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无法言说的绝望
南路码头给人带来的冲击太大，多个场所偃旗息鼓，只有长平砖窑里繁盛依旧。
“樊齐，身份务必好好核实，实在不行就按老规矩办。别出岔子。”
樊齐在黑金手下干的时间不算短，能力也很让人信得过。
约定的时间到了，梁边策得去看看。
长平砖窑门口人头攒动，李万才根本挤不进去。
没换来钱，他不敢去赌场后门赴约。
“动作快点儿，都没睡醒吗？……养你们是干什么吃的！看我不抽死你……”
来者扬起小皮鞭，抽打着面前的劳工，并没有因为他们可以为自己带来利益，而有一丝怜悯。
一身行头价格不菲，在脏兮兮的劳工之间有些扎眼。
“唔……疼，……坏人，你是坏人……不跟坏人玩……”
劳工们中的极大部分都是智障人员，是被从其他地方骗过来的。
也是，黑砖窑的肮脏，傻子怎么会懂呢……死了，换下一个就是了。
“抽死你，看我不抽死你！…啪……啪……”
吕闫坤最听不得别人说他是坏蛋，何况对方还是个彻头彻尾的大傻子。
“啊！疼……妈妈，疼……宝宝疼……”
黄沙地被血染成黑色，与黄土混合结成了一大块儿。乌黑面积不断扩大。
沙土疯狂吮吸粘稠，直至与之融为一体。鲜红尽数渗进土里，一丝不剩。
李万才想起地里牛虻吸食牛血的样子，挣不了，逃不脱。
劳工要为金主拼死卖命，才能满足最基本的温饱，获取最基本的自由。
地上的人儿还在痛苦□□，声息愈发的小。
樊齐见行事不对，忙把吕闫坤请进屋里。
那人儿躺在地上，起初还挣扎几下，后来便不再动了。想是晕了，也许是死了吧。
李万才离开的时候，长平砖窑门前嘈杂依旧。
人来人往，才不会有人去管素未谋面之人。吕闫坤是业界大亨，也没人会去找不自在。
那可怜的人儿，就躺在那里，静静的，任体内温热肆意流淌着。
“括子……我这次怕是有去无回了，你拿着这些钱赶紧走……以后好好过日子……”
李万才将身上仅剩的一千多块钱塞给程括，算是感谢他对自己的帮助。
看着手上零碎的票子，程括的眼眶有些湿润。
“万才，我……”
程括张了张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李万才摆摆手。转身将车上的施南穗带了出来。
施南穗早就醒了。
“骗子，都是大骗子！救命……唔……”
李万才嫌她吵，更怕会遭人注意，便用行李箱里的衣服堵住了施南穗的嘴。
“丫头，你千万别怪叔，叔实在是没有办法……”
“唔……嗯……”
李万才心虚，转过身子不再看她。
泪水无声滑落，浸湿鬓角。
她多信任李万才啊！
赌场后门
李万才推着施南穗来到后门，梁边策早就等在那里了。
“我想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只要钱来抵债……我这儿……可从来不养吃干饭的！”
看见李万才带来个大活人，梁边策不禁皱了皱眉，劳工长平砖窑里倒是缺的很，可女人……属实是没什么用！
“大爷，原本是要把她换成钱了的……如今各位祖宗那儿都不收人了……我真的搞不到钱……”
李万才卑微到泥里。
“债没讨到，任务没有完成，我可是会受罚的……别让我难做……”
梁边策盯着李万才，似要把他看穿。
“大爷，求你了……只要不让我还钱，让我干啥都行……”
“真的……干什么都行”
梁边策的声音有蛊惑人心的魅力，似毒蛇一样拽着李万才陷下去。
“是是是，您让我往东，我绝不敢往西！”
“行呀，长平砖窑现在正缺人手……打工还债听起来也还不错……”
梁边策挑挑眉，果真，给你机会你不中用啊。
这下轮到李万才傻眼了，去黑砖窑干活儿，这可跟签卖身契没什么两样。
在那里，唯有死，才是解脱。
“好，我去……”
李万才浑身力气都被抽干。他早料到会是这样。
他认命了。
施南穗看着李万才谄媚的模样，就恨不得把他咬死。
明明是六月天，施南穗却觉得寒意刺骨。黑夜混杂着绝望席卷而来，蔓延女孩的整颗心脏。
如果自己不来丛山村支教，如果自己没有上李万才的车。如果自己多些防备……结果是不是就会不一样？
可惜，这世间从不曾有如果……
李万才咎由自取，却间接改变了施南穗的命运。
长平砖窑
把李万才扔给樊齐看管，梁边策看着施南穗犯了难。
两人总不能一直大眼瞪小眼，梁边策给施南穗松了绑。
“咳……那个，你叫什么名字啊？”
梁边策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温和一点儿，虽然他从不对女人动手。
……
呸呸呸，我一个快三十的大男人，居然在乎“抵债物”的感受真是脑子坏掉了。
施南穗看看梁边策，没有回答。
其实梁边策也没指望她能回答自己的问题，他心里有自己的小算盘。
这小丫头片子长得还挺漂亮，等到南路码头一恢复运转就把她转手卖掉。到时候不得大赚一笔！
嘿嘿，毕竟谁会和钱过不去呢
“求你，放我回去……”
施南穗不敢想象自己今后的生活，她还年轻，她才二十四岁……
“求求你了，我根本什么都不知道……真的……”
“理由。”
施南穗愣住了，颇有些错愕。
“给我一个放你走的理由。理由合理，我就考虑放你走。”
“我是丛山村新调来的支教老师，我是被他们骗来的！”
“我也很想相信你哎！可是……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你真是一个支教老师”
施南穗一时语塞，东西……全在来时的那辆车上，自己身上只有身份证。
“施南穗……是这样念得吧？”
梁边策抓抓头发，他的文化水平向来不高。
黑金也让梁边策学过那些死知识，好吧，根本没用！
拿东西又没趣，又难懂，他才不学！
黑金也渐渐放任他不管，反正只要能给自己想出点子来，文化水平低一点不是问题。
“嗯……”
施南穗不太想答理眼前这个男人，还以为他与其他人都不一样。没想到全是一丘之貉！
天下的乌鸦果真都一般黑。
“嘿，小丫头这就生气了。生气是会变丑的，我可是还要用你赚大钱呢！”
“放过我吧，算我求你了……我可以给你钱，很多很多钱，我……我现在是没有……可以后一定会有的……”
支教生涯还没开始就结束了，施南穗心里一阵苦涩。
“吧嗒……吧嗒……”
施南穗的眼肿的像核桃，她又开始呜咽，并试图用手掩盖自己的痛苦。
泪水水一滴一滴落下，在白净的皮肤上留下曲折的线。
施南穗一直用颤抖的手捂着脸庞，过了好半天才缓缓移开。
她哭自己的茫然。哭一切的一切。
梁边策转身离开，不再多说。
丛山村是这一带乃至余城最穷困潦倒的村庄，光棍能占到一多半儿。
到过那里的支教老师全都有去无回。
丛山村孩子不多，仅有的几个孩子也成为了骗人工具，以各种理由骗取支教老师的信任。
丛山村三面环山，想逃跑根本没可能。
被“留下来”的老师都被光棍买回家当老婆，疯的，死的不在少数。
山高皇帝远，在“三不管”地带——余城，想让一个人平白无故的消失不见，不过是动动小指头的功夫。
这是梁边策没有告诉施南穗的事实……
换条路，结局还是一样的。
在余城，权势滔天才能不可撼动。
长平砖窑内
李万才被扔进了劳工房，这里是他噩梦的开始。
李万才是劳工中最干净的一个，这引起了其他劳工的极大不满。
不足十平米的小房间，却足足塞下了二十来号人。里面臭气冲天，李万才差点儿就要窒息。
明天一大早天不亮，就要上工了。休息的时间来之不易。劳工们一点儿也不敢浪费。
房间内狼藉遍布，好的空间都被先到的人占有。劳工们所谓的被子，也只是随意收集到的编织麻袋和塑料布。
二十来号人中，有不少还是智障人员，见到人只会嘿嘿傻笑，看的李万才一阵揪心。
刚下了雨，地面潮湿。可劳工们根本没时间顾及这些，一天长达十六小时的高强度工作，已经让他们有些呆滞。
来晚的劳工是没有资格睡在地上的，劳工中有一号人物叫“鲶鱼”，仗着自己力气大，总欺负智障劳工。
李万才勉强找到一块儿立足之地，半睡半醒的度过了在砖窑里的第一晚。
“哎，起来了，一个个跟死猪一样……你能不能快点儿……说你呢！”
不到六点，监工就来叫人，带着棍子，谁不醒就敲谁。
大探照灯映的灯火通明，照亮劳工脸上的倦意。
劳工一队队站好，就连最闹腾的智障劳工，也在日复一日的煎熬中，被磨得服服帖帖。
樊齐亲自清点人数，砖窑里头的砖，可不是随便什么人就能碰的。
起床时间只有不到五分钟，李万才上半辈子可没受过这罪，他迟到了。
身上的痛感不断叠加，李万才是被监工活活打醒的。
“反了你了，臭猪猡，还敢偷懒我打死你我……”
李万才躲闪不及，硬是挨了好几棍子。
作为迟到的惩罚，樊齐罚他不准吃饭。
砖窑劳工的早饭简单的过分，面糊糊粥就已经是很不错的吃食了，汤水稀得吓人，米粒儿少的可怜，就连菜，也是捡早已发黑发臭的烂菜叶。
即便这样，劳工也吃的很香甜。
长平砖窑也是黑金名下的产业，也一直都是他在管。
梁边策没资格过多干涉，只能在早餐给每个劳工多添两个玉米馍馍。
李万才不能吃饭，趁着别人吃饭的空档，他还得给烧砖的机器生火，吃饭的劳工们就蹲在不远处，喝粥发出的吸溜声快要把李万才给馋死。
“咣！”是谁的汤碗掉了。
“每个人只有一碗汤！你是不是聋啊，啊？！看什么看，信不信我放狗咬死你！”
“鲶鱼”一见监工手里牵着的狼狗，立马变成了怂包蛋，吭都不敢吭一下。
他这种人，也只会欺负欺负老实人了。
欺软怕硬的家伙！
骂得好！
李万才暗自叫好，他早看这个叫“鲶鱼”的不顺眼了。
昨天晚上，李万才是靠着墙睡的，中途还摔了好几次。
有一次不小心摔在“鲶鱼”身上，自己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他一脚踹飞。
现在肚子怕是青紫一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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