不怕朕,尝起来,一定别有滋味,嗬嗬......”梁帝发出一串阴测测的笑声。

  蝶衣脑袋嗡的一声,险些失手从檐下掉下来!这梁帝,莫非在玩弄少女?!

  大惊与大怒,令蝶衣气息有些不稳。周围的鹰卫很明显的感觉到了波动,担忧的望向主母的方向。

  “皇上,那些小女孩都比这北漠公主更年幼,也更漂亮,臣妾就是想让您尝尝鲜,您要是不满意,臣妾再为您寻来。只是这北漠公主暂时还不能动,我们要说服北漠出兵,她就不能有事。只要北漠同意出兵,她就是您的,臣妾向您保证。”盖贵妃说道。

  看来,热苏其格在盖贵妃这里。

  “爱妃,北漠若是不出兵呢?”梁帝说道。

  “北漠人最爱面子,武王娶了公主一年多,却置之不理,整日同楚蝶衣厮混,让公主受尽冷落。臣妾假借公主之名给兀蚩勒送了信,说楚蝶衣要杀她,不得已逃到咱们这。听说兀蚩勒最是疼爱她。”盖贵妃说。

  “就算疼爱她,也不至于让他出兵吧,不过是一个妹妹而已。”梁帝说道。

  “还是皇上英明,臣妾还联络了东岛人,加上我们,三面夹击并骑王,待灭掉并骑王,分给他们一杯羹,他们肯定会出兵!”盖贵妃声音隐不住的兴奋。

  这个女人,简直是不择手段,竟然不惜出卖自己国家的利益!

  “爱妃,你还是念念不忘盖虎儿的死。就为这点仇,让朕的军队陪你出力?”梁帝说道。

  “皇上——”又是一个长长的媚音:“臣妾这不也想着为咱们大梁多争点江山嘛。江南虽然富庶,那北方还是龙之气所在呢,为大梁万代绵延,臣妾得尽一份力。”

  “好好好,爱妃说的有理,全仗爱妃操持了。朕有些累了,回去了。”梁帝说道。

  不一会,梁帝就走出了正殿,坐上轿子,扬长而去。

  夜,那么冷,那么黑,都不及蝶衣眼里的肃杀!

  听意思,盖贵妃心里的疙瘩是我?怪我献计杀了盖虎儿?!

  为一家仇恨,兴起刀兵,勾结倭国,将战火引到自己地盘上,完全置社稷于不顾!这个女人,岂是蛇蝎二字能形容?简直变态!

  梁帝老儿屁颠屁颠走的那么急,莫不是回去还有龌龊事?

  “你们去看着梁帝,若有不妥,让他吃点苦头。但不要暴露自己。”蝶衣肃然吩咐鹰卫。

  “是,主母。”鹰卫道。

  得去后院看看有没有热苏其格,蝶衣动身朝后院摸去,贴着墙壁,隐身飞檐下。

  后院守着十几个男仆,警惕的四处走动。

  不知道屋里有没有守着的。蝶衣倒挂金钩,以手点破窗纸,定睛看去。

  室内格局类似一室两厅,卧室,客厅,餐厅,分别以拱月型隔断门隔开。卧室帘幕低垂看不真切,帘幕外站着两名婢女。

  蝶衣收回目光,摸到侧面的餐厅,提着气,像壁虎一样贴着墙壁,慢慢打开窗子,闪身跳了进去,闭上窗子。

  她隐在隔断门的帘子旁,隔空弹指出力,点中两名婢女,待她们晕厥后,蝶衣迅速蹿到床边,一把掀开床帘!

  只见床上锦被之中,睡着一粉衣女孩,正是热苏其格!

  她脸色红的有些异常,蝶衣以手探向她额头,试试温度,还好,不烫。拍拍她的脸,轻唤道:“热苏其格,热苏其格——”

  但她毫无反应,不可能这么叫都没知觉的,难道被下药了?

  蝶衣朝室内望去,见她床边一香鼎内,袅袅的升腾着一股细烟。蝶衣走过去,嗅了嗅,一股晕眩袭来。这香有问题。蝶衣拿起鼎盖,熄灭了熏香。

  若是扛着热苏其格,硬闯出去,胜算的几率不大,还会伤到她。只好先撤出去,再想对策。

  蝶衣展开身形,利落的退出了室内,原路返回到屋脊,展开双臂,全力朝宫外掠去。

  鹰卫相互传递了消息,也都撤退了。

  回到杂货铺,张老头正忐忑的等着,看到蝶衣他们回来,喜出望外,忙端上茶水,说道:“主母,您可回来了。”

  此时已是凌晨,连日赶路,精神又高度紧张,蝶衣觉得有些体力不支,喝了杯茶,皱着眉头,久久不语。

  张老头看了眼旁边的鹰卫,鹰卫脸也沉着。

  “北漠公主在盖贵妃宫里。”蝶衣缓缓说道。

  张老头愕然一瞬,旋即沉默了。他在思考,盖贵妃这么做的原因。

  蝶衣看了看鹰卫说道:“鹰卫,把今晚看到的,向武王报告吧。”

  她想问问监视梁帝的鹰卫,都看到了什么,可是,她犹豫了,内心想逃避真相的残酷。

  一切都等天亮后再说吧。蝶衣走到自己屋子里,倒头便睡了。

  林曦这里并不轻松。

  “主子,我们的人探到兀蚩勒有向我西北方向调兵的迹象,西北多大漠,我防守力量薄弱。”

  “主子,东岛人也有动静,黄海北,青州方向,探到战船出没。”

  鹰卫们禀道。

  各处危机重重,朝臣的意见分成两派,一派以右丞相为首,主战。

  一派以左丞相为首,主和。左丞相以大周国力未强经不起折腾为由,力主谈和,声称,北漠和东岛人此次来犯带有报复的性质,都与武王和楚蝶衣脱不开干系。

  皇上林元昭也对林曦专宠楚蝶衣十分不满,对林曦施加压力,要么解决战事,要么解决楚蝶衣。

  林曦看着皇上的密令,双目泛出冷冽的寒光,战火还未燃起,只是探到了消息,各位大臣便分歧不断,政见不一,大周要这样的臣子有何用?!

  还有父皇处处针对蝶衣,实在令他很无奈。

  蝶衣给大周带来的好处,他们都没人看到,五州吏治民生,都已比大周其他各州要好很多倍了。

  蝶衣要保住,战事也不能起来,即便起来,也不能输!

  林曦正细细思量,又有消息传来,是蝶衣的。

  打开密函,看了后,眉间郁色久久不散。

  百里奶奶小心翼翼的在旁边站着,心想,不知王妃那边有什么事,但愿一切都好......

  梁帝恣意荒淫,毫无人性,梁朝不灭,天理难容!

  林曦啪的一声,将密函摔在桌上,震了粉碎,他霍的站起身来,肃然吩咐:

  “百里,传令血刃阁,分化瓦解梁廷朝臣和大家族的势力,肯弃暗投明的,留;顽固不化的,杀。兀蚩勒那里,我亲自去一趟。保护好王妃,若遇大事不决,听命于王妃!”

  百里夫妇朗声应诺:“遵令!”

  梁朝金都。

  次日醒来,蝶衣怔然许久,逃避终究不是办法,她唤出了鹰卫,知道了梁帝玩弄人命的真相,心中怒气翻腾,恨不得立刻将那梁帝抓来杀掉!

  得尽快把江山从这畜生的手里夺过来,若放任他继续为虐,是可忍孰不可忍!

  张老头端来热气腾腾的饭菜,摆在桌上就要走。

  “张先生留步。”蝶衣唤道。

  “主母,有何吩咐。”张老头躬身道。

  “先生请坐,我有事请教。”蝶衣正色说道。

  张老头小心翼翼的挨着凳子坐下。

  “昨日入宫,见那守卫宫闱的禁军,颇有法度,敢问先生是否知道这禁军的统领是何人?”蝶衣问道。

  “主母好眼力,大梁禁军是唯一有战斗力的一支军队,统领叫王宇,老家在北方沂州,年轻时便跟随梁帝,现已四十五岁了,对梁帝十分忠心。”张老头说道。

  “沂州的,那跟我还是乡亲呢。为何他那么忠于梁帝呢?”蝶衣皱眉。

  “王宇几乎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但他没有儿子,妻妾生的都是女儿,又救过几次梁帝的命,因此得了梁帝的信任。”张老头说道。

  没有儿子,就不会篡权么?古代人还真迂腐的很。

  蝶衣边想边拿起桌上的饼子,吃了起来。

  张老头一看蝶衣开始吃饭了,就站起来,想退出去,等着她吃完再进来。

  “张先生,王宇旗下有多少人马?”蝶衣边吃边问道。

  张老头颇有些意外,食不言,是王爷的规矩,但王妃似乎不讲究这个。他躬身答道:“有四十万。”

  蝶衣微微吃惊:“这么多?!”看来,梁帝能坐稳这半边江山还是有倚仗的。

  “是的,禁军都是训练出来的,比金都之外各州的驻军战斗力强很多。”张老头说道。

  蝶衣冷哼一声:“我就不信禁军里的人各个都是瞎子聋子,他们拼命保护的是什么样的朝廷什么样的皇帝,心里会没数?要是真没数,我们教他们有数!”

  “主母的意思是?”张老头问道。

  “张先生,从此刻起,重点监控皇宫,搜罗梁帝的罪行,要有证据。另外,王宇身边需要渗透我们的人,掌握他的习性,平时与什么人交好交恶。”蝶衣说道。

  “是,主母,王宇府里有我们的人,一会老奴整理他的资料给主母过目。”张老头说道。

  “嗯。”蝶衣道。

  张老头见蝶衣不再问话,遂退了出去。

  监控取证,都是慢活,热苏其格在皇宫一天就危险一天,怎么才能把她救出来呢?蝶衣思量起来。

  吃过饭后,蝶衣迈步走出屋子,坐在廊下台阶上,她仰头看看天空,雾气蒙蒙。

  最保险的办法,让热苏其格走出梁宮。

  盖贵妃绑架热苏其格就是想同北漠合作,在北漠出兵前,必定得善待热苏其格,这个时候,若北漠提出见公主的要求,她肯定同意。

  可如何联系北漠呢?

  “主母,这是王宇的卷宗。”张老头见蝶衣随意的坐在地上,又有些意外,看来王妃真有些不同,他眼里泛起慈祥的光芒。

  蝶衣拿过卷宗,都是繁的不能再繁的字体,依稀只能辨别几个字,但字面规整,还包在档案袋里。

  有这一家的,肯定就有别家的,这是系统性的,哇,蝶衣好像看到了一部精彩的谍战片。这么庞大的组织,这么多人手,林曦是怎么经营的啊,他得从十几岁就开始做这件事了。太厉害了。

  蝶衣眼里的神采越来越明亮。张老头心道,难道小王妃从卷宗里发现了有趣的事?

  他正纳闷,蝶衣把卷宗又递到他面前,说:“先生帮我念念,我不认得字。”

  啥?那刚才看的满脸兴趣的是谁?

  张老头接过卷宗,打开念了起来:“王宇,沂州人,出身平民,早年因作战勇猛被一路提拔……”

  随着他娓娓道出,一个立体的王宇慢慢浮现在蝶衣脑海里,此人低出身,能吃苦,作风硬,对自己要求严格,但是醉心名利,十分依赖给他权势的梁帝。

  “他身边最信任的是副将王石,也是沂州人,”张老头继续念。

  “先生,等等——”蝶衣忽然打断张老头,站了起来。

  “王石?可是沂州平县楚家村人?”蝶衣问道。

  “是的。王妃认识他?”张老头道。

  蝶衣凝眉思索,一个中年男人的形象跳了出来,连同王婶哭泣无助的脸。会是他么?!

  “是跟我一个村子里的,他怎么会跟着王宇呢,他是被王先掳走的。”蝶衣说道。

  噢,原来王妃真的是平民出身,张老头心道。

  “梁帝曾派王宇同王先交战过,据说王石不要命的拼杀入了王宇的眼,活捉了他,又是同乡,经历和秉性相似,很快得到王宇的信任。”张老头说道。

  他应该是认识我的,确切的说,认识从前的楚蝶衣,那我可不可以策反他呢?蝶衣思量着,见张老头停顿了,就说道:“请继续念。”

  张老头又念了王宇的关系网,多半是军官。尤家也结交他,送给他很多金银。但他直接听命于皇帝,对这些世家大族,不假辞色。

  “先生,您认为,我们有把握说服王宇跟梁帝作对么?”蝶衣问道。

  张老头摇摇头说道:“可能性不大。老夫听说王宇的大女儿近期就要嫁给梁帝的儿子了。”

  “他还敢把女儿嫁到梁宮里?!难道女儿不是亲生的?!”蝶衣圆睁双目问道。

  张老头回道:“王宇的大女儿是宫里派人绘了图的,今年刚满十五岁。他,他应该不知道梁帝的癖好……”

  “哼,先生,他不知道没关系,我们会让他知道的。先生首要是派人全力搜寻梁帝的罪证!”蝶衣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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