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慕乔仙的梦魇
“快！快！不能让那妖女跑了！”
“抓住她！”
“对！烧死她！”
“烧死她！”
“妖女！”
人们嚷着，推着，跑着，手里高高举起火把，熊熊烈火将他们的模样照印在火光中，狰狞的嘴脸如恶魔一样险恶。
......
慕乔羡提着长长的裙摆，牵着年幼的慕乔仙一路朝宫外狂奔。
树枝叉刷在脸上是火辣辣的疼，劲风在耳边呼啸而过，提醒着她正在发生的事。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在刚刚她还在松软的大床上安然入睡，忽然间就被姐姐慌乱地拉起来，不由分说的一路向宫外逃去。
冲天的火光照亮了整片夜空，追逐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烧死妖女的叫喊声就在耳边。慕乔仙惊恐地睁大了双眼，她不明白，她的姐姐怎么忽然间就变成了妖女？为什么这些曾受到过姐姐恩惠的人，此刻竟然拿起武器对着她们！
“啊！疼。”慕乔仙被一根看不太清楚的树枝绊倒，一路滚到斜坡底端，腰间狠狠地撞在石头上。
“笙儿！”慕乔羡扶着地半跑半摔的朝着慕乔仙奔去，扶起她那弱小的身体。
她们不再跑了，因为无论逃到哪里结局都还是一样。熠国亡了，熠王也死在他的宝座上，慕乔羡作为熠王的妃子又怎么可能逃得掉？她死没有关系，可是慕乔仙还这么小，不能让她也沦为这个腐败王国的牺牲品。
慕乔羡拨开挡住慕乔仙视线的散发，眼中泛起泪花，嘴角扯出一个惨淡绝望的笑容，她试图安慰这个还未成年的幼童，却发现她连自己都安慰不了。
她紧紧抱住慕乔仙，紧紧地不想松手，泪水顺着她的脸颊打湿了慕乔仙的肩头。
从小就很聪明懂事的慕乔仙当然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她也紧紧地抱住了慕乔羡，她知道，松开手等待着她的就是离别，是一个没有温度没有姐姐的冰冷世界。
决心很快就下定了，慕乔羡用尽全身的力气拉开她与慕乔仙的距离，抓紧她的手臂往外一推。
“笙儿，走！走的越远越好，永远都不要回来！”
“我不走！我不要姐姐离开我！”
泪水夺眶而出，慕乔仙爬着想要回到慕乔羡的身边，却被她毫不留情的推向了更远处，措不及防的摔在地上。
“你必须走！”慕乔羡别过头不让她看见自己泪流满面的模样，“你要活下来，不可以陪我死在这里！你的人生还很长，还有很多美好的风景等待着你去遇见。这一生我最对不起你的，就是将你锁在了深宫中，我知道我很自私，让你陪了我这么多年，躲躲藏藏的日子，姐姐再也不想让你过了。笙儿，去昆仑山修仙吧，人世间再也没有什么值得你留恋的了，做一个逍遥自在的神仙，以后就没有人能欺负你了。”
不要！！慕乔仙的心里止不住地嘶吼着，她低着头咬着嘴唇，没有发出一声，双手握紧成拳头。她在忍，在痛苦，在发泄，她一向如此，把所有的痛苦都留在心里一个人承受，说她懂事何尝又不是一种任性。
“不。世间太险恶，没有姐姐我能去哪里？”
这一瞬慕乔羡怔住了，世间险恶，这样的话怎么能从一个不足十岁的孩子嘴里说出来！
她还记得，刚捡到慕乔仙的时候她就已经被人抛弃了，那时的她不过是个襁褓之中的婴儿，发着高烧却一声也不哭。小时候因为比同龄孩子都要瘦弱就常常被人欺负，回到家也是一声不吭从不提起。后来她入宫为妃，就把慕乔仙藏在了宫中，她白天藏匿在各个角落不被人发现，闲来无事还会替她收集情报，到了晚上就回到密室睡觉，小小年纪竟然就在摸爬滚打中练就了一身本领。
说实话，她觉得自己挺对不起这个妹妹的，从没给过她一个像样的童年，只能生活在阴影中不被人发现，事到如今难道还要拉着她跟她一起赴死吗？不可以！她决不允许这种事发生！
“走啊！我叫你走！听不懂吗！”
脚步声近在耳畔，漫天火光就要冲到眼前，然而慕乔仙不在乎留下结果会如何，扑通一声跪下，轻声笃定地念道，“姐姐。”
泪花模糊了慕乔羡的双眼，她不过是捡回了这个孩子，而她却比任何人都要懂得感激。
笙儿，无论我在哪，你永远都是我的妹妹。
慕乔羡留给她的最后一抹微笑，像太阳一样耀眼，是大火中最后的救赎，不伤心，不绝望，奋不顾身，没有遗憾。
慕笙，再见了......还有，我爱你......
“姐姐！”
慕乔仙提起长裙向着人群跑去，用符咒定住了慕乔仙的身形使她不得动弹。这符咒是她数月前向大巫师求得的，在拥抱时贴在了慕乔仙的身上。她的妹妹她最了解，既然她不肯离开，就由她这个做姐姐的来最后一次保护她吧......
睡梦中慕乔仙又一次梦到了姐姐离开她的场景，泪水在眼角滑落，浸湿了红杉。
这几年慕乔仙一直留在慕云山，还是住在桃花源的小木屋里，每晚夏澈幕都会在她熟睡后守在床前，能凝视她的睡颜仿佛是天地间最幸福的事情。只是她自从被天界抛弃后就时常做噩梦，梦见什么她从来不肯说，他也不会过问，只是在她做噩梦时紧紧地抱住她，给予力所能及的安慰。
“笙儿，有我在，不会有人欺负得了你。”夏澈幕用指腹擦去了慕乔仙脸上的泪痕，在她的眼角轻轻烙下一吻。
梦中是一片混沌。慕乔仙小心翼翼的摸索着，迷雾越来越浓，逐渐迷糊了她的双眼。
“笙儿。”是熟悉的声音。
慕乔仙转动着脚步，找了一圈也没找到声音的来源。
“笙儿。”越听越像是埋藏在心里遗忘了很多年的声音。
“你在哪？”她迷茫的呼喊着，期盼有个回应。
“我就在这，在你眼前。”
几步外果然有一个身影，慕乔仙定了定神，熟悉感越来越浓烈，“姐姐？”
“我在呢。”
迷雾散开让阳光照进来，光辉镀着的那个人果真就是她日思夜想的姐姐！
“姐姐！”慕乔仙飞扑上去，好久，好久都没有体会到这样的温暖了，她含着泪笑着。
“我的笙儿，你果然听了姐姐的话，有好好的活着。”慕乔羡拨了拨她额前的碎发，温柔地笑着。
“对不起，姐姐，对不起。我已经不是上仙了，我现在既不是仙也不是魔，就连凡人都不如，是笙儿让你失望了。”
她哽咽着，硬忍着没有掉下一滴眼泪，“姐姐，我好想你。”
视线渐渐暗下来，逐渐演变成血红色，烈火向她们包围，就连慕乔羡的身上都燃起了熊熊烈火。
“姐姐？”
慕乔羡的脸变得狰狞，遍布火烧的痕迹，正一点一点被火舌吞噬。
“不要！”慕乔仙疯了，她不能忍受她最亲的人在她眼前被火烧死，更何况是第二次！曾经她没有能力，保护不了她在乎的人，现在她有力量了，却还是无能为力。
灵力无法驱动，就连水符都使用不了，情急之下她直接抱住了慕乔羡，企图用自己扑灭她身上的火。
“不可以！姐姐！你不可以再抛下我！”
火势越来越大，也烧到了慕乔仙的身上。
“慕乔仙。”
“慕乔仙，醒醒。”
“慕乔仙！”
慕乔仙在夏澈幕的怀中挣扎，脸上是一副痛苦难耐的表情，像是在忍受莫大的苦痛。
夏澈幕努力想要唤醒她，无奈她入梦太深根本听不见的他的声音，所以他只得强行进入她的意识中将她拉回来。
“姐姐！”慕乔仙猛地睁开眼，而姐姐早就烟消云散。
原来不过是一场梦。
她满脸是汗，眼角带泪，再一看夏澈幕胸前的衣襟湿了一大片，显然明白发生了什么。
“谢谢。”
慕乔仙从他的怀里挣脱开，避开他伸来探脉的手。
他已经习惯了这份冷落，自然地收回手殷切地询问到：“又梦见姐姐了？”
“嗯。”她点头。
“我......”
“我要休息了。”慕乔仙冷冰冰的说到。
夏澈幕神色微怔，淡淡的一笑，“好，你好好休息，明天的酒宴不用来的太早。”
他走到窗前推开窗子透气，出门时捎上了房门。
出门后夏澈幕的神情瞬间变得冷酷起来，和屋里那个温柔公子判若两人，他的眼神冰冷透露着狠劲，像狼一样锐利。他侧过头从窗户的缝隙中看着慕乔仙不太安稳的睡脸，手上握着的冰笛睦月蠢蠢欲动。
好戏，就要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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