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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8章 鞭刑(五更)


  皇帝肃然道:

  “你等是如何成了画上模样,朕不想追究。你等皆是大晏经验老道的暗卫,却轻易被人算计。如今被人昭告天下,揭了身份,这暗卫是做不成了。

  每人二十鞭,罚俸三年,回去想一想,究竟因何失了警醒。”

  又转头对下跪的殷人离道:“你身为上官,属下身份曝光,便是你失职。罚你四十鞭,免职待任,你可服气?”

  殷人离的声音沉沉传来:“臣知罪。”

  一时四周皆静,随之,训练有素的强壮内侍整齐的、干脆利落的、使出吃奶力气的,挥出了手中蟒鞭。

  赤裸上身的暗卫们,原本身上已有数不清的疤痕,内侍们几鞭下去,暗卫们身上便见了血痕。

  啪啪……

  啪啪……

  啪啪……

  十鞭抽过,有内侍大汗一声:“换鞭……”

  便有人捧了七根新的蟒鞭过来,替换了旧的蟒鞭。

  青竹眼尖,立时有些腿软,拉着芸娘衣袖道:“阿姐,有倒刺!”

  说话间,新蟒鞭又一下一下抽打在暗卫们的背上。

  倒刺勾在肉皮中,每一下鞭打都如同被惊雷劈中,暗卫们只紧咬牙关,不露一声哀嚎。

  宽袖遮挡下,芸娘十指绞在一起,只觉着那每一鞭都鞭打在自己身上。

  她的眼中只有那一个人,他面向众人而跪,胸前有几处伤,她清清楚楚。

  其中腹部的那一道伤,还没有完全长好。他被鞭打的疼痛,鼓动着肌肉抗痛,他腹间的那伤处,便有些要撕裂的模样……

  须臾间,二十鞭已被打完,六名暗卫奄奄一息,被抬了下去。

  而余下的那一人,还有二十鞭要领。

  啪啪……

  啪啪……

  啪啪……

  皇帝的声音此时冷酷又讽刺。

  他道:“左姑娘,此七人,原本前途无量,如今因着着了你的道,毁了赫赫前程。朕不袒护朕的人,然左姑娘今后行事时,却要多想一想。”

  芸娘怔忪半晌,方喃喃道:“民女……谨遵教诲……”

  回家的骡车上,她靠在厢壁上,脑海中依然是那人被鞭打的情形。

  满是倒刺的蟒鞭一共换过四回,每换一回,其上的倒刺便长一些,密一些,抽打在人身上,剜出的血肉便多一些……

  她曾报过许多仇,或只是捉弄,或是下狠手,每回她都觉着解恨,内心舒爽。

  然而这回,同她过去的体验全然不同。

  一旁的青竹此时正一百零一遍的重复着:“他竟然是皇上……他竟然是皇上……”

  她回头同芸娘道:“阿姐,王侍卫竟然是皇帝,你此前怎地没同我提起过?”

  芸娘转头瞧了她一眼,道:“殷侍卫……我……”她急着表明心迹:“我没同他好,一点儿都没有。”

  青竹原想要说她问的明明是“王侍卫”,哪里是什么“殷侍卫”,然看芸娘竟然比她更恍惚的模样,便回了头,自己再次感叹道:“他竟然是皇上……”

  平阳街柳条巷的殷宅和李宅两家,同时起了一阵喧嚣。

  殷宅的喧嚣是源于自家主子被血淋淋的抬回来,众下人先是被惊吓的哭嚎一番,随即忙忙碌碌去寻安郎中。

  李宅的喧嚣却是源于自家主子心情不好。

  自回了宅子里,李家众人便大规模被芸娘猪不是狗不是的嫌弃了一番。

  先是说韭菜竟然胖成一根白葱,哪里还有韭菜的纤细苗条。如若再贪嘴,就改了她爹娘给她取的名儿,连最后一丝儿对亲人的念想也不给她留。

  唬的韭菜立时勒紧了裤腰带,发誓要将自己重新饿成一根韭菜,好如了自己这名儿。

  再是说晚霞近来身手迟钝,连翻身三百六十度上房顶再后空翻七十二回最后以金鸡独立的姿势站在屋脊上都做不到。如若她再不练功,就让她从哪来回哪儿去,莫再占着茅坑不拉屎。

  唬的晚霞一有闲暇便各种姿势练习翻筋斗,恐防被退回给旧主子,在丫头界成了笑柄。

  两位丫头被说了嘴,余下的彩霞和蒜头战战兢兢、如履薄冰,轻易不敢在芸娘眼前晃悠。

  芸娘抓不到两人错处,便将目光盯上了吃斋念佛的李氏,说她日夜念经,一本《金刚波若波罗密经》翻来覆去念了两三年,也不知道换一本经书,实在是没有进取心,在神佛面前怎么好意思晃悠。

  激的李氏忙忙外出买了好几本经书回来,立志拓宽自己的知识面。

  便是李阿婆,她也去刺了两回。

  李阿婆原本歪着嘴,略略能下床挪动着走一走。

  被芸娘刺的心火大,她一连几日,日日去后园空地上快走转圈泻火,行了七八日,倒是恢复了过去行走能力的近八成功力。

  芸娘一人引得阖府上下鸡飞狗跳,等到了夜深人静时,外间皓月当空,她方能静下心来正视一回自己的内心。

  她到底是喜欢他呢?还是憎恶他呢?

  如若说她喜欢他,可为何得知她被人诓骗,她就那般愤怒,想将他身上戳几个血窟窿?

  如若说她憎恶他,可为何今日他被鞭打满身血污,她的心里却没有半分快意?

  她此时固然摆了正视自己内心的态度,然而她内心究竟是怎么想的,她却半点都看不真切。

  此时院里诸人皆静悄悄,一墙之隔的殷宅,虽有些动静,她却听不真切。

  然偶尔安济宝的笑声却能清晰的传了过来,倒是令她烦恼不已。

  他究竟笑什么?

  “你究竟笑什么?”

  趴在床榻上奄奄一息的殷人离一边忍受着安济宝粗手粗脚擦药的疼痛,一边还要忍受着安济宝的嘲讽。

  他心里烦躁,低叱道:“你再笑,你便出去,莫伤我的心。”

  安济宝便强忍下喷笑,极力绷着脸,叹道:“你中意的人将你戏耍成这样,你倒是乐在其中。”

  他再挖了一块药膏涂上殷人离的后背,道:

  “我上回说你要‘告老归田’,未曾想竟一语成谶。我瞧着左二竟然是你的福星,一出手,便将你从那出生入死的位置上解救了下来。

  你那些属下的丑态虽闹的阖宫皆知,然他们被打了鞭子,回去说不定还要为左二建生祠,日日点烛燃香,祝她长命百岁。”

  待他涂完药,道:“要我说,你也不是个愚钝的,你同她都是一肚子鬼主意的人,快快将她娶进家门,你们俩互相祸害,反倒放了旁人一条生路。”

  殷人离听罢,郁郁道:“你说,如何才能赢得她的心?”

  安济宝收好药箱,临走前道:“我的主意虽粗鄙,却有用。你若当一回小人,同她同床共枕一夜,等她醒来,保证对你服服帖帖。”

  殷人离听罢,只觉着更郁郁。

  显然他们了解的女人,与他的女人,不是同一类女人。

  他的女人,睡过他,等下了床榻,生了气,心狠的能使计让他挨鞭子。

  反而是他,自被她睡了,便对她服服帖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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