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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5章摄众官 殿内兴血雨


  许多官员禁不住困倦开始打呵欠,有人抱怨道:“大人,什么公务非得现在批啊,就算是朝廷里的上官来,那也得等天亮了,总得让人睡个觉啊。”

  马如鸣瞅了瞅偏殿,见偏殿始终没动静,他也摸不透蝶衣的想法,遂说道:“天亮以后自有说法,且安心做事吧。”

  渐至黎明时分,这些官员忍着困倦熬了一夜,官署里茶水点心,全都没有,也没有上官出来安排公务,他们像被遗忘了。

  有的人开始烦躁不安,要求出去走走,要求让仆人进来,但均被禁止,他们情绪开始躁动,不再安坐案几后,在大厅内走来走去。

  蝶衣一直在偏殿与正殿连接处的门帘后观望,见马如鸣始终神色如常,只是偶尔打个呵欠,她稍稍放了心。

  连出去都不行,正厅闭着门,像个密室。忽然,正殿里有官员再也待不住,要硬闯出正殿大门。

  门内守兵险些拦不住。

  马如鸣大声呵斥,令他立即回去坐好。

  哪知那官员充耳未闻,仍然我行我素,马如鸣命守兵将他缚住,丢在地上。

  那官员大哭大闹,忽而,头使劲的磕到地上,拿头哐哐撞着地面,像捣蒜。

  马如鸣见他状似疯癫,命守兵将他扔出殿外。

  一小厮从偏殿跑出,到马如鸣面前附耳几句。

  马如鸣立即收回了命令,令守兵将发疯的官员仍押在大厅,任他哭嚎。

  蝶衣注意观察着其他人,有这官员发作在先,强烈的直观刺激,必然会令其他上瘾的人耐不住。

  果然,几名官员突然跪倒在马如鸣面前,眼泪鼻涕横流,要说什么,却抽搐不已,眼珠翻白。

  马如鸣惊呆了,他隐约意识到,这些人发疯也许就是小将军召集他们的原因,什么政绩考核,那是幌子。

  到底汝州界上出了什么事,他内心惊恐起来。

  品级高的几名官员,显然定力要高一些,马如鸣担忧的挨个望着这些同僚,期盼他们都没有事。

  但当他看到几名他一直倚仗的左右手,开始在座位上摇晃,牙关紧咬,冷汗直流,眼珠几度翻白时,他颓丧的瘫倒在了座位上。

  大厅内,五十多名官员,开始发作的有十几个,他们嘶吼翻滚挣扎,连殿内大门边的守卫都惊了,这些大人们是怎么了?怎么集体疯了?

  偏殿里还没动静,马如鸣哆嗦着,勉强坐回坐垫上,强迫自己耐心等待。

  感觉过了几个年头,天也荒芜,地也垂老,殿内疯魔的状况,已逼近马如鸣忍耐的极限,即将要晕过去了,才见着红衣的身影从偏殿飘然而出。

  蝶衣面无表情,径直走到一名正在发作的官员身边,站定,居高临下的问道:“你是不是想吸烟膏?”

  那官员睁着一双浑浊的双目,不停说道:“烟,给我烟,给我烟啊——”

  蝶衣说道:“我可以给你烟,但我要官府粮仓的钥匙,弄点粮食,你可愿意?”

  那官员不住点头,解下钥匙,双手抖索地奉到蝶衣面前,嘴唇哆嗦的说道:“给你,这是粮仓钥匙,给我烟,快!”说着,要去抓蝶衣的衣襟,被小厮一脚踹开。

  马如鸣惊恐的瞪大眼睛,一颗心掉入了冰窖!

  蝶衣对小厮说道:“给我一块烟膏。”小厮忙从袖中取出一块放到蝶衣手中。

  她走到一名军官面前,那军官正蜷缩在地上打颤,蝶衣走近时,他像是嗅到鲜血的苍蝇,扑了过来,口中大叫:“烟膏!烟膏!给我!给我!”

  马如鸣绝望了,他觉得自己想死的心都有了,但犹睁大双眼看着,想抓住哪怕一丁点希望。

  只见蝶衣高举着烟膏问道:“我可以给你烟膏,但你要给我汝州城防图。”

  那军官犹豫了。蝶衣挑了挑眉,马如鸣同样睁大双眼,期盼着自己的希望降临。

  蝶衣想了想说:“只要你给我图,我保证你每天都能吸到上好的烟膏,你闭上眼睛想一想,那如梦如幻的感觉,神仙升天也不过如此了,你将没有任何痛苦——”

  话还没说完,就听军官急切的说道:“我答应你,但你保证拿到图不干坏事。”

  蝶衣心想,这个人好歹还是个人,但,若我真是坏人,拿到图了,还由得了你么,口头的保证算个屁。

  她对军官说道:“我答应你,不做坏事。”

  那军官面色一喜,说:“城防图在将军府,我想办法偷来给你,你先给我烟膏。”

  蝶衣冷冷的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开,军官吼叫着扑上来,同样被小厮踹出很远。

  此时,大殿内充斥着发作的官员们鬼哭狼嚎的声音。蝶衣走到马如鸣桌前,看马如鸣泪流满面,呜咽痛苦。

  她冰冷的语气,在马如鸣耳边响起:“马大人,想知道原因么?你冷静一下,我再和你说。”说完,肃着脸,径直走入偏殿。

  马如鸣一边哭一边挣扎,终于站了起来,他身形摇晃,步履踉跄,像失了魂,颤抖着进了偏殿。

  蝶衣拿起茶盏,喝了一口,放下,似笑非笑的看着马如鸣。

  马如鸣跌坐地上,用袖子擦了把鼻涕,蝶衣看了眼小厮,小厮立刻递上了布巾,让马如鸣擦鼻涕和眼泪。

  马如鸣不及接布巾,跪着爬到蝶衣面前,不停叩首,带着哭腔说道:“请将军明示,请将军明示,马如鸣死罪,马如鸣死罪啊。”

  小厮去扶马如鸣,马如鸣不肯起来,一个劲的磕头。

  蝶衣走过去,亲手将马如鸣扶起来,让他坐下。盯着他说道:“他们都犯了烟瘾,吸食一种阿芙蓉制成的烟膏会令人上瘾,任人控制。告诉我,你有没有像他们这样的症状,有没有特别依赖某种东西?”

  马如鸣眉头紧皱,说道:“是最近才有的感觉,时常有些头疼,好像闻着我案子上的香会舒服些。”他指着案头上放着的香炉说道。

  果然是无孔不入,对方实在用心险恶,明着杀不行,就来暗的。

  蝶衣示意小厮将香炉里的香灭掉,说道:“派人去审问外面的仆人,查清他们家主子平日里吸食的烟膏,燃的香,都来自何处。”

  又对马如鸣说道:“以后不可再用香,公务虽忙,也要多锻炼身体,相信你能抗住。”

  马如鸣一个劲的点头。

  外面的天色渐渐亮了,蝶衣一夜未归家,梅氏一夜没睡,蝶衣做的事情远超她所能想象,唯有心中默默祈祷,祈求她平安顺遂。

  蝶衣明白,要起底这样大的案子,搞清幕后是谁在主使,非她一人之力可为,有必要求助朝廷了,然而朝廷并不信任她,所以,唯有让林曦来把控,才有彻查的可能。

  但在这之前,她必须清理汝州官府和军队里已经上瘾的这些人,拔掉毒瘤隐患,有一个是一个。

  仆人们的供述,呈到了马如鸣案上,所有的烟膏,烟枪,香都来自同一家药铺,吕家药铺。

  他内心的恐惧再次掀起波澜,就是自己亲手给吕家药铺的掌门人吕增,冠上了汝州商会会长的帽子。

  蝶衣问道:“这吕家药铺是什么时候起来的?”

  马如鸣说:“近两年才起来,老夫也多次让人去吕家药铺拿药。我们府衙里也有郎中,他看过拿回来的药,说没有问题,只是每味药里都有阿芙蓉,多费了银子。”

  蝶衣说道:“药方里的阿芙蓉不足以让人立刻上瘾,但是烟膏却不同了,吸食几次便再也难离开。马大人不知道他们家在售卖这种烟膏,还是不知道这种烟膏可令人上瘾到惟命是从?”

  马如鸣尴尬的皱着眉头说道:“老夫平日不吸烟,同僚多有吞云吐雾者,甚是司空见惯,老夫也就没在意。”

  蝶衣拧眉想了想,说道:“他们是近两年才起来,那在这之前,汝州城没有医药不错的铺子么?”

  马如鸣说道:“有,有的在汝州城几代了,老字号。”

  蝶衣故作纳闷的表情问道:“为什么大人将商会会长的头衔授予近两年才起来的吕家,却不是老字号呢?再说了,一家药铺而已,凭什么做商会的会长?”

  马如鸣出了冷汗,说道:“吕家药铺所缴税额在汝州城商界数第一的,老夫才注意到他们,又派人在坊间打听,百姓们对他们家的药多有褒扬,再加上同僚有人力荐,就…就….”

  古代推荐的力量还是很强大的,官员的任免都可以凭着一纸荐书就搞定。

  “将军,现在看来吕家药铺罪不可恕,老夫请立即将他们控制起来,再自请下狱!”马如鸣再次磕起头来。

  蝶衣叹了口气,说道:“战乱年代,时刻得提高警惕啊,有些乱子,不是真刀真枪,但常常让你疏于防备,渗透你,掌控你,最后兵不血刃,取了你的政权,你说可怕么?

  吕家药铺自然是不能留了,他们用药物控制人,着实可恶,应当诛杀。只是抓他们容易,要揪出幕后主使却难了,这个你比我在行,就交给你了。”

  马如鸣不住磕头答应着。

  蝶衣站起身来,说道:“好了,马大人,起来吧,吕家药铺等会再说,现在跟着我出去,正厅里不是还有很多官员并未染上烟瘾么?你的希望,在他们那里。”

  马如鸣急忙爬起来,恭敬的跟在蝶衣身后。

  看到这位红衣女子再次出现,而马太守恭敬的跟在她身后,那些正常的官员中,有人已在心里猜测了。

  传闻一位叫楚蝶衣的女子以神武军自立,占了汝州又败了王先,能让马太守跟随的,莫非就是她?

  站在正厅高台上,蝶衣说道:“来人,将府衙大门关上,免得百姓看到你们的丑态。”

  府衙的大门发出沉重的吱呀声,哐当一声关上了,今日暂停营业。

  “各位大人,昨夜举行的这场政务公开会,你们觉得自己都通过了么?”蝶衣带着浅浅的笑,说道。

  官员们相互看了几眼,不知该答还是不该答。这满殿的疯魔,鬼哭狼嚎,他们是过了还是没过?

  那位烟瘾发作被蝶衣问过话的军官,嘶吼一声:“你是何人?一个贱人也敢在公堂造次!”

  马如鸣怒目一瞪,待要发作,被蝶衣制止。

  她看着军官,笑道:“想不到你的耐力是最强的,都这般模样了,还能吼出来,那你刚才为何轻易就肯将盗取城防图的承诺,许给我?”

  军官大叫一声,拿起桌上的一个茶碟,朝蝶衣扔过来,奈何他劲力不足,磁碟摔在地面上,发出刺耳的碎裂声。

  蝶衣冷眼扫过所有的官员,见烟瘾发作的十几名官员有的已经神志不清,有的开始说胡话,有的状似疯癫,剩下的神志清醒的官员,垂首讷言,不声不响。

  “有谁能告诉我,这些疯子都怎么了,为何如此丑态?”蝶衣清冷的声音在大厅里回响。

  没人说话,也没人抬头看她。

  马如鸣怒道:“都傻了么,还不回将军的话!”

  清醒着的官员们俱一激灵,将军?!是了,这女子定是那楚蝶衣了,怎么看着如此年轻幼稚?

  马如鸣冷眼扫过去,有一年轻的书生样的官员站起来,说道:“学生斗胆禀告,这些大人们大概是中了烟膏的瘾了。”

  蝶衣以眼神询问马如鸣,马如鸣轻声道:“老夫也少见此人,看官服,应是最末品的文官。”

  蝶衣朝他微微一笑,说道:“连太守都不知道烟膏能令人上瘾发狂,你如何得知的?”

  马如鸣脸一热,书生的脸一红,二人同是红了脸,心情却不一样,一个待罪愧疚,一个少年羞涩。

  书生说道:“学生偶然一次碰见老师发作,就是吸了烟枪才立刻变好的,学生常见老师身边挂着烟袋,后来了解到是一种烟瘾,只是当时并不知危害如此大。”

  “你的老师是谁?”蝶衣问道。

  书生伸手指着一名面带胡须的男人,那男人正是十几名烟瘾发作的人之一,也是马如鸣最信任的股肱力量之一。

  马如鸣几步蹿到他面前,拽起瘫倒在地上的人问道:“老王八,你说,谁让你抽这个烟的?你都给了他们什么好处?!”

  地上的人胡子乱颤,舌头打结,只睁着浑浊的双目祈求的看着马如鸣。

  蝶衣说道:“马大人,带他下去,若他肯听话交代,就给他烟枪。”

  马如鸣躬身称是,拖着那人审讯去了。

  蝶衣见书生脸上露出悲戚的神情,遂说道:“先生,请坐吧。不必为他悲伤,能救他的只有他自己。”

  被拖出去审讯的人,哭喊声传到正殿,倒不是马如鸣给他用了刑,而是烟瘾一波又一波的发作令他生不如死。

  殿内正常的官员们如坐针毡,都盼着这场疯魔的聚会能早点结束,一个个冷汗湿衫,脸色煞白。

  适才扔碟的军官也隐约意识到这名红衣女子的身份,他匍匐着爬到高台下,祈求道:“大人,大人,属下是神武军的人,救救属下吧,救救属下吧。”

  蝶衣垂下眼眸,居高临下,眼波冰冷如霜。

  军官一噎,心头掠过不好的预感。

  “你好大的胆子!”蝶衣冰冷的声音如鬼如魅,她缓步走下台阶,站到了军官面前。

  众人纷纷朝她看来。

  军官伸出手,抓住蝶衣的鞋面,再次祈求。

  众人还来不及眨眼,军官的身体已然腾空飞了起来!

  只见红衣女子一声轻喝,红色的衣袖翻飞,空中传来几声沉闷的撕裂声!

  官员们纷纷抬头看发生了什么时,冷不防有重物掉落到地上,啪的摔到他们面前的案几上。

  血腥气,立时弥漫开来。

  待看清了自己面前的东西时,纷纷脸色煞白,呼吸几欲停止!

  那军官竟被这红衣女子撕碎了!片片血肉就落到他们的眼前,血肉溅到衣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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