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淡忘一季
“没关系，林姐姐。”林霖说着，拿出了手机：“告诉我你的手机号码，我打个电话。”
......
婚礼结束，芷卉总算又放下了一桩心事。她谢绝了舅舅、舅妈的邀请，开车回到了家。
再过几天就要出国了，她想回家收拾一下东西，也顺便收拾一下心情。
芷卉刚把车开到楼下，就听到了电话在响，这铃声怎么这么熟悉？好像是甄爱的手机。
芷卉顺着声音的方向找去，看到旁边副驾驶座位上，搭着甄爱的外套，电话声就是从衣服下面发出的。
她想起来了，刚才收拾东西的时候，自己在更衣室看到甄爱的外套和手包，她随手收拾起来，想着下午给甄爱送到家里去，顺便看看她是不是好点了。
芷卉拿出手机看了看，是一个陌生的号码。她按下了接听键，电话里是甄爱的声音，她告诉芷卉，手包里有家门钥匙，她进不了门啦。
“这样吧。我开车给你送过去吧，你在楼下等一会儿。”芷卉说。
“不用啦。还是我去找你吧。”甄爱的声音听起来嘶哑又着急。
挂了电话。甄爱把手机还给林霖：“谢谢你。”她说。
“林姐姐，我今天已经听你说过无数个谢谢啦。索性我就好人做到底，不如我送你去吧。”
“哦，不用啦，我一会儿就过去啦，很快的。”甄爱觉得，从看病的那会儿麻烦人家到了现在，已经很不好意思啦。
“你就别和我客气了。你看，你没带钥匙，没穿外套，肯定也没开车吧。”
甄爱想起来了，自己是在婚礼上休克了，被皇甫昊宸送到医院的。
她低着头，看了看自己一身隆重的打扮，满脸尴尬。
“你就在这儿等我一会儿，我马上回来。”林霖转身要走，他又想起了什么似的转过身来：“林姐姐，你跟我来。”
他不容分说把甄爱拉到了人行道旁，松开了她的手：“你就在这儿等我。楼门口没有阳光，又是穿堂风。你要是再着了凉，还得多受几天罪，多吃几副药。”
甄爱看着他走远的背影，心想：不愧是医生，想的就是周到。她又抬起刚才被他拉过的手看了看，发现手里竟握着他的手绢。
甄爱想起刚才自己鼻涕眼泪的样子，一定是狼狈极了。
不大一会，一辆黑色的奥迪“A6”停到了甄爱的旁边。林霖打开副驾驶旁边的车门：“上车吧，林姐姐。”
......
取回了大衣和手包，甄爱上了等在大门外的林霖的车，忽然感到肚子里一阵叽里咕噜，这才想起，早上到现在都没怎么吃东西，到是喝了一肚子的药。
她看了看手表，已经是下午3:00多了。她又想到打扰了林霖这么长时间，估计他也没有吃饭，就问旁边开车的他：“你还没有吃饭吧？我请你吃饭，想吃什么呢？”
林霖看了看她：“想吃东西啦？好现象。不过这个时间，饭馆估计都歇业了。不如这样，我带你去一家24小时营业的粥棚，我们喝粥吧。你咳嗽的这么厉害，吃的清淡点好。”
林霖把车开过十字路口，掉了个头，向另一个方向开去。
车子又行驶了一段路，甄爱觉得两旁的建筑看着眼熟，这不是“丽都商厦”后边那条马路吗？其实离小区也不太远了。
“哦，我想起来了，你是要去‘佰家粥’吧，那儿的荷叶粥特别好吃。”甄爱恍然大悟的说。
“林姐姐，这条路你很熟悉吗？”
“我的设计室，就在丽都商厦的5楼。叫‘Cherish Lily Desig’。”
“‘珍爱百合设计。’”林霖说：“林姐姐，看来你喜欢百合花。”他打量了一下甄爱的旗袍说。
......
友情就是这样，你不知道它什么时候悄悄的来，又什么时候匆匆的走。
芷卉去机场的那天。甄爱开着车去送她。
分别总是伤感的，不管分别的时间长短，也无论分别的事由是什么。
一路上两个人都没有说话，甄爱默默的开着车子，这么多年和芷卉相处的一幕一幕，就像车窗外一闪而过的景物一样，在她的脑海里回放。
大一刚入学那年，甄爱独自走进宿舍。
在一片父母嘘寒问暖，铺床叠被的忙乱的景象中，甄爱看到一个漂亮的女孩，也是独自一个人坐在已经收拾好的床铺上，呆呆的看着大家忙忙碌碌。
甄爱走到自己的床旁边，默默地收拾着东西。忽然听到一个女孩柔美的声音，在身后对她说，“我来帮你铺床吧。”
甄爱转过头：“谢谢你，我叫林甄爱，你叫什么？”
“我叫于芷卉。”女孩笑起来惊为天人。
两个人一边收拾，一边交谈。
“你是自己来的吗？”甄爱问。
“是呀，我爸爸说，上大学就是成人的开始，要学会自立。”芷卉麻利的边说边把床单的四角掖在褥子的下面。
她的声音是那么柔美悦耳，可是她说出来的话，就像一块正在砸向哪户人家窗户玻璃的石头。
“真巧，我妈妈也是这样说的。”甄爱看了看四周，小声说着。她把枕头拍平放好，拿出一只穿着百合花裙子的玩偶小熊，摆在枕头旁边，这是临走前子健悄悄放在她房间门外的，甄爱纠结了半天，还是把它收进了行李箱。
芷卉看了看铺好的床，两手一拍说：“非常完美。不如我们到校园里走走看看。”
甄爱从书包里找出几包零食，笑着说：“走吧，边走边吃。”
芷卉挽起了甄爱的胳膊。
他们几十年的友情，就这样开始了。
甄爱看了看坐在旁边的芷卉，她正默默的看着窗外，神情专注，仿佛这个城市她从没有来过。甄爱知道，芷卉是要把这里的每一个景物都印在心里。
一个人孑然一身，在异国他乡的时候，一点一滴的回忆，都是支撑她坚持下去，让她的心里不那么孤冷清寂的最好的慰藉。
这么多年离开故乡和家人，甄爱自己就是这么过来的。
航站楼大厅的咖啡屋里，一对闺蜜默默的坐着，好像这10多年，她们的话都已经说完了。两个人谁都不想让别离的伤感，破坏这短暂的相聚时光。
甄爱看看表：“时间差不多了，你该进去了。”
两个人站起身来，甄爱拉着芷卉的行李箱，送她到安检口。
芷卉抱了抱甄爱：“你要多保重。”
“你也一样。”甄爱放开芷卉，看着她的眼睛：“我在‘Cherish Lily Desig’等你回来，不管多久。”
芷卉点了点头：“不会太久。”
甄爱转身走开，没有回头。
航站楼里的人南来北往，热闹非常。再看看自己身边，忧伤的人，幸福的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轨迹。
不管多少年，还是只有几天，人和人的交集，始终就是自己和别人人生路上的一个交叉点，之后回归平行，也许某一天，他们又会相遇。
一直到走出了航站楼，早已止不住的泪水，立刻就涌出了甄爱的眼眶。
甄爱很快又与离别遭遇了一次。
和芷卉分别的第二天下午，甄爱特意早走了一会儿，最近吃了林霖给她配的药，白天咳嗽减轻了很多，可是晚上还是会咳醒几次，甄爱总是觉得很困，她想回家休息一会儿。
回到家里，甄爱饭也没吃，换上睡衣，一挨枕头，不一会儿便睡着了。
直到她被电话铃声吵醒。
思远在电话里说，他很快就要离开B市，想和甄爱告个别。
甄爱放下电话，她并不感到意外，两个星期前去医院看林子健，她已经无意中听消化科主任说起过思远要离开B市，到C城人民医院当院长。不知怎么，甄爱忽然觉得释然了，心里一阵轻松。
那段时间，甄爱总是想起，以前听过的一首名字叫《碎心石》的歌：“世上没有为心而碎的石头，却有为石而碎的心。让自己相信从此你已远离，慢慢在渺渺梦境里，你我没有刻苦铭心的恋情，我却有一颗痴心，从此一个人的回忆，从此各奔东西。”这说的不就是自己吗？
发了半天呆，甄爱还是决定见思远最后一面。这段缘分，甄爱觉得还是“轻拿轻放”的好。
她收拾了一下自己，来到思远向她求婚的那家餐厅。
从见面到现在，甄爱很少说话，她的心里有一种无法言说的孤寂，和思远在一个屋檐下生活了这么多年，平时各忙各的，也没有觉得有什么挂念。
但在甄爱心里，思远，包括他给予自己的那个家，就像一个港湾，生病劳累，难过失意的时候，总有一个可以停泊的地方，甄爱连做梦都没有梦到过，她还会转眼间便形影相吊。
思远也默默地坐着，最后一次体味着和这个淡泊的前妻共处的那份宁静和平和，这是结婚七年多他们常见的相处方式。
思远以前总是想，要是甄爱能够再热情活泼一些就更完美了。直到前几天收拾卖掉的房子时，在书柜里看到甄爱落下的一本书，思远翻到夹着书签的那一页，书上有句话“婚姻不是同化，而是同行。”这句话被甄爱用红笔圈住了，思远当时忽然觉得如当头棒喝，后悔自己看到的太晚了。
时间就在两个人默默地对坐中一分一秒的流逝。
还是甄爱先打破了沉默，她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酒很辣，她声音嘶哑：“保重。”
思远举起杯：“你也一样。”
两人在餐厅门前分了手，各奔东西。
“今日斗酒会，明旦沟水头。躞蹀御沟止，沟水东西流。”回家的路上，甄爱一边开车，一边想起了卓文君的《白头吟》。
思远特意选了当初向她求婚的餐厅来和自己告别，是在念旧，还是在告别过去？
想当初就在这家餐厅，思远很意外的在自己的中指上套上戒指的时候，甄爱当时的想法是：现在这虽然只是一个婚姻的契约，但天长日久，它最终会变成一个爱情的见证。
她不知道思远有多少恋爱的经历，但她并不在乎，每个人都有经历感情过往的自由。她自己虽然也是不得已，为躲避子健的感情而投入了思远的怀抱，但还是抱着“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的心愿做了七年他的妻子。
谁知结局竟是“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
谁也不知道，自己的明天，又会面对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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