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当年旧事知多少

　　第二天，肖煜几人是被飘香的饭菜馋醒的，岳翎的蛊毒发作，也没怎么睡着，一大早就和雪棋起床，熬了鸡丝米粥，又配了几个小菜。柳铭轩大口的吃着粥，时不时被烫的哇哇乱叫，还不忘夸道：“小翎儿，你这手艺真是绝了，我觉得回家，我要吃不惯家里的饭菜了，怎么办？”岳翎笑了，其他人则是摇摇头，早饭吃的差不多了，可肖煜一直觉得岳翎有些不对劲，也许这便是越在意越会容易发现不同，虽然她掩饰的很好，于是便试探的问：“丫头，你昨晚换了地方是不是没睡好啊”，其他人也被肖煜的话吸引了目光，纷纷看向了岳翎，天书道长早就知道岳翎中了蚀颜蛊，也担忧的叫道：“小翎儿，是不是不舒服？”柳铭轩没心没肺惯了，便大大咧咧的道：“不舒服，让墨师兄看看啊，他可是医宗呢，能把死人医活了。”说着便想搂住岳翎的肩膀，坐在她旁边，却被岳翎一闪躲开了，但柳铭轩还是碰到了她的肩膀，指尖传来的凉意让他一惊：“小翎儿，你怎么像冰块一样。”岳翎见他们都发现了端倪，便挤出一个微笑，试图转移话题：“我真的没事，可能没睡好，一会儿我回去补个觉就好了。”说着就端起桌上的碗碟，可是还没走出两步，血便顺着嘴角缓缓流下，人也就势倒了下去。“丫头、小翎儿、小师妹······”几个声音同时响起，还是肖煜眼疾手快，一把接住了岳翎，抱在了怀里，墨无麒上前搭脉，震惊的抬头看着天书道长，却见他也是一脸担心：“先把她抱进房间吧。”肖煜把岳翎轻轻的放在床上，墨无麒为她施了针，岳翎就这样没有“生机”般沉沉的睡了过去，雪棋留下照顾她，肖煜犹豫良久还是随着其他人退了出去，围坐在院子里，看着那扇紧闭的门，一言不发。

　　关心则乱，肖煜满脑子都是岳翎倒下的模样，自是顾不得问，倒是柳铭轩憋不住：“墨师兄，小师妹，怎么啦，她昨天还好好的，今天怎么突然吐血晕倒了。”墨无麒没有回答，而是看了一眼天书道长，问道：“师父，您早就知道了吧。”天书道长捋捋胡子，沉默的点点头，重重的叹了口气，肖煜见状，也很不解，追问了一句：“师父，你们在打什么哑谜，她到底怎么了？”“小师妹身上被人下了蚀颜蛊，传言这种蛊，无药可解，而且毒发时痛苦万分，极损心神，直到最后油尽灯枯”，墨无麒解释道，“什么？”柳铭轩突然拔高的音量惊走了几只飞鸟，肖煜则是重重的捶了一下桌子：“是谁？”墨无麒摇摇头，虽然他能诊出是何毒，可从哪来的，他可无从知晓。于是三个人纷纷看向了天书道长，天书道长看着远方，慢慢的将事情和盘托出。

　　五年前，天书道长下山云游，路过清屏寺，天色已晚，就想借宿一晚。没想到却正好碰到了禅房失火，他到时只救出了已经吓傻的岳翎，身边的婆子、丫鬟早已不知去向，见她可怜，就将她带回了天书山，同时将清屏寺后山设了阵法，无人能进，同时对外散布消息：岳翎烧伤了脸，住在了那里。

　　刚到天书山的岳翎，小小年纪怎么会经得住这些，所以整个人都吓坏了，不敢见人，也不敢睡觉，他安抚了许久，才让满心戒备的岳翎接纳了自己。本来住在天书山数日还好好的，直到有一天，岳翎突然毫无征兆的吐血晕倒，他才探出，岳翎竟被人下了蚀颜蛊。从那以后，哪怕他尽全力也只能帮她压制到一个月发作一次，但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就像墨无麒说的没有解药，最后除了等死好像也没什么办法······天书道长的话，让几人陷入了沉思，柳铭轩难以置信，肖煜一脸心疼，墨无麒更多的则是可惜，岳翎比他们都要小，却承受了他们难以想象的痛苦。毕竟就他们来说，几乎都是从小被捧在手心长大的，肖煜虽然长在深宫，身边没有母亲看顾，却有着强大的母族以及北凉帝和太后的全心疼爱，而柳铭轩和墨无麒也是家中独子，没有经历过家族纷争，也没有体验过兄弟阋墙，所以很难与年幼便饱尝大起大落的岳翎感同身受，更无法想象岳翎一个人，怎样撑过每一次毒发时的折磨。

　　“是谁，这么恶毒，小爷我要把他碎尸万段”，柳铭轩生起气来，气场也丝毫不弱，天书道长却摇摇头：“我问过她，她不肯说，但是我看八成跟她爹脱不了干系，这些年小翎儿对她爹可是恨到了骨子里，你没看别人提都不能提”。墨无麒却说：“可虎毒不食子，岳相怎么下得去手。”肖煜此时脸上的寒意尽露，想起曾经锦书查到的零星线索，突然道：“不是岳林，应该是岳家姐妹。我调查过，五年前，丫头离府的时候，只有岳宁去见过她，但没查出做了什么，没想到······”，肖煜没有说下去，可是手上的青筋暴露了此刻的他有多么生气。

　　有了墨无麒在，岳翎这一次毒发没有那么的煎熬。只是静静的躺在床上，像睡着了一般。有雪棋照顾，几个人着急也是于事无补，为了减缓伤害，墨无麒接连施针，也是虚耗不少元气，入夜便都各自回房休息。雪棋本来守着岳翎，担心的很，不料感觉到屋里有人闯入，刚想动手，就听见来人开口：“是我”，“煜王殿下？”雪棋对突然出现的肖煜充满了戒备，肖煜却懒得跟她废话：“你出去吧，我守着她。”雪棋拒绝道：“不行，我要守着我家小姐，还是煜王去休息吧”，“看在丫头的面子上，我不把你扔出去，但也不要逼我说第二遍”，肖煜的语气一改往日的懒散，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冰冷的声音让雪棋想起了国恩寺那夜，肖煜撞见有人算计岳翎时，也是这般，秦氏谋害岳翎，肖煜就不费吹灰之力“废”了岳杉。犹豫再三，雪棋还是退下了，肖煜坐到了岳翎的床边，眉眼间温柔尽显：“小丫头，这么安静可不像你，快点醒过来吧”，伸手帮岳翎掖好被子，看着她了无生机的脸，肖煜的心乱了······

　　岳翎醒来已是第三天，看着忧心忡忡的几人，就知道他们肯定也知道了。墨无麒上前诊脉，半天道：“暂时没什么大碍了，可是······”，他不忍道破真相，也怕徒增难过，昨日还活泼的气氛，今日低沉的岳翎很不习惯：“好啦，我现在不还没事么”，可是他们并未因为岳翎的话而宽心，天书道长看着床上虚弱的岳翎，缓缓开口道：“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他的话成功的让几人脸上瞬间燃起了希望，柳铭轩一脸开怀的问：“真的？可是记载中的确没有解药的，师父你该不是骗我们的吧。”天书老人伸手拍了柳铭轩一巴掌：“出去别说是我徒弟，除了吃你还知道啥”，柳铭轩不满的哼了一声，没有再多言，天书老人见他安静了，招呼众人坐下，慢慢的道来：“你们当真以为，为师去西临云游了，小翎儿这样，我怎么可能放心，其实我是听闻西临的皇家密阁里有一本奇事录，记载着许多奇闻异事，古籍偏方，便想去找风澈那小子碰碰运气。没想到我还真发现了点东西。书上虽然没有记载蚀颜蛊，但却记载了另一种叫夕颜的毒，与蚀颜蛊的症状颇为相似，而且比蚀颜蛊厉害许多，但它却有解药，所以我想这个法子可能会有帮助，这也是我为什么把你们都叫来的原因”，“那还等什么，我们赶紧去找啊”一听有解，柳铭轩风风火火的性子又来了，墨无麒示意他稍安勿躁，天书老人继续道：“哪有那么容易，这解药里有几样实属罕见，世间少有，你当是萝卜白菜么”。

　　说着慢慢的从怀里掏出一张泛黄的纸，递给了墨无麒，天书老人的话虽然有泼冷水之嫌，墨无麒看着药方若有所思道：“未尝不可一试”。这解药中，其他的都好说，有四种最是难寻：鲛鱼泪，沉香果，幽兰花还有白狐血。岳翎听见这四种，其他的她不清楚，幽兰花却让她眼前一亮：“我知道哪里有幽兰花”，说着看向了肖煜，天书老人摊手：“光有一个也无济于事”，肖煜冷不防的开口：“我知道沉香果在哪里”，他的话无疑又是一个好消息，有了希望，几人也是不敢耽搁，墨无麒和柳铭轩去找鲛鱼泪，而肖煜和岳翎去找其他三个。幽兰花在国恩寺太后那里，不难取，沉香果肖煜也胸有成竹，唯独这白狐不好寻，白狐数量少，且只在天山出没，诺大的天山，找起来如大海捞针，可是肖煜和岳翎还是决定去试试运气。

　　几个人商量好，便各自下山。岳翎回到岳家，跟岳林扯了个谎，说去云府小住，又派人跟云斌通了气，听说解毒有望，也为岳翎高兴。听闻她要外出寻药，云楼本欲同往，但被岳翎拒绝了，毕竟这事不宜声张，况且他刚入官场，身为臣子，无诏出京被发现就是大错一件。不过岳翎也没说去哪，更没提肖煜同去，毕竟在他们的概念里两个人应该是不熟的。简单的准备一番，岳翎带着雪舞和雪棋出门到城外与肖煜几人会合。本来岳翎还担心肖煜私自出京不妥，没想到他轻而易举就搞定了北凉帝，按肖煜的话来讲，没办法爷受宠就是任性。

　　虽然肖煜平时看起来不太靠谱，但一到正事也绝不胡闹。大到行走路线，小到住宿的客栈，去天山的一路打点的妥妥当当，省去了不少麻烦。奔波了7日，一行六人终于到了天山脚下。天山常年冰雪覆盖，周围数里荒无人烟，冷风刺骨，天色已晚，路途不便，几人商量了一番，便决定暂时在山下安营扎帐，准备第二日在上山。雪棋、雪舞和锦书、星河四人寻了些柴，点了堆火，又商量着去四周打些野味，岳翎披着披风，坐在火堆旁拨弄着柴火，默默的发呆。肖煜从帐篷里出来，便看到这样一幅画面：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

　　这是他们两个人第一次外出的独处时光，一路上肖煜对岳翎的了解也在不断的刷新，而两个人也不再像以前一样疏离，师出同门的情谊，一路上的相携互助，有某种不同的因子在他们中间慢慢滋生，偏两人还浑然不觉。“想什么呢，那么出神？”岳翎见肖煜过来，也没有起身：“没想什么，只是没想到还能继续活着”，听着岳翎淡淡的口气中的忧伤，肖煜坐在她旁边，也弄了弄火堆：“我不会让你有事的，我们一定会找到白狐，你信我”，难得肖煜如此一本正经的说话，岳翎轻声一笑，两个人聊着陈年往事，而远处的天山在月光下熠熠生辉。

　　第二日，几个人便进了天山，一路上磕磕绊绊，风雪打头，寻了一上午，别说狐狸，连只活物都没见到。眼见风雪越来越大，渐渐迷了路，无奈只得在半山寻了个山洞，暂时躲一会，可是谁知岳翎受了天山的寒气，催化了体内蛊毒的发作。万虫钻心般的疼痛，折磨的岳翎生不如死，雪棋和雪舞抱住不停挣扎的岳翎，而肖煜生怕岳翎弄伤自己，也顾不得男女有别，上前抓住了她的双手，许是疼的没了意识，慌乱中岳翎一口咬在了肖煜的手臂上，疼的他眉头微皱，锦书见肖煜被咬，忙喊道：“殿下”，肖煜摇摇头，示意他闭嘴，语气异常温柔的商量道：“丫头，忍一忍，好不好”，岳翎慢慢的松了口，随即陷入了昏迷。肖煜接过岳翎，靠在了自己怀里。雪舞几次想拦，却都被雪棋制止了。岳翎这样今晚决计下不了山了，锦书几人见风雪小了，就结伴外出去找些木柴准备生火，山洞里只剩了肖煜他们两人，安静的只能听见岳翎的呼吸声，如果岳翎此时醒来，便会瞧见肖煜脸上的神色与往日大相径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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